香陀山雖是佛門清靜之地,風景倒也獨特別緻,清雅幽靜,別有一番韻味。
"佛門忌葷。
你把赤尾青鯽和梨花白拿到寒音寺來,不怕被和尚們趕下山?""我自吃我的肉喝我的酒,他們念他們的經,兩者互不矛盾,怕什麼?"容臻揚眉傲然道:"了一那老頭兒作怪,非要定個什麼一年算三卦的規矩。
爺就偏不信,今天非要把他揪出來給爺算一卦不可。
"鳳淺兮挑眉,"你也信這個?""不信。
"容臻斷然道:"咱們讓他給算一卦,要是不準的話就證明他打著佛號招搖撞騙,爺替天行道把這寒音寺給端了。
""這可是國寺,你若把它給端了,不給個交代出來,你大抵是走不掉的。
""我為民除害,楚老頭兒感謝我都來不及,還給什麼交代?"鳳淺兮:"……"果然,有些人臉皮厚起來,城牆都自愧不如。
"若他算得準呢?你當如何?"容臻皺眉開始糾結。
正在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阿彌陀佛。
"兩人抬頭看過去,只見一年過半百的和尚身披袈裟站在不遠處,面色祥和慈眉善目。
鳳淺兮試探的問道:"了一大師?""正是老衲。
"了一單手打了個佛偈。
"臻太子和曦華公主遠道而來,蔽寺不勝榮幸,請二位到廂房一坐。
"容臻挑眉而笑,"哎,老和尚,你們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麼?怎麼也會打官腔?"鳳淺兮卻因他口中'曦華公主'四個字而眸色微漾。
而後淡淡笑道:"大師說錯了,我已不再是什麼曦華公主。
"了一淺笑依舊,"鳳凰折了翅膀依舊是鳳凰,公主不必妄自菲薄。
"容臻倒是笑了,"老和尚,你這話說得中聽。
"鳳淺兮瞥他一眼,小聲道:"了一大師是前輩,你別一口一個老和尚。
"容臻笑嘻嘻道:"好,你都開口了,我自是聽你的。
"鳳淺兮不置可否。
了一看向鳳淺兮,眼神有些意味深長,以及淡淡悲憫。
鳳淺兮微蹙眉,覺得了一的目光太過通透,就這麼一眼看過來,似乎就將她靈魂都給看透了一般。
這個世界上倒是有些高僧道人十分有道行,就是不知道這個了一就幾分真本事?兩人隨著了一走向廂房,路上了一對鳳淺兮道:"公主今日來是求什麼?姻緣,命格?還是……""大師今天的三卦不是已經滿了嗎?"鳳淺兮淡淡打斷他,"都說出家之人不打妄語,難不成,這就是你們說的方便之門?若是如此,那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了。
""公主客氣。
"了一微笑如故,"老衲的規矩自是無例外,出家之人也從無謊言。
只是公主這一卦,乃有人十年前為公主所求。
今日得見公主,自當奉上。
"鳳淺兮一愣。
"有人為我求了卦?""正是。
"了一點頭,笑容有些高深莫測。
容臻皺緊眉頭,"是誰?"鳳淺兮眸光波瀾微漾,又漸漸沉澱,淡淡笑道:"有勞大師,不過今次來不為算卦只為出遊。
姻緣也好命格也罷,若人力無法挽回,則徒增煩惱。
若人力可顛倒乾坤,又何必算這一卦?""說得好。
"容臻撫掌大讚。
了一目光清亮,"公主玲瓏剔透,冰雪聰明,心懷錦繡乾坤,自是非常人所及。
但所謂命者乃天定,公主是人而非神,若強行逆天而為,恐會遭天劫。
""喂,老頭兒,休得在這裡胡言亂語聳人聽聞。
"容臻臉色冷了下來,警告的瞪著他。
"爺雖然不屑對老弱婦孺動手,不過今天既然已經開了先例,也不怕再多一個。
"了一依舊淡淡笑著,"臻太子有惜美之心,恐無擁美之緣。
強求不得,不如放手,安於自身,快哉他人……"容臻這次是真的冷了臉,身側雙手緊握成全,眼裡翻湧著狂風暴雨。
鳳淺兮上前一步,不動聲色的微笑。
"幼時常聽聞,高人之所以稱為高人,是因為能夠堪破常人堪不破的天機。
而若天機洩露,恐有損自身命數。
姑且不論大師所言是否屬實,大師這樣窺伺天機且告知於人,就不怕折了自己壽命?""出家人四大皆空,驅殼不過一副臭皮囊,生也好死也罷,皆浮雲耳。
"了一面色無波,也沒有半點被容臻觸怒的不快,"公主生有死劫,前塵皆去新生即來。
錦繡榮華斷七載,十年地獄求一命。
"鳳淺兮臉色慢慢變了,眸子裡凝結著霜雪般的冷意。
容臻登時神色陰沉,"你說什麼?"了一對兩人的異樣視若無睹,繼續道:"千里姻緣一線牽,千年輪迴求一緣。
魂斷三途前塵盡,歸來三生緣未了。
風月乾坤狹相逢,且看今朝天下定!"鳳淺兮與容臻對視一眼。
"老頭兒,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千里姻緣千年輪迴的?你說清楚,別口口聲聲什麼天道的糊弄人,爺不信那些。
""信則靈,不信則罷。
"了一道:"臻太子何必如此糾結?"容臻冷哼一聲,"你這老和尚怪不知趣,還跟我倚老賣老?""非也。
"了一搖頭,目光含著悲天憫人的大智慧。
"老衲只是想奉勸臻太子一句,有得就有失,得失僅在一瞬間。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知己是緣,姻緣是劫。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累得他人恨意滔天,離別只為愁苦多,何必半生空寂寥?"容臻眉頭皺得死緊,正待發怒,了一卻停了下來。
"到了。
"他對兩人道:"請。
""等等。
"鳳淺兮忽然道:"十年前為我求卦之人是誰?"了一又打了個佛偈,"公主請看。
"鳳淺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廂房內站著一人,背對著她看向窗外,似乎在沉思,也似乎在走神。
雖看不見容貌,她卻已知他身份。
容臻看罷又是一聲冷哼。
"他倒是懂得近水樓臺先得月。
十年前閉門不出,竟是早早有了打算。
"屋內那人許是聽到聲音,轉過頭來,那如畫般風清朗月的容貌,不是楚曄,卻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