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這一巴掌不止打在她臉上,更是打在了她的心上。

她看著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心裡陡然生出無盡的悲切和恐懼,以及突然了悟的絕望。

二十多年來,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夫君是個冷血無情的帝王。

他對自己的寵愛,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或者,他心裡從來就沒有過她的位置。

不,她不相信。

她怎能輸給秦語茉那個女人?誰都沒料到這一變故,所有人都有片刻的震驚。

皇后卻不管那麼多,她已經三兩步來到姜沉煙面前,急聲問:"你剛才說曄兒怎麼了?他怎麼會受傷?"姜沉煙也回過神來,一把拉住皇后就往門外走,一邊走一邊將修原的話一字不差的轉述給她。

"不知道太子哥哥傷得怎麼樣,必須趕快讓太醫出宮……"姜沉煙向來膽子大,囂張跋扈不顧禮節。

更何況心上人出事兒了,她更是顧不了這許多。

她也聰明,知道今夜宸妃遇刺,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只怕都去了宸妃的宮裡。

她再是驕橫也知道宮妃的寢殿不可隨意闖入,只得拉著皇后去請太醫。

兩人剛踏出昭陽殿,得到訊息的楚逸便匆匆而來,他眼底隱約泛著陰沉暴戾之氣。

瞧見匆忙遠去的兩人,眯了眯眼,剛巧又撞上震怒之下派人傳召他回宮的侍衛。

他已經知曉了事情緣由,刺客是陸芷煙,被抓後指認他是幕後主使。

密謀刺殺宮妃,乃是殺頭大罪。

他深吸一口氣,沉默的走了進去。

……子時三刻,太子府。

楚曄胸前的傷口已經簡單處理完畢,鳳淺兮站在窗前看著樹枝上厚厚的積雪。

"那日你帶我出去,回來後在馬車上,便是對我用了攝魂大法,是嗎?"那天楚曄問她一個人的心可不可以換,換了心又能不能活。

當時他的眼睛詭異深邃,似有妖氣浮現,將她腦海裡所有思緒攪得一乾二淨,她不自覺的就說出了內心所想。

"嗯。

"她平時防備心太重,即便是被封印了武功,也難以找到機會給她施攝魂大法。

只有在失憶的時候,她忘記了所有,忘記那些痛苦的經歷以及從其中沉澱磨礪後的警戒,才能讓他有機可趁。

鳳淺兮沉默著,沒有再開口。

那日她雖掉落懸崖,楚曄也被反噬,傷得不輕,起碼得好好休息好多天。

卻又頂著寒風冬雪入宮,將她救出牢籠。

她悠然關上窗戶,隔絕了外面冷森森的寒風,也將滿腹心事也隔絕在外。

"淺淺。

"楚曄忽然輕聲道:"為什麼要來北周?"鳳淺兮身體一僵。

楚曄看著她的背影,"和親隊伍從天鳳到北周兩個月的路程,這期間有很多逃走的機會。

以你的武功和智慧,想要離開,並不是難事。

"他低垂著眉眼,"除非,是你自己不想離開。

又或者,你有不得意的苦衷……""楚曄。

"鳳淺兮忽然回頭,"別以為你很瞭解我。

"楚曄無奈苦笑,"我就是太不瞭解你,否則也不會在你面前如此被動。

"鳳淺兮神情冷淡,不說話。

楚曄漠了漠,"其實我的人生並不複雜,一直簡單重複著一件事,那就是做好每一件我認為該做的事,不能存在任何僥倖的心理,所以也不能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只有那樣,才不會讓敵人找到自己弱點而有可趁之機。

""可這世上偏偏就有一個你。

一個讓我第一次想要了解卻又不能瞭解的人,一個我永遠都得不到的女人。

"鳳淺兮抿唇,目光晦澀。

楚曄眼睫垂落,在眼窩處打下一片陰影,聲音變得輕了很多。

"在你之後,我總是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後悔沒能在十年前去見你,後悔在棲霞峰後沒有及時的去調查你的身份,後悔沒能在天鳳的時候就帶你走。

後悔……"他閉了閉眼,"選擇那樣決絕的方式劃清你我的界限。

"他說的是之前在盛都郊外的刺殺。

她知道。

當時她掉落懸崖後趁機襲擊她間接導致她失憶的人,就是白華。

所以楚曄沒冤枉白華。

只是她至今也不懂,白華為何要殺自己?"楚曄。

"她說:"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懷疑我?"懷疑她遠嫁北周別有居心……楚曄沉默良久,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最初我以為你是受你父皇所迫才不得已遠嫁,所以我解開了你的封印。

可你沒逃……我不相信你會甘心情願與人為妾,所以,你定是有所圖。

若你的目的是為殺六弟為你大哥報仇,以當時他對你的態度,你只需要稍使手段對他下毒他就能死得無聲無息。

可你仍舊沒有……"他眼眸流轉,淡淡苦澀溢滿眼底。

"後來我終於承認,你的目的,是我。

"鳳淺兮渾身一震,目光一縮又一緊,身側的雙手繃緊成拳又鬆開。

心裡壓抑的那塊大石忽然就落了下去,釋然中又有些難以言訴的複雜情愫在眼底纏繞,逼出酸澀的味道。

楚曄的聲音變得很輕,似要隨風而散。

"更或者……當日棲霞峰初遇,根本就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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