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帝停靈滿二十天時,西北傳來戰報,匈奴正秘密在黑山口外集結。

京中四月正是人間好光景,西北的四月也是冰雪消融。

雖冰雪融化萬物復甦,但草還未長起來,戰馬不肥人無糧,匈奴選擇此時集結,有違常理。

三爺覺得一定有一個重要的環節被他和烏桓忽略了,而這一環節定關乎西北和漠北戰事的勝負!若非小暖臨盆在即,三爺定會立刻請旨奔赴西北。

他神色冰寒地出了兵部趕往天章閣,六部衙門的官員見了晟王這臉色,都退避三舍,宮門內外的侍衛更是恨不得把頭扎進胸膛裡。

是以,三爺這一路走來,竟無一人打斷他的思緒。

“老奴給三皇子請安.”

三皇子這個稱呼,已經很久沒人叫了。

三爺抬眸,見德喜躬身站在天章閣前,頷首道,“公公請起.”

德喜直起身,“三皇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天章閣乃朝廷重地,德喜雖是先帝大內統領,但也不能隨意入天章閣二樓說話。

三爺轉身,“公公請隨本王去東廂說話.”

天章閣南邊有一排東廂房,是大臣們入宮報事等候休憩之處,現在柴嚴景未正式登基,朝事都由天章閣管著,東廂內空蕩蕩的。

玄散推開房門後,德喜率先入內,用袖子仔細擦過桌椅,才道,“三皇子請.”

三爺落座後,德喜便道,“王爺,有人在京城東三百里的海州發現玄孚行蹤,老奴想過去看看.”

三爺沉吟,道,“本王知公公捉拿玄孚之心切,不過玄孚躲在海州的可能性很小。

因朝廷已下令海州禁海,無論官民船隻,只准入不準出,玄孚跑去海州也無法脫身.”

德喜彎腰行禮,“老奴知,但總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他既然堅持,三爺也不攔著,問起他的來意,“公公需本王做些什麼?”

德喜再行禮,“老奴想向三皇子借一人同往.”

難怪會忽然稱自己為“三皇子”,德喜這是在提醒自己,他是建隆帝的兒子,該為父報報仇、出力麼?雖然已知他要借誰,三爺還是問道,“何人?”

“木刑.”

三爺搖頭,“不瞞公公,安郡王去西北時,本王遣了木刑同去,他至今未歸.”

德喜抬起頭,“請恕老奴冒昧,三皇子派木刑去西北,所為何事?”

“木刑心思縝密,善刑訊尋蹤,本王派他去,一是尋找丟失的軍糧下落,二是尋找烏羽.”

三爺回道。

人人都說三皇子冷麵無情,但德喜知道,他對別人冷,但對烏羽和貴太妃,確是知冷知熱。

他派人去尋找烏羽的下落,德喜是信的。

他緩緩直起身,“您府上的玄其可否借給老奴?”

三爺又搖頭,“玄其也有要務在身,功夫不低又不夠機警的侍衛,本王能從大內和千牛衛中給公公找來幾十個.”

三爺這意思是說玄其傻,對吧?守在門口的玄散低頭,笑得無比開心。

見德喜不吭聲,三爺直言道,“撒在九州的大內密探有幾百之數,若找人,呼叫他們比從本王這裡借人更合適。

公公卻要從本王府裡借人,不過是想從他們口中探聽些訊息罷了。

您麼,儘管問本王,本王知無不盡.”

德喜想借木刑,確實是為了撬開他的嘴;再提玄其,不過是試探罷了。

晟王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他便隱晦點道,“先帝在世時,若拙沒少給您遞訊息。

先帝毒發之前,只有貴太妃陪在屋內,若拙至死也不肯說出殿裡發生了什麼……”三爺緩緩笑了,“公公當知嚴晟的脾氣.”

晟王嗜血一笑,德喜也招架不住,連忙直言道,“老奴件事:第一,您撒出人手在京中暗訪了快一月了,您在找誰;第二,關於玄孚的訊息.”

三爺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放在桌上,“這是本王所知的關於玄孚的所有訊息.”

“原來王爺早就知道老奴的來意了.”

德喜展開紙細度。

他在宮門口向李奚然借人之後,三爺就知道德喜早晚會找到自己面前。

德喜向李奚然借人時,想的應該是多個助力,但當他知道木刑是自己的屬下時,想法就不一樣了。

德喜手段陰毒,三爺豈會讓自己的手下隨他一起出行。

晟王知道的關於玄孚的訊息,比德喜手下的大內室外知道的還多。

他看過之後仔細收起後,又聽晟王道,“至於尋人,本王在找清王的幕僚,賀藍.”

德喜面露驚訝,“王爺為何認為賀藍在京中?”

三爺言道,“柴嚴亭餘黨挾圓通在黑山舉起反旗,封的賊相是賀青,賀藍之名卻從未提起。

公公以為如何?”

賀藍和賀青兩兄弟是清王府的幕僚,德喜當然認得他們。

論謀略,賀藍不輸李奚然,其弟賀青卻不過爾爾。

清王被殺後,這兩人跟柴嚴景一樣失去蹤跡,德喜只能從零星的訊息中得知他們跟在柴嚴景身邊。

為何封賀青為賊相?德喜分析道,“有三種可能:其一,賀藍已死;其二,賀藍不得圓通訊任;其三,賀藍不在西北。

王爺懷疑他在京城,可有蛛絲馬跡?”

三爺搖頭,“本王只是推測。

公公不要將此事透露出去,以免打草驚蛇.”

“聖上也不能稟麼?”

德喜低聲問。

三爺緩緩點頭。

他猜測為柴嚴景出謀劃策,讓他適時挺身而出謀奪太子之位的,正是賀藍。

德喜何許人也,只一個點頭,他立刻明白了晟王的顧慮。

此事,容不得一絲馬虎,德喜低聲道,“關於七皇子乃賀王之子的謠言起後,先帝令老奴追查七皇子的身世,老奴有確鑿的證據,七皇子絕對是淑太妃所出.”

三爺點頭,“我從未質疑此事.”

七皇子乃先帝之子,又非清王血脈,賀藍為何會幫七皇子謀奪天下?德喜想不通,“老奴也留在京城,幫王爺搜查賀藍的下落.”

此事比追殺玄孚還重要。

三爺搖頭,“若興師動眾,必打草驚蛇。

事關聖上,不可不謹慎.”

德喜點頭,“易王可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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