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這幾日因聖上的死和李太后的病,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偏李太后死之前又留下那樣的遺願,著實讓二哥為難了。

夫妻者,生同寢死同穴。

若是不想同穴,為何不合離?不過帝后沒有合離一說,只有皇后被廢棄,打入冷宮吧。

三爺沉默片刻,低聲道,“二哥,此事著實難辦,我也不好多說.”

這個問題他都左右為難,處在三弟的位置上就更尷尬了。

易王接著道,“二哥今日尋你,還有一事。

父皇已傳位給七弟,我本不該再有奢念。

但母后去後,我在永福宮跪了一夜,想了許多。

三弟,你說父皇為何讓母后和鄭美人殉葬?”

三爺抬眸對上二哥有些躲閃的目光,徑直問道,“是不是李相對二哥說了什麼?”

易王沒說父皇可能留有遺詔的推測是舅舅提出的,而將這事攬到了自己身上,以免沒有發現遺詔,為舅舅添麻煩,“嗯。

方才舅舅來祭拜母后,我將心中疑惑講與他聽,舅舅的看法與我相同。

我推測父皇已寫下大行遺詔,就放在宜壽宮某處,只是父皇去得倉促,未來得及將此事宣之於口.”

見三弟一點也不詫異,易王追問道,“依三弟看,父皇是否留有遺詔?”

“小弟確實也想過,只是不知父皇將遺詔放在何處.”

三爺沒有說出遺詔的所在。

二哥既然已經猜到了有遺詔,再根據建隆帝臨死之前說的話,推測到遺詔就在牆中,並不難。

就算二哥想不到,李奚然那個老狐狸也能猜到,二哥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

果然,易王又接著道,“舅舅根據父皇臨終前說的‘槍哩’推測,遺詔可能放在宜壽宮的寢殿殿牆內,或者正殿龍椅後的紫金牆內。

三弟,你覺得呢?”

果然是條老狐狸。

三爺微微點頭,“李相伴君多年,對父皇的瞭解尤勝你我,他既然這麼說,就有可能。

若真如此,應儘快尋到遺詔,昭告天下.”

“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找三弟商量,咱們該如何儘快調開宜壽宮內的耳目,進寢殿和梓宮後尋找遺詔.”

易王抬手緊緊握住三弟的手,“三弟,你可願幫二哥?”

二哥口中的耳目自然是七弟的人,三爺點頭,“晟聽二哥差遣.”

“三弟,你我是兄弟,多餘的話二哥就不講了.”

易王眼裡閃了淚花,“我想請德喜幫忙,他出入寢宮最不易引起人懷疑.”

二哥的目光主要鎖定在寢宮而不是正殿的紫金牆,他為何如此肯定,李奚然對他說了什麼?三爺看著二哥緊張得略顫抖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德喜就在正殿,我派人叫他來.”

待德喜到了,易王將自己的推測又講了一遍,並請他入寢殿查詢遺詔。

德喜見坐在一旁的三爺並不開口,便知此事他們哥倆已經商量好了,三皇子已經站在二皇子一邊,這是他樂見的。

昨日七皇子出宮,德喜也派人暗中跟著。

德喜已經猜到七皇子藏在觀景樓內的人有聯絡緊密。

昨夜七皇子出宮是為了見這些人,而觀景樓連夜被屠,也是有人想將這些人滅口。

不管藏在觀景樓內的人是誰,也不管是誰要將他們滅口又栽贓到二皇子身上,都能說明京中還有一股暗勢力存在,這股勢力足以影響將成為一國之君的七皇子。

這對國家安危來說,乃是其兇險的,德喜擔憂的是這些人與契丹、匈奴或柴嚴亭的餘黨有勾結,那就更麻煩了。

既然如此,還不讓江山易主!德喜跪地叩首,“老奴願隨二位皇子入殿尋找先帝遺詔.”

易王親自彎腰將德喜扶起,“公公的恩情,嚴易記下了.”

德喜坦誠道,“若先帝真留有遺詔,老奴便是拼死也要將遺詔交到二位皇子手中.”

易王面容微微僵硬。

德喜的意思他聽明白了,父皇可能留了遺詔,但誰又能確保遺詔上一定寫了傳位給自己,而不是三弟呢?若是父皇傳位給三弟的話……若是父皇傳位給三弟,也比傳位給七弟好!三弟之能,絕不是七弟能比的。

三弟登基後自己定不會因遭帝王猜忌而排除在朝堂之外,他能大展宏圖,幫三弟治理天下,建立大周盛世!見二哥的面色從驚慌到沉靜,三爺才道,“事不宜遲,趁著正殿此時人少,寢殿還沒開始收拾整理陪葬之物,先查寢殿。

我在正殿靈堂內盯著,公公帶二哥入內.”

易王連忙道,“還是我在正殿……”三爺打斷二哥,“四弟和八弟我能鎮得住,七弟若回來了,我還能引他去天章閣。

二哥去寢殿.”

德喜也道,“三皇子言之有理.”

待二哥出了宜壽宮,三爺也進了正殿,跪在建隆帝的梓宮前,繼續守靈。

年紀小的老八已經趴在墊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老四柴嚴曇被從未停歇的誦經和木魚聲吵得腦殼疼,見老三進來了,終於找到了個能說話的,“三哥,你跟二哥這一趟趟的幹嘛呢,二哥又出去幹嘛了?”

見旁邊的幾個耳朵也湊了過來,三爺淡淡地道,“商量母后的喪禮.”

一聽是這個,老四忙又問,“商量好沒有?咱們還得跪幾天,還要重建陵寢嗎?”

三爺掃了他一眼,“老實跪著.”

有什麼了不起,他還不!老四哼哼了兩聲,煩躁地抓起一大把紙錢扔進火盆裡,紙錢很快燃盡,被殿外吹進來的風掀起的紙灰四處飛揚,老四揮了揮袖子,更煩了。

就在他恨不得把唸經的老禿驢慧清和老雜毛王懷充都踢死時,柴嚴曇忽見德喜帶著兩個青衣太監進來了。

太監低頭手裡捧著灑掃之物,顯然是要進父皇的寢殿清理塵土。

柴嚴曇終於找到不用跪下去的機會了,“公公稍待,我也……”德喜停住,靜靜候著。

三爺一把壓住老四的肩膀,“老實跪著.”

老四腮幫子鼓得更高了,見到三哥冷颼颼地盯著他,忍不住慫慫地抱怨著,“你、二哥、老七,一會兒這個找,一會兒那個叫,跪得都沒我時間長,你們是不腿疼.”

德喜見他不攔著,便帶上扮成太監的易王進入寢殿“打掃”。

團著睡的老八被四哥吵醒了。

他揉揉眼睛爬起來,繼續跪著。

三爺將旁邊正盯著寢殿的小太監叫過來,“去取些點心和瓜果.”

小太監一會兒便提了一盒點心瓜果進來,放在三爺身邊,三爺開啟看了一眼,“再去取些去火的茶水來.”

小太監只得又轉身去了。

三爺開啟食盒,淡淡地道,“吃吧.”

“多謝三哥.”

老八拿了一顆櫻桃塞進嘴裡,眯起眼睛。

老四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哼了一聲轉開腦袋,有什麼了不起!爺還不想吃呢!“坐著吃.”

三爺握住老八的肩膀向上一提,讓他坐在墊子上,又轉頭道,“四弟也坐著吃吧.”

這還差不多,老四立刻改跪為坐,抱起一碟子杏兒啃著。

老七柴嚴景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溫馨”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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