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謨略狼狽,不答反問道,“看你這樣,似是無礙?”“託您的福,還活著.”

小暖見他不說也不再問,她沒有將長髮梳起,就是為了掩蓋耳垂上的傷,好迷惑來人。

這是為人子女該說的話?!反覆勸自己要平心靜氣的陳祖謨,心頭火騰騰地竄了起來,只要見到這兩個不孝女,他就不可能平心靜氣!不過現在的陳祖謨已不敢再對小暖撒火了,十幾年的習慣改起來不容易,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親切一點兒,再親切一點兒,“你成親時為父有要事過不來,到時讓小棉幫你攔門,增些人氣.”

小暖非常乾脆地拒絕,“我這裡人氣夠多了。

她年紀小,還是別來了,免得磕碰著.”

長姐出嫁,家中年幼的弟弟、妹妹攔門不讓姐夫輕易將姐姐接走,是秦家村的風俗。

陳祖謨沒想到這麼合乎規矩的事,這不孝女都不同意。

他的語氣又變得不怎麼好了,“小棉只比陳小花小一歲,還是你親妹妹,為何陳小花能攔,小棉就不能?”

小暖答得非常坦率,“小花聰明乖巧又懂事,不會因為別人不順著她的心思就大哭大鬧,我喜歡她,所以請她替我攔門.”

這不孝女的意思是說他的女兒,還不如村裡出來的野丫頭懂事?陳祖謨的語氣更差了些,“小棉還小,有點孩子脾氣再所難免。

陳小暖,就算為父對不起你,你郡母對不起你,小棉可沒對不起你,你因何對一個孩子如此刻薄?她可是你親妹妹!”陳祖謨再次強調小暖與小棉之間,她不想承認也抹不掉的血緣關係。

渣爹不會以為,去年臘月柴玉媛和皮氏找到門上欺負孃親後,自己還會對他們一家客氣吧?小暖冷冰冰地道,“我只有一個親妹妹,她四歲的時候就得打豬草幹活,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糖吃,流著口水啃著手指頭跟我說她不想吃,無緣無故被罵了、打了也不敢哭鬧。

陳小棉是你與柴玉媛的女兒,與我無關.”

陳祖謨聽了心頭便是一跳,這不孝女以前還稱小棉一聲“三妹”的,為何現在連她也不認了,是不是秦氏又跟她們姊妹說了什麼?見他的言行舉止不像與李岸勒有勾結,小暖無意再試探下去,直接讓人送客。

待渣爹甩袖而去後,小暖低聲吩咐綠蝶,“派人去查一查,看他從哪裡得到的趙大哥莊子裡的訊息.”

陳祖謨怒氣衝衝地出第四莊時,居然見秦氏正在莊口與李相府的管家說說笑笑的,拳頭都握緊了,這不守婦道的女人!秦氏看都看懶得看他一眼,繼續與李忠道,“麻煩管家替我謝過老夫人的好意,家裡來的客人都安置妥當了,若是再有人來住不下,我再帶他們去叨擾老夫人.”

原本跟人說話都顯得侷促不安的秦安人兩年來進步不小,都會說場面話了,李忠心中感慨,恭敬應下,“小人記下了,若是您這裡缺人手,一定莫客套,我等雖做不了大事,搬桌擺凳還是成的.”

沒走遠的陳祖謨暗咬槽牙,這不知廉恥的女人定與李奚然勾搭上了!否則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相府管家怎會在她面前如此低三下四。

秦氏當然不會把李忠的話當真,只是照小暖說的,把他當成村裡的鄉親走動著,又說了幾句閒話後讓黃子厚送他出莊。

秦氏正急匆匆地往回走,就聽莊外又有人喚她,“安人,請留步.”

這聲音聽的秦氏頭皮發麻,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平日裡避著他還來不及呢,怎麼偏就撞上了。

秦氏深吸一口氣,轉身的動作都顯得僵硬,低著頭行禮打招呼,“李大人.”

徐步而來的李奚然微笑頷首,“聽家母提起,小暖成親那日小草帶著幾個孩子攔門,不知安人可否還需攔門的人手?與安人毗鄰而居多年,安人嫁女,奚然也當出一份力才是.”

他會這麼好心?秦氏疑惑抬頭。

李奚然見到她這與小草如出一轍的舉動,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了。

這女人對他無心,自己也無意再娶,乾脆如鄉下農人般當做鄰里相處,倒也新鮮有趣,“小暖成親那日,奚然正得空.”

李奚然暗示得不能再明顯了,秦氏卻微微皺起眉頭。

別以為她不知道李奚然在打什麼鬼主意,不就是在朝堂上鬥不過她家女婿,想在這兒找補回來麼,想得美!秦氏挺直了腰桿,努力拿出自己的氣勢來,很是不客氣地道,“多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們老家的規矩是由出嫁女的幼弟、幼妹擋門,您的年紀實在是大了些.”

她家的規矩怎跟京城的不一樣呢,李相摸了摸自己鼻樑,很自然又很厚臉皮得虛晃過去,“安人誤會了,奚然是說那日得空能過來幫忙搬桌擺椅,若您還缺攔門的,可讓厚生來.”

什麼叫她誤會了,空口白牙說瞎話!秦氏有點生氣,不過還是委婉拒絕道,“我家門小,擠不下太多人.”

“奚然明白了.”

雖被拒絕了,李奚然不只不生氣還覺得很新鮮,轉而關心起小暖來,“出嫁在即,小暖是否安好?”

他為什麼這麼問,小暖不一直好好的就今天摔了一跤嗎,莫非要出什麼事兒了?秦氏心裡發慌,面上就越發得沒表情了,硬邦邦地道,“小暖好著呢.”

她這模樣被李奚然看在眼裡,眸子便深了些,那訊息似乎也不無風起浪,看來小暖這邊真出事了。

是什麼事,需要動用她的幾位師兄和晟王出馬呢?躲在約六七丈外一棵大榆樹後的陳祖謨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見秦氏和李奚然站得那麼近,心中便五味雜陳了。

這個原本上不得檯面的女人,竟然真得引起了李奚然的注意,他可是當朝宰相啊,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這棵樹怎得罪爹爹了,勞您親自剝皮?”

小草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陳祖謨嚇得“嗷”地一聲躥到路中間,險些沒趴地上。

失態的陳祖謨先抬頭看秦氏和李奚然,果然見他們都發現了,羞愧得無地自容,回身衝小草怒吼道,“好好的人不做,你當什麼鬼!多大了還玩這等頑劣把戲?”

聽了他的吼聲,李奚然眉頭微皺,秦氏卻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過去,將小草護在身後,更大聲地罵回去,“是你不人不鬼地躲在我家門口的大樹後頭,憑啥說小草?我閨女會功夫,走路就是腳步輕,咋了?”

小草的腦袋從孃親身後露出來,笑彎了一雙大眼睛,“小草不只走路輕,還能樹上飛呢,爹爹還看上哪塊樹皮了,小草飛上樹給您剝下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秦氏罵被小草懟,陳祖謨要慪死了,“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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