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訴宮闈亂的摺子堆在天章閣的桌子上,程無介將寥寥八份摺子一一翻看後,露出一絲冷笑。
若是此事發生在兩年前,只摺子就能把華嬪壓死,現在華嬪母憑子貴,今非昔比了。
程無介將摺子摞好,點了閣內“秘書”盧正岐,“勞煩盧大人將這些摺子送去宜壽宮,面呈聖上.”
“是.”
盧正岐託著摺子趕往宜壽宮途中,將摺子的順序快速進行調換。
聖上不會逐一翻看這些言官的摺子,按照他的習慣,只會看第三本和倒數第二本。
他把程無介放在第三位的蔣如晦的摺子換到第一位,再把最下邊御史臺知雜事杜正柯告言行有虧的蔣氏追封德妃不合祖制的摺子換到第三位。
在這件事上,盧正岐跟大多數朝臣一樣站在晟王一邊,因為大皇子的做法,實難讓正義之士苟同。
就在盧正岐從容地站在宜壽宮外候宣時,押著李岸勒的一隊羽林衛遙遙出現在京城西城門外。
帶隊的副將望見前邊路邊停著一輛馬車,馬車邊上有一騎馬的俏生生的小姑娘。
這姑娘他不認得,但馬邊的狗他卻認得。
“那不是晟王家的大黃?”
副將問身邊的兄弟,大黃跟著晟王去過羽林衛軍營多次,營中的兄弟們對它極為熟悉。
“沒錯,就是大黃!”
京城長得高大威猛的黃狗不少,但脖子上帶著鑲寶石項圈的卻只有這一隻。
若這是大黃,那它身邊的美貌小姑娘,就該是晟王妃的親妹妹陳小草了。
只不過,陳小草身邊那位十幾歲的美貌的少年郎又是哪個府裡的公子?“他們在這兒做什麼?”
副將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慢悠悠地往前走。
待走到近前,他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陳小草手裡拿著石頭,惡狠狠地盯著他身後馬車上的囚犯李岸勒!“給!”
小草遞給身邊的華安歌一塊拳頭大的石頭。
華安歌默默接過,顛了顛,又回頭看馬車上裝的一筐石頭,這若是都砸過去,李岸勒的腦袋就保不住了吧。
“汪!”
大黃催促不夠利索的華安歌,華安歌只得舉起石頭。
他們這是衝著囚車裡的犯人來的?副將連忙抱拳,“某奉聖命押解要犯入京,姑娘若把他砸死某就沒法交差了.”
不能用石頭?小草把石頭扔進路邊的雜草裡,抬手從馬車上拿起兩個泥球,“給!”
華安歌默默把石頭扔了,接過臭烘烘的泥球,隨著小草一起把泥球扔向李岸勒。
“讓你算計我姐,讓你算計我姐!”
被卡在囚車頂上李岸勒的腦袋立刻開了泥花。
躲避不開的李岸勒只得閉上眼睛,走了沒五十步,他的腦袋就被小草和華安歌砸成了泥球。
他身後的囚車上的人,也被蓮年友魚等人砸了一遍。
副將受不了了,問跟在隊伍邊走邊砸泥球的小草,“姑娘這泥球是用什麼做的?恁得難聞.”
“臭豆腐湯.”
小草又扔了一個。
副將捂住鼻子,悶聲道,“姑娘,某還要押著他進宮面聖呢.”
小草笑眯眯地一指身邊的馬車,“將軍放心,我還帶了兩桶水.”
副將立刻往旁邊帶了帶馬,免得被濺到。
小草和華安歌跟著押送隊伍一路到了城門口,將李岸勒砸得臭不可聞後,才讓張冰將一大桶涼水澆在李岸勒腦袋上。
看著馬車進城後,小草洗乾淨手,招呼道,“安歌、大黃,咱回家.”
“汪!”
華安歌看看自己白衫上的泥點子,默默隨著小草回了第四莊。
聽了小草做的事,秦氏覺得還不夠解氣,“應該再扔些爛菜葉子.”
“等他們被推到菜市口斬首時,咱們再去扔菜葉子。
扔臭豆腐球是讓他變得臭不可聞,誰見誰討厭!”
小草拎出一盒臭豆腐,“娘,城西口的臭豆腐,嚐嚐不?”
秦氏笑了,“安歌也嚐嚐吧,這家的豆腐最正宗了.”
“好.”
華安歌忍不住掛起笑紋,這對母女還真是有趣,不過這麼臭的東西,真能吃麼?大黃都躲出去了呢。
臭烘烘的李岸勒一行六十餘犯人被押進大理寺時,金益昀恨不得捏住鼻子。
他強忍著道,“德喜公公,咱們先將他沖洗幾遍再審?”
這案子驚動了滿朝文武,自然不能再由大內太監總管德喜一人審理,所以建隆帝點了大理寺卿金益昀共審。
德喜似乎聞不到什麼味道,沉靜地道,“萬歲還在宮裡等信兒呢,金大人,咱們耽擱不得.”
“您說的是.”
金益昀欲哭無淚。
待審完李岸勒返回宮中時,德喜連袍子都沒換就直接進了宜壽宮回話,建隆帝自然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聽了德喜的回話,縱使煩心不已的建隆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丫頭實在是……太妙了!”
建隆帝一笑,宜壽宮內的太監宮女們懸了多日的心總算安穩了些。
德喜笑吟吟地道,“李岸勒一開始還狡辯,待小人將他傳出的兩份紙條放在他面前,他才吐了口,這是口供,請聖上過目.”
李岸勒出雁門關後放飛兩隻雪鴿,一隻飛往京城給蘇繆報信,一隻飛往西北于田給李家報信。
這兩隻都被上清宮的人捉住,先將它們腿上的密信抄錄下來再放飛。
建隆帝拿著滿是臭豆腐味道的口供仔細看了一遍,拍著玉案怒道,“這就是朕的鐵甲,朕的鐵門關!”
“傳朕旨意,涉案軍將全部運進大理寺論罪,李岸勒和蘇繆斬首示眾七日,暴屍荒野。
于田李家和蘇繆,九族皆滅!”
德喜應諾,又問道,“萬歲,趙書彥當如何處置?”
“若問清楚了,放了便是.”
建隆帝雖不喜這個與兒媳不清不楚的男人,但他乃破獲此案的有功之人,現在也不能將其如之何。
剩下的一個主犯,便是攬月宮中為德妃陪靈的柴嚴昌了……建隆帝聞著臭豆腐味想了又想,嘆了口氣,才道,“宣宗正寺卿、建王和賀王.”
宗正寺卿是柴氏皇族的族長,建王和賀王都是建隆帝的堂兄,這三位俱是皇族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被宣召入內多時再從宜壽宮出來時,臉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賀王回到府中,見到一臉從容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陳祖謨,恨不得將他一腳踹出去。
這廝看著聰明,實則糊塗透了!“五月十六那日,你去第四莊探望陳小暖出來後,去了何處?”
賀王沉著臉問。
陳祖謨愣住,想了想才回道,“祖謨與友人去了田園雅舍飲茶.”
“哪些友人?”
賀王追問。
這個……陳祖謨一一數道,“二哥柴智歲、程賢武、五城兵馬司的朱達通.”
“京中人才薈萃,你卻偏偏結交了一批豬朋狗友!”
賀王大怒,“那朱達通,乃是蘇繆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