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這日,華安歌終於帶著長長的車隊,到了京城。

參加完表哥的婚禮,又在京中待了一個月,華安歌才返回臨江,誰料到在家呆了還不足一月,封貴妃的聖旨便到了華家。

華家出了貴妃,臨江官員登門相賀,華家依規矩擺宴席相慶,可華遠懷卻憂心忡忡。

“表哥,姑母可還安好?”

華安歌見了表哥,先問起宮中的姑母。

因為父親覺得姑母不會平白無故被封為貴妃,她定是受了大難,才有此後福。

三爺微微點頭,“已經安好.”

已經安好,就是前一段不安好了?華安歌不知該怎麼給父親去信,道明此事。

父親因為擔心姑姑,眉頭幾日都沒鬆開。

母親私下跟華安歌抱怨,在父親心裡,姑母比他們母子四個都重要。

華安歌安慰母親,告訴她並不是他們母子不重要,而是他們都在父親身邊被他守著、護著,姑母卻遠在京城,父親夠不著,所以才沒著沒落的。

“父親給姑母準備了不少家鄉的土儀,後日安歌就給姑母送進去.”

華安歌笑道,“表嫂在第四莊麼?”

雖然不孝,但回到這裡後,華安歌迫不及待想見的卻是小草。

他離開京城後,無一日不想她。

三爺含笑,“她有孕在身不便出來迎你,隨我來.”

華安歌驚得半晌沒回神。

上次他來時表嫂才嫁給表哥,距今滿打滿算也才三月,表嫂竟已有孕了!可惜他知道得太遲,否則就可以將恆昌樓裡那株百子千孫石榴根雕運過來,給表哥表嫂送來當賀禮了。

小暖聞言驚了,透過家裡那一大堆咬錢蟾蜍,她曉得了表弟有些本事,但沒想到竟如此了得,“恆昌樓的石榴根雕竟是出自表弟之手?三爺,那根雕有一人多高,枝葉繁茂,逼真生動,是世間難得的珍品。

若非那是恆昌樓千金不賣的鎮樓之寶,我早就將它扛回來了.”

華安歌見表嫂竟曉如此喜歡自己雕的根雕,非常開心,“不用表嫂去扛,安歌待會兒就去信,讓人用船運過來.”

這怎麼好意思呢?但是三爺與華安歌這麼親近的關係,談錢太傷感情,推辭又顯得虛偽。

於是,小暖笑道,“不用特意找船,揚州綾羅分號每月都有貨船北上,讓他們順路運過來。

等貨船回去時,表嫂送你一船木頭,給你練手,期待你再出仙品.”

說完,小暖笑眯眯地看著三爺。

她沒有好木頭,不過三爺肯定能定有,她記得王府庫房裡就有不少塊。

小暖說出口了,三爺自然不會拆她的臺,含笑點頭,“如此甚好.”

華安歌推辭道,“那不過是安歌用路邊撿的樹根雕成的,表嫂送到我家的布料和衣裳已比那塊木頭珍貴數倍了.”

小暖的棉坊分店,已經開到了臨江。

小暖認真道,“木雕和幾塊布料,哪能相提並論.”

送禮需投其所好,喜歡便價值千金,不喜歡便一文不值。

在母親和小妹眼裡,華安歌雕刻的木頭比起表嫂的布料,便是一文不值了。

得遇知音,華安歌開懷,與表哥表嫂興致勃勃地談論了好大一會兒,才問道,“小草妹妹可在莊中?”

小暖點頭,“她剛從我這裡過去.”

華安歌雙耳微紅,“安歌給安人、小草、大黃都帶了禮品,這就送過去.”

也快晌午了,三爺和小暖也一塊到了第四莊,一家人為華安歌接風洗塵。

華安歌送給秦氏的是他的母親準備的禮品,零零總總的裝了一大箱,大黃的是用獸骨雕成的球,小草的是他親手雕的鐵木棍。

這木棍兩頭雕著較深的雲紋,木棍正中的紋路很淺,握著不咯手還防滑,小草拿起來,發現長短粗細和分量正趁手。

她立刻就喜歡上了,到庭院裡舞得虎虎生風。

待小草收著以後,華安歌忍不住拍手叫好,大黃也瘋狂地搖尾巴擰身子表達它的喜悅。

得了這麼好的兵器,小草正興奮著,她指著棍頭上的花紋對華安歌講,“安歌在這裡雕上小草的名字,能雕多大就雕多大.”

“雕名字?”

華安歌不解。

“以後小草跟人打架,就能在他身上刻上記號,一看就知道是誰打的.”

小草說這話時,豪氣沖天。

小暖無語,秦氏臉上掛了黑線,華安歌也不想讓小草的閨名刻在不相關的人身上,給她出主意,“雕名字還不如一頭雕‘該打’、一頭雕‘找揍’,這樣打出去更有氣勢.”

小草眼睛都亮了,“好,這個好,就要這個,安歌給我弄!”

還不等華安歌應下,秦氏就忍不住吼道,“我看你還不如讓安歌用鑽頭給你在棒子上鑽幾溜窟窿!““鑽窟窿幹啥?”

小草沒明白。

“窟窿裡插上鋼頂針,棒子就成了狼牙棒,更有氣勢!”

秦氏回道。

“狼牙棒啊……”小草一臉憧憬。

秦氏黑了臉,“你要敢弄,娘天天拿著它揍你的屁股!”

小草一聽就咧了嘴,還是算了吧,狼牙棒啥的雖好,但等圓通回來看到,該不喜歡了。

小暖笑倒在三爺身上,腮幫子都酸了。

大黃見大夥這麼高興,在屋裡東躥西跳得跟著傻樂。

三爺摟著小暖,笑容直達心底,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守住這份歡樂。

八月二十五日,華嬪的封妃大典在重華宮如期舉行,小暖一家子盛裝觀禮。

聽著建隆帝親口擬的旨,看著那金晃晃的貴妃印由德喜親自捧過來,交到華嬪手中,秦氏激動得差點落淚。

她還一直擔心,建隆帝死了娘娘還只是個修儀該怎麼辦,現在好了,娘娘搖身一變成了貴妃。

別人叫太妃,她叫太貴妃,聽著就厲害!貴妃是後宮中僅次於皇后的妃子了,這若用尋常人家的稱呼論,不算平妻也算貴妾,是建隆帝身邊有身份的女人。

娘娘熬了半輩子,總算熬出頭了。

秦氏擦擦眼淚,替她高興。

待後宮的四妃、六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依身份尊卑上前給華貴妃行禮道喜後,小暖和易王妃上前道喜,然後才是秦氏和小草這些外婦。

華淑親自扶起秦氏,拉起小草,三人執手相看,竟都是淚眼盈盈,恍如隔世。

娘娘瘦了,手還這麼涼,她這一陣兒定吃了不少苦,秦氏心酸,說不出話。

小草則覺得娘娘今天美呆了,“貴妃娘娘今天好美,好美,好美.”

華淑今日褪下她一貫穿著的素淨清雅的衣衫,換做盛服。

衣袍上是繁複精美刺繡,外罩金縷衣,富貴端莊。

她頭上圈鬢髮略蓬鬆,頭頂的小髻稍前移低垂,以金玉流蘇為飾。

鬢間牡丹,額貼鵝黃,讓她本就十二分的顏色更加奪目,真真是豔壓後宮,六千粉黛無顏色。

聽小草這樣說,華淑含笑,“那小草將本宮畫下來,可好?”

小草非常非常認真地搖頭,“小草不能。

縱是丹青聖手,也畫不出娘娘的半分美麗.”

鄭美人等人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淑妃上前,笑道,“小草這小嘴兒越來越會說了,是跟你姐姐學得麼?”

聽聽人家多會說話,一張嘴就把自己的倆閨女全誇了。

秦氏正挖空心思地想著怎麼誇回去時,宮門口有太監高聲喊道,“聖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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