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了很多天,三輛馬車終於來到了西荒的深處。

然後在一片白色的濃霧前停了下來。

荒原的深處空氣潮溼,所以起霧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但如果這片霧不在地面上,而在地面之下,就顯得頗有幾分詭異和震撼。

當然更為令人震撼的,卻是在這如同瀑布般流轉的白色濃霧深處,那一座彷彿漂浮在雲端的懸空島嶼。

那座島嶼峰巒間有黃色寺廟在霧中時隱時現,彷似佛國仙境。

歧山大師看著那寺廟神情複雜。

這座寺廟是佛門最高的聖地,卻隱藏著無數的罪惡。

莫山山半依偎在徐川的懷中,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輕聲感嘆道:“原來這便是懸空寺。”

葉紅魚和葉蘇也不得不承認,這懸空寺看起來,就比知守觀的格調要高了許多。

就連曾經令他們有些震撼的明宗山門,比起眼下的這一幕,也差了許多。

幾人在這裡等候了片刻,便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回身便看到大片的煙塵之中,數十道兇悍無比的身影迅速賓士而來。

不過幾十個呼吸的時間,便來到了他們面前。

為首的穿著獸皮的漢子自然便是唐。

唐當先半跪在徐川面前,神情尊敬道:“參見宗主。”

身後那幾十道身影也隨之轟然拜倒,齊聲喝道:“參見宗主!”

徐川揮手間,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們托起,看著眾人微笑道:“辛苦諸位。”

說罷,他轉身看向了那座彷彿漂浮在雲霧中的寺廟,緩緩道:“此行諸位將隨我踏滅懸空,不破不還!”

話落,他身後頓時便響起了滿是激動高昂的呼聲。

“踏滅懸空,不破不壞!”

懸空寺可是傳說中的不可知之地,世間最為崇高的地方之一。

毀滅一個如此強大的存在,不僅能夠彰顯明宗的強大,更能夠令世人知曉明宗的威嚴。

今日之明宗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明宗。

身為明宗的一份子,自然會激動和興奮,甚至,他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

在眾人的呼喝聲中,徐川緩緩抬起手,勐然向下一揮,轟然間,一股強大的風暴驟然而起。

呼嘯著,吹散了那如同瀑布一般繚繞在這地面之下的白色濃霧。

於是他們的身前便出現了一道向著地底陷落的懸崖。

出現了一個龐大到令人恐懼的天坑。

其幽深壯闊之處,幾乎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便是將世間第一雄城長安搬來,怕是也根本填不滿這個幽深無比的天坑。

天坑的中心,一座極其雄偉的山峰拔地而起,這座山峰比岷山最高的山峰還要高,比籠罩了明宗山門的大雪山還要雄偉,但在這幽深的天坑之中,卻也只有一小截探出了地面。

而方才漂浮於雲霧中的寺廟便在這山峰之中。

在所有人為眼前的這一幕感到震撼的時候,徐川已然摟著莫山山的腰肢輕飄飄的向著身前的懸崖落了下去。

眾人自然也是迅速回過神來,一一跟上。

很快,徐川便當先帶著莫山山落在了這天坑的底部。

看著眼前層層疊疊、根本數不清的梯田,以及那原野和河流,他們竟感覺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此刻,這些梯田上皆有著一些膚色黝黑,衣衫襤褸的農夫在沉默的忙碌著。

徐川目力極強,一眼掃過,初步估量下,起碼有著接近百萬農奴在這裡勞作。

世間不可知之地中,知守觀有著西陵乃至天下億萬信徒供養,書院也有著唐國供養,顯然,懸空寺便是由著這接近百萬衣衫襤褸的農奴供養。

懸空寺存在了多少年,這些農奴便在天坑底部生活了多少年,不知有多少代就在不見天日的潮溼陰暗地底辛苦地勞作,任勞任怨地生活,維繫著懸空寺的存在。

這種幾乎堪稱永生永世源源不盡的折磨,哪怕只是想想,便莫名的令人心中寒意陡升。

徐川感覺到懷中的莫山山身軀有些顫抖,她臉色蒼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血肉之上鑄就的佛寺,這便是傳說中的不可知之地嗎?”

徐川緊了緊手臂,將莫山山抱得更緊了幾分,輕撫莫山山此刻有些冰涼的臉頰,輕語承諾道:“今日之後,世間當不會再有此等汙濁之地。”

這時,葉紅魚等明宗一眾人也都紛紛而至。

岐山大師看著那些神情麻木的農奴,有憐憫,更有著說不出的羞慚。

世人皆贊他大德大仁,但哪怕他早就知曉佛門中的這些殘酷黑暗的事情,也一直沒有動作。

這畢竟是懸空寺啊。

一聲嘆息自他口中而出,有著說不出的複雜和無奈。

徐川看著岐山大師,平靜的說道:“這些人便交給大師了。”

岐山大師神情肅然,雙手合十,沉聲道:“義不容辭。”

如果說,之前在爛柯寺他還是因為爛柯寺上下僧人的性命,以及徐川將他治好的恩情跟隨而來。

那麼此刻,他便是發自內心的想要去完成他與徐川之間的約定。

佛不該如此,佛門也不該有如此冷酷殘暴的聖地。

一行人在原野中前行,順著河流向著遠處的那一座極高的山峰走去。

偶爾,他們會看到一條條被利器斬斷的手臂,看到一具具被禿鷲啄食成白骨的屍體,而隨著他們不斷的靠近那座極高山峰,遇到的人也越來越多。

徐川只是一念之間,便遮蔽了他們一行人的身影,若沒有知命境的修行者走到身前,都不可能發現他們的存在,於是他們便看到了這荒野上的真實。

有肥胖如豬的貴人身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寶石項鍊,手裡捧著頭骨鑲銀製成的酒具,滿是汙泥的腳踩在少女赤裸的胸脯上。

貴人們周圍總是站著很多強壯的漢子,他們揮舞的皮鞭和刀子,皮鞭有時候落在牛羊的身上,更多的時候是落在女奴的身上,鋒利的刀子有時候用來切羊肉,更多的時候是捅進女奴男人或老父親的胸膛裡,鮮血和美酒混雜在一起,僧侶們顯得那樣的歡愉,那些怯懦而麻木的農奴們,只能對著山峰裡的寺廟不停跪拜,像極了無用的螞蟻。

怯懦也就罷了,麻木也能理解,然而當那些農奴們用雙手把最珍貴的金銀和最貞潔的女兒奉獻給僧侶時,神情竟然顯得那樣欣喜。

聽著氈房內傳來誦經和呻吟夾雜起來的聲音,岐山大師神情越來越羞愧,也越來越悲苦。

葉紅魚冷然道:“道門雖然有骯髒的地方,但佛門的那套,才最令人不齒。”

莫山山這般溫柔的性子,此刻也是小臉緊繃,死死地抓著徐川的胳膊,眸中有著壓抑不下的憤怒和殺意。

莫山山不高興了,徐川自然便也不高興。

殺意漸生,於是天地間便有風拂過。

風吹過那些貴人和他身邊的漢子,於是,他們的身體就成了無數個碎塊。

鮮血在血肉中跳動,澆灌著這片罪惡的土地。

那些農奴麻木的臉上生出一絲驚愕,隨後狂喜,瘋狂的向著遠處山峰上的寺廟跪拜了下去。

他們很用力,頭都磕出血。

但他們似乎並不感到痛苦,反而滿是狂熱。

他們認為,一定是佛祖感受到了他們的信仰,對這些惡人們降下了懲戒。

而這風依舊在緩緩的吹蕩。

當風吹過氈房,其中的誦經聲便戛然而止。

只有一道壓抑的低呼聲悄然響起。

伴隨著徐川緩步走過,這天坑深處的原野開始慢慢變成了血色。

貴人的血,僧侶的血,交雜在了一起,顯得那樣刺眼。

沒有了頭頂上壓迫了他們無數年的人,農奴們忽然間有些茫然。

他們迷茫的看向四周,看著那些化作碎肉的貴人和僧侶,忽然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興奮和恐懼。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也不明白接下來要做些什麼,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看向了遠處山峰間若隱若現的寺廟。

佛祖既然降下了懲罰,自然也會對他們做出相應的安排吧。

於是越來越多的農奴開始向著遠處山峰間若隱若現的寺廟跪拜起來。

一聲帶著複雜意味的低嘆自岐山大師口中響起,他一步步向著虛空走去,周身有著祥和而溫暖的金光瀰漫開來。

“活佛來了!”

“是活佛!”

“佛祖沒有拋棄我們!”

“......”

農奴們激動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們轉過身子,向著歧山大師表情虔誠的叩拜了下去。

歧山大師早已經到了知命境的極致,此刻無窮信仰向他湧去,瞬間便令他突破了那最後一層阻礙,邁入了六境無量之境。

然而他並無欣喜之色,反而神情越發的悲苦和羞慚。

看著無數農奴希冀的目光,他緩緩道:“我非佛,而是罪人。”

他指著那座在無數農奴眼中的神山,道:“這座山充滿了罪惡,推倒它,你們便不會再受人欺凌,可以見識到真正美好的世界。”

然後他開始誦經,經文中皆是對美好世界的描述,字裡行間透著難以言喻的玄妙,所有聽到這篇經文的農奴似乎都看到了一個完美的、沒有暴風雪也沒有貴人欺凌的極樂世界。

農奴們眼底的麻木在佛經中漸漸消散,有著難以形容的亮光在其中浮現。

那是所有人內心深處對美好的嚮往。

經文誦完,歧山大師滿臉慈悲的看著眾人問道:“你們可願隨我一同推翻那座山,追尋美好?”

他的溫柔與祥和得到了無數農奴的信賴,此刻歧山大師雖然說自己不是佛,但在無數農奴眼中,岐山大師才是真佛。

一個小女孩最先站了出來,說道:“我願意。”

而很快,這個聲音便彷彿浪潮一般響徹在整個天坑的深處。

看著這一幕,葉紅魚神情冷漠,道:“說到底,還是佛門湖弄人心的那一套。”

莫山山反駁道:“世間之事皆有正反兩面,佛門也未必沒有可取之處,歧山大師為他們帶來了希望,能夠令他們鼓起勇氣反抗,本就是極大的功德。”

葉紅魚輕哼了一聲沒有反駁,算是預設了莫山山的話。

而眼下這般浩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越來越多人的注意。

尤其是靠近神山的地方,已經有不少貴人帶著大批壯碩的僧兵趕了過來。

不僅如此,他們身後還有數十位,以及越來越多的僧侶向這裡趕來。

這般陣仗頓時嚇住了方才氣勢洶洶的許多農奴。

往日的壓迫感又一次壓在了他們身上。

令他們變得有些無措和恐懼。

此刻,徐川沒有再出手,歧山大師也只是安靜的看著他們。

平和慈悲的眼神中滿是鼓勵。

若真正想讓這些農奴挺起胸膛的生活下去,便必須真正令他們明白何為反抗。

這時,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棒高喝道:“跟他們拼了,有活佛在此,怕什麼!”

方才那個小女孩也撿起了一塊距離她最近的石頭。

沉默中,越來越多的農奴就近拿起了能夠當做武器的事物。

如果是曾經,他們或許會麻木的接受那些貴人和僧侶的再一次壓迫。

但聽過了歧山大師的經文,知曉了那美好的世界,他們便有了不甘,有了憤怒。

於是,他們沉默拿起了武器,沉默的迎向了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貴人和僧侶。

數量龐大的農奴頓時令那些貴人和僧侶生出了一絲驚恐。

一名滿身肥肉的貴人色厲內荏地喝道:“你們這些豬玀要幹什麼?反了天了?還不跪下領罪!”

然而農奴們只是沉默,然後握著武器向他走去。

於是他便越來越恐懼。

但身後諸多強悍的僧兵卻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

他壓下心頭的恐懼,呼喝著下令道:“再敢上前者,通通殺死!”

那些僧兵高聲應是,滿臉的殘暴和殺意。

區區農奴,拿著一些可笑的武器,又豈能對他們造成威脅?

其他的貴人們也都紛紛派出了自己的僧兵。

然而就在那些兇殘的僧兵準備以殺戮讓這些農奴認清現實的時候,一陣風吹過,他們便失去了行動能力。

彷彿有無數道鎖鏈將他們綁在了原地,根本動彈不得。

當第一個僧兵毫無反抗的被數名農奴圍毆致死之後,場面便頓時一發不可收拾。

殺戮,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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