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翠巧做好飯擺在堂屋八仙桌上進來叫吃飯時,秦氏還因為能跟給皇宮裡貴人做衣裳的繡娘學手藝而興奮著,若不是小暖不讓她跟說,她真想出去拉著每個人說一遍。

小草也巴拉巴拉地講著今天放學時的盛況和村裡發生的大小事兒,小暖笑眯眯地聽著,覺得這日子真美好。

“對了姐,咱奶奶回來了.”

小草啃了一口饅頭,“還帶著青柳,說要回來住一陣子.”

小暖眯眼,“爺爺一起回來沒有?”

小草搖頭。

秦氏挺吃驚的,“她這才在城裡住了幾天,怎麼就回來了?”

“那裡是吃的好住的也舒坦,但挨著爺爺她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小暖道,“娘不知道,奶奶在陳府,走路、坐姿、吃飯、說話每一樣都被管得死死的,爺爺生怕她給陳家丟人,我看著她都覺得累.”

陳老爺子看皮氏,跟當初的陳祖謨看秦氏一樣,不過是陳老爺子沒有機會休妻攀高枝罷了。

秦氏夾了一筷子酸筍炒肉放在小閨女碗裡,“那是沒法過.”

小暖眼珠子一轉,皮氏回來了,柴玉媛這個兒媳婦得隔三差五地回來請安,按照她那排場,請安一定不會空著手。

帶東西還有什麼能比拿回來皮氏就能穿在身上的更顯眼,更顯得她孝順用心?這麼一想,小暖就很是開心地笑了。

果不出小暖所料,皮氏還真是因為受不了城裡的拘束才主動要求回來的。

回家後,吩咐青柳把炕燒熱後,就沒形沒狀地躺在炕上的皮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終於活過來了……青柳則異常失落地蹲在灶臺邊望著灶裡噼裡啪啦地柴火發呆,剛過了幾天還算正常的日子,又被攆出來了。

老爺成親以後跟郡主形影不離,眼見著郡主一天比一天水靈,而老爺對她視若無睹,她的心就像被針扎一樣地疼。

這以後怕是,再沒機會近老爺的身了,難道她就要在這個滿是泥土糞臭的鄉下,守著個只會罵人的粗鄙婆子過一輩子麼?“青柳!”

躺在炕上的皮氏喊了幾聲不見回應,罵道,“你個該死的小蹄子,耳朵聾了?”

罵完,她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舒坦啊!回過神的青柳趕忙進屋,“老夫人.”

“去韓大胖的食肆買個紅燒豬蹄子回來下飯!”

陳老爺子嫌啃豬蹄不斯文,他在的時候飯桌上就不能有這道菜。

“是!”

青柳接了銅錢,快步往外走。

冬日天短,太陽落下去轉眼就黑透了,幾日不走村路的青柳正小心翼翼地走著,卻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腳,一聲驚呼,跌進一個男人的懷裡。

黑黢黢的夜中,這男人把她摟得死緊。

青柳掙脫不開,只得顫悠悠地低聲哀求著,“多謝這位爺,您勒疼奴家了,快放開奴家.”

男人不只不放手,反而摟得更緊了些,竟趁著夜色佔她便宜。

青柳嚇壞了,顫著嗓子道,“你放手,再不放手,奴家喊人了!”

男人喘息著,不只不怕,反而更加沒分寸了。

這是見不得人的事,若是讓人知道了,陳老夫人非得打死她不可,老爺也不會要她了,青柳不敢喊,只得絕望無助地低低哭著,並從這男人身上聞到了一陣酒氣。

這是個醉鬼!青柳不甘被人這樣欺辱,握緊拳頭敲打身後的院牆。

因緊挨著山,村裡人為了門戶安全,幾乎家家養狗。

青柳弄出的這點響動驚不到人,卻驚動牆內的狗,狂吠起來,緊接著,左右的狗也扯著嗓子大叫。

這叫聲驚醒了醉酒的男人,放開青柳大步逃了。

青柳靠牆抖著,她不知剛才那孟浪的男人是誰。

委屈,害怕過後,她漸漸緩過來,整理好衣裳和頭髮,快步往村邊的食肆走去。

又過了兩日,新婚燕爾的陳祖謨回來給老孃請安出來時,見到西廂房倚門垂淚,眼巴巴望著他的青柳,便柔聲問道,“可是受了什麼氣?”

青柳低頭咬唇,“青柳無事.”

陳祖謨見她如此,又生出幾分憐惜和男人的得意,“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再過一陣我便跟夫人說,把你收房帶回去.”

青柳嚇得小臉煞白,“老爺您饒了奴家吧,夫人會把奴家活活打死的.”

陳祖謨皺眉,“莫胡說,郡主婦德甚佳,豈會是容不得夫君納妾的妒婦.”

她不是誰是!青柳見陳祖謨真動了這個念頭,跪在地上臉連叩首,“夫人千里迢迢嫁入陳家伺候老爺,您該多憐惜夫人才是。

就算夫人不是妒婦,可哪個新婚初嫁的女子不想得到夫君的獨寵呢?”

陳祖謨眼裡帶著得意,親手把青柳攙扶起來,捏了捏她的小手,軟語溫情,“難為你如此懂事乖巧,千里迢迢過來伺候老爺的不只夫人一個,你的情老爺都記的.”

青柳霎時眼淚汪汪,想到前兩日的事情又覺得十分對不起老爺,可她不知那人是誰,不知該從何說起,又怕老爺因此厭棄了她。

被扔在荒野孤村的青柳,孤苦無依地抓著陳祖謨的衣袖,眼巴巴地望著他,似是望著最後一根稻草般。

陳祖謨盯著她含情帶泣可憐樣,竟一陣心魂失守。

“咳!”

進院門的馬得銅見了此情此景,心裡一陣不痛快,大聲咳嗽提醒姑爺注意分寸。

陳祖謨立刻放開青柳,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從外邊辦事回來的劉婆子見自家老爺出來,趕忙屈膝行禮。

陳祖謨微微點頭,大步流星地往族學走去,與領著大丫鬟翠巧晃悠過來的小草碰上了,他停住腳步,等著小草過來給他行禮。

陳祖謨發覺翠巧模樣雖不及青柳,但也別有幾分姿色和味道,難怪展毅能向自己討了她兩次。

見到爹爹,小草十分地驚訝,“爹怎麼回來了?”

陳祖謨皺眉斥道,“這是什麼話,為父為何不能回來?”

“爹不是與郡母如膠似漆嗎,怎麼分開的?”

小草頗為不解。

她身後當值的鏢師王川抽抽嘴角,假當自己啥都沒聽到。

陳祖謨老臉一紅,“你這是哪裡學的混賬話?”

小草嘟起小嘴,“才不是混賬話呢,大牛哥說是爹爹族學裡的先生說的.”

陳祖謨……“阿妞她哥說,被膠粘住就像兩塊木頭一樣分不開,只能當凳子了。

爹是怎麼跟郡母分開的?”

小草又問道。

陳祖謨老臉通紅,狼狽而走。

羞得小臉通紅的翠巧將自家姑娘拉到一旁,低聲解釋道,“二姑娘,如膠似漆是說夫妻感情好,喜歡呆在一處的意思,不是真得被粘住了.”

小草學著她姐的模樣倒揹著小手,得意地笑,“小草知道啊,我就是見到爹爹,想替娘出口氣.”

翠巧……“大黃,今日本姑娘高興,走,進樹林抓兔子去!”

經歷了那麼多事,小草可不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子了,姐不在家,她得保護孃親,現在她越來越厲害,連大牛哥都打不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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