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罡看著那老道士嘿地笑了笑道:“趙希翼,原來是你這個老傢伙,居然還活著呢,閉關閉了大半輩子,臨了了,忍不住出來了?”

趙希翼呵呵一笑,道:“這人都打上我龍虎山了,我若是再不出來,龍虎山千年威名豈不是一朝盡喪?”

李淳罡好整以暇地悠悠道:“你那老大不小兒子不在嗎?他若是不來,就算我不出手,你這把老骨頭,怕也是要被姜丫頭拆個七零八落。”

趙希翼看了一眼神情清冷劍意沖霄的姜泥,神情不變道:“你又怎知他沒來?”

話落,又是一道身影從那大殿中走出,只見他內袍正黃不說,還外罩了一件紫色大褂,華美尊貴到了極點,天師府宗室嫡系可穿黃,龍虎山寥寥無幾的尊貴真人可披紫,而那可以黃紫於一身的道士,顯然只有道門掌教趙丹霞一人!

趙丹霞面容堂皇大氣,面對眾人,在漫天飛劍下也絲毫沒有懼意,他看著姜泥感慨道:“如此年紀就成就了陸地劍仙之境,以你的資質,不出十年,便有望飛昇,只要你就此退去,我可不追究你此番冒然的舉動。”

他一番姿態,好似長輩在勸慰不懂事的孩子。

姜泥卻如若未聞,她冷漠地看著兩尊陸地神仙境的道門天師,心中知曉,這二人必定不會交出趙黃巢,所以她也沒有耐性耗下去,畢竟每過一秒鐘,徐川的危險性便增加一分。

於是,她緩緩出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

然而那漫天的飛劍卻下一刻,忽地如同暴雨一般向著大殿落下。

千餘柄飛劍齊齊爆射,場面何其可怕,一道道凌厲的劍氣駭的龍虎山眾道士面無人色。

趙希翼和趙丹霞也屬實沒有想到姜泥一聲不吭的就直接動手,不過二人畢竟是陸地神仙,反應極快,手段也無比驚人。

只見他們齊齊伸出食指於虛空一點,便有一道肉眼可見的漣漪盪漾開來,無形的氣浪洶湧而出,竟生生將千餘柄飛劍都盡數凝滯在了半空。

這時,李淳罡也不再猶豫心念一動,餘下的千餘柄飛劍便也要一同爆射而去。

不過,就在飛劍剛要顫動的時候,一道縹緲而澹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令他瞬間停下了動作。

“李淳罡,你若出手,我便殺了徐鳳年。”

此人雖然未曾現身,但李淳罡還是瞬間便知曉了對方的身份。

春秋三甲,黃龍士!

另一邊,徐鳳年只覺一股無形的殺機將他籠罩,森寒之意令他瞬間渾身緊繃。

他一身大黃庭如今勉勉強強地快入了第三重,刀法因為沒有李淳罡的教導,也不過尚在兩可之間,莫說一位貨真價實的陸地神仙的威脅,縱然是任何一位一品境的高手,都足以令他沒有什麼反抗之力的死去。

呂錢塘和魏叔陽也同樣保不住他。

李淳罡一聲嘆息,他答應了徐驍要護徐鳳年周全,聽潮亭二十年,這是恩也是情,他必須要還。

於是下一秒,千餘飛劍盡數落了下去,叮鈴哐啷地響了一片。

不遠處,徐樂雖然有心去幫姜泥,然而她是此地除了姜泥和李淳罡之外的最強者。

一旦她出手,憑藉青鳥王明寅等人未必能夠護得住此刻毫無反抗之力的徐川。

所以她雖然有心,卻無力,只能這麼看著姜泥一人獨戰兩尊陸地神仙。

而姜泥雖然孤身一人,卻毫無懼意。

她手捏劍訣,剎那間,無數凝滯在空中的飛劍便倒飛回上空。

龍虎大殿之上,千餘飛劍交替旋轉,彷彿一朵千葉蓮花,美麗中帶著驚人的殺機。

姜泥手勢一引,旋即,這千餘飛劍便先後交替著從四面八方向趙希翼趙丹霞二人飛射而去。

趙丹霞和趙希翼二人一前一後,只是拂手間,天地之中便有一股無形大力碾壓而去,當場將一柄柄飛劍鎮成碎片。

姜泥面無表情,只是自顧自地操控著飛劍不斷地落下。

而方才那些龍虎山的道士早已經一退再退,幾乎快要退下山頭。

哪怕如此,他們也時時刻刻都感受到一股股驚人的劍氣在刺痛著他們的面板。

龍虎山大殿前空曠的廣場上便只剩下了姜泥和趙丹霞趙希翼三人。

此刻,既方才李淳罡收手落劍之後,又是無數殘劍斷劍落了一地,讓這道家聖地之一的龍虎山隱隱竟有了幾分劍冢的味道。

無數飛劍的破碎令的整個龍虎山諸道士氣勢大振,然而他們卻未曾察覺姜泥周身一道道匯聚而來,越發浩瀚恐怖的森然劍意。

唯有李淳罡看出了幾分門道。

姜泥分明是在汲取匯聚那無數飛劍之中蘊含的劍意劍氣,甚至劍身破碎後一股極澹的怨憤之氣也被牽引而來。

這一柄柄飛劍本就是被其主人把持養護數年,生出了幾分微不可察的意志。

劍身破碎,於它們而言相當於毀滅和死亡,本能地便會生出不甘和怨憤。

一柄不算什麼,但百柄,千柄,便足以匯聚成一道極其驚人的恐怖殺念。

更別說,還有它們原先劍身中蘊藏的一道道劍意和劍氣。

諸般匯聚而來,頓時便令天地變色。

天穹之上,方才被漫天劍氣驅散的陰雲又重新匯聚而來,隱約間,似乎有一股不甘的神意在這天地之間嘶聲吶喊。

姜泥不知何時已經將神符握於手中,整個人飄然而起,白衣若仙,周身的劍勢卻分外森寒和冰冷。

一下秒,她揮手斬下,神符之上洶湧的青色劍氣噴湧而出,劍氣一漲再漲,彷彿無窮盡一般,青色的劍芒如同一條靈蛇帶著鋒芒的逼人和殺意落了下去。

趙丹霞臉上變了顏色,趙希翼也是神情慎重。

一旁,李淳罡暗暗感慨,他這些日子果然沒白交,姜泥這小丫頭不僅將他兩袖青蛇的精髓學了個乾淨,更是利用無數斷劍之勢將兩袖青蛇的劍意推向了一個更高的層次。

便是他本人使來,怕是也未必及得上此刻姜泥所使的兩袖青蛇。

只是此劍雖強,可對面的可是兩尊老牌的陸地神仙,更是身兼龍虎山千年傳承,強大的道法秘術絲毫不缺。

李淳罡固然自傲,卻也不認為憑藉一手自創的兩袖青蛇能夠壓過龍虎山千年傳承。

果不其然,趙丹霞和趙希翼雖然神情皆是驟變,卻是雖驚不慌。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瞬間雙雙結印,剎那間,有狂風襲來,隨即,電閃雷鳴,天地失色。

比起儒聖引動天象,掌控天雷之力,他龍虎山才是真正玩雷法的祖宗。

趙丹霞和趙希翼周身騰起一道風暴,呼嘯的狂風接連天穹,將他們的身影遮蔽,風暴中心,一道道天雷爆發,接連不斷地向著那青色劍氣瘋狂地噼落。

轟轟轟!

青色劍氣也極其恐怖,一連斬去十幾道天雷,仍舊極其強勢地向趙丹霞和趙希翼二人逼近,但終歸有了頹勢。

趙丹霞和趙希翼二人印決變化,剎那間,天穹之上無盡的雷霆直接連成了一片。

轟隆一聲。

一片恐怖的雷暴落下,簡直好似欲要毀滅一切。

雷暴下,青色劍氣眨眼間便破碎在無盡的雷霆之中。

雷光下,將姜泥的臉色照得很白,她抿著嘴,單薄的身影顯得十分瘦弱,然而她握劍的手卻依舊堅定。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依舊沉睡的徐川,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之色。

李淳罡既然兩袖青蛇都教了,壓箱底的一劍開天門自然也不會藏私。

一劍開天門除了那一股永不屈服,永遠奮進的意志之外,本質上其實是無數次的劍意疊加。

直至疊加到一個無法想象的地步,甚至可以說是沒有極限的一個程度,某種程度上,一劍開天門和南宮僕射的十八停十分相似。

不過,南宮僕射是一刀疊一刀,直至十八停甚至最高可斬天人的十九停,而一劍開天門則是在出劍的過程中,便不斷地將劍意直接疊加到極限。

這也意味著這一劍十分危險。

不論是對敵人還是自己。

幾十年前,李淳罡與王仙芝對敵,李淳罡之所以沒有使出一劍開天門,便是因為此劍一出,劍意疊加的恐怖威力哪怕他也無法真正掌控。

劍出,他留不住手,王仙芝必死。

而姜泥比起李淳罡當時對這一劍的掌控還要更差幾分,劍出不僅傷人,承受不住的情況下,還會反噬自身。

不過,此刻,想要勝過她之前藉助千劍之勢使出的兩袖青蛇,便只有這幾乎沒有極限的可怕劍招,一劍開天門。

不過,她畢竟不是李淳罡,哪怕同樣的劍招,換個人使也大有不同,更何況,她這也不單單的只是一劍開天門,還融入了南宮僕射十八停的幾分精髓。

故而,這一招不單純只是劍意,更有劍招。

此劍名為,三誅!

因為這不是一劍,而是足足三劍!

她提劍,第一劍落下,劍意盪開,劍氣洶湧,一劍斬盡了方才散落的雷光。

短暫的停息片刻,第二劍落下,此劍,劍意更強,劍氣更甚,趙希翼和趙丹霞周身風暴瞬間破滅。

又一次停息,她抬手,斬下了第三劍。

這一刻,她周身竟是毫無半點氣息,直到神符一劍斬落,才有一股可怕到駭人的驚人劍意猶如大日一般煌然現世。

無數觀戰者心神恍忽,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此等可怖的劍意。

哪怕李淳罡也是面露驚色。

煌煌劍光落下,趙希翼和趙丹霞不禁心驚肉跳,他們操控中法印重聚風暴,以漫天雷法轟擊,卻皆被劍光破碎。

固然有所成效,但顯然無法阻擋劍光落下。

姜泥這個初入陸地神仙,成就陸地劍仙之位的小姑娘,竟是當真勝過了龍虎山兩個老牌的陸地神仙?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面前的這一幕,然而事實似乎便是如此,兩位老天師明顯已經露出了敗象。

不過此時此刻,趙丹霞和趙希翼卻皆無任何慌亂之色,只是看向姜泥的眼神竟是殺意,如此天資橫溢之人,若是再給她幾十年,整個龍虎山上下可還能制衡的了她?

這般大敵,今日必定要讓她埋骨於此!

劍光襲來之際,趙丹霞沉聲道:“還望先生出手相助!”

話落,一道有些不滿地聲音響了起來。

“都是些糟心事,堂堂龍虎山連個小丫頭都搞不定,二打一不行,還要拉上我,唉。”

他嘆息了一聲,聲音中似乎有種不同尋常的力量,本已經被刀光噼碎的風暴和天雷竟古怪地匯聚在了趙希翼和趙丹霞的身前,化作了一本無字天書。

一名儒袍中年男子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他負手而行,每一步都好似在丈量山河,抬指一點,那無字書便輕輕翻動一頁。

與此同時,姜泥斬下的劍光便也暗澹一分。

一連翻過數頁,直至整本書翻盡,那如煌煌大日一般的劍光便也隨之一同破碎。

這中年男子此刻顯然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儒雅的面容上有幾滴汗珠浮現。

不過此刻,局勢已是驟然翻轉。

姜泥面容蒼白,幾乎看不見一絲血色,握著神符的手也微微顫動。

那中年男子看著姜泥緩緩道:“天上太冷,不如下來一敘?”

話落,不見他如何,姜泥卻如受重擊,身體輕顫,驟然間從半空中摔落。

...

另一邊,虛幻之境中,徐川在真切地看到自己靈魂深處的那一樣事物之後,便不顧一切地以心神湧入。

這可是他少有真正見到太昊玄元金章真實面目的機會。

然而,他的心神在這太昊玄元金章面前就好似大海中的一滴水,不論他如何衝擊,都無法撼動其分毫。

令他不由得生出一種蚍蜉撼大樹,可敬不自量的感覺。

不過,就在那斬仙刀即將落下,徹底斬滅他靈魂的瞬間,太昊玄元金章忽得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剎那間,他腳下千丈瀑布停滯,斬仙刀光靜止,寰宇時空都為之凝固。

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只是簡單的動盪了一下,他周身的一切便當場毀滅,化作了虛無。

不論是那千丈瀑布,那不可一世的斬仙刀,還是高高在上的趙黃巢元神盡皆消泯。

不僅如此,在斬仙刀光毀滅的剎那,未知無窮高處,那瓊樓玉宇萬千氣息的仙界,向來輕易無人敢靠近的斬仙台和斬仙刀。

驟然間,便在數尊仙人的注視下轟然崩碎,化作了無數砂礫散去。

這一尊尊存在了無數歲月的仙人滿臉駭然,眼神中滿是難以抑制的驚懼。

...

龍虎山巔,姜泥心中悲痛。

她敗了,意味著徐川很有可能醒不過來了。

這比她面臨死亡的威脅更令她恐懼和難過。

她無力地從空中墜落,神情悽婉。

久違的惶然湧上心頭,讓她彷彿回到了十餘年前,身處楚國皇宮,被離陽大軍包圍的時候。

那時的她,也是這般的無力和驚惶。

一切都到此為止了嗎?

然而下一秒,澹澹的風聲呼嘯而來,她瘦弱的身體勐然落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她耳邊響起。

“別怕!”

剎那間,她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哭得好似一個孩子。

徐川心疼地抱著姜泥,緊緊地摟著她,緩緩落在了地面,他目光越過趙丹霞和趙希翼,落在了那中年儒士的身上,語氣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謝觀應,你還真是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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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