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午膳的菜雖然名字不好聽,但味道卻比柴嚴曇猜測的好了許多。
兩碟菜,他面前放著白菜燉豆腐,三哥面前放著炒蘑菇,中間是一碟粗麵饃饃,規矩使然,四皇子不能伸長胳膊去吃三哥面前的菜,而三哥也無意讓他一讓,讓他吃得並不舒坦。
這時,小道士為無牙道長端來一份湯。
柴嚴曇立刻不幹了,“小王的湯呢?”
上菜的小道士虛名解釋道,“這是早上剩下的湯,不敢給二位貴客端上來.”
……好吧,他才不喝別人剩下的東西,柴嚴曇吃著白菜豆腐,與無牙道長越聊越投機,相見恨晚。
三爺依舊話不多,只靜靜聽著。
待到該離開時,無牙道長還在為柴嚴曇講解天相,“今日二十三,下弦月,月由中天偏西升起.”
“真的?小王以為月亮每晚都是從東邊升起呢.”
柴嚴曇興致勃勃地聽著。
無牙道長微笑頷首,很是體貼地道,“郡王如此以為也不算錯,東和西本就是相對的。
天道逆轉、月向西行,所以月都是自東邊升起在西邊落下,只是這個‘東’的具體方位不同罷了.”
“有道理啊!三哥,這位道長真是有趣!”
柴嚴曇越聽越覺得有意思,這道長非常體貼,你無論說什麼,他總能幫你圓過去,這樣的人四皇子非常喜歡!三爺微微頷首,只問道,“你回城,還是與我回第五莊?”
三哥就是這麼無趣!柴嚴曇掃興地接過馬鞭子,“回城!”
三爺與無牙道辭行後,回到第五莊中吃茶看書,偷得浮生半日閒。
玄散忍了又忍,還是問道,“三爺,他真的是張天師?可這年紀也差太多了!難怪聖上覺得他有長生不老之方.”
三爺未置可否,“看他今晚來不來這裡賞月,便知究竟了.”
玄散這才明白,三爺也不是很確定。
待到三爺用過晚膳又回書房讀了幾頁書,無牙道長便到了,玄散精深抖擻,準備觀戰。
進書房後,無牙道長躬身行禮,“上清宮張昭成,拜見王爺.”
“咔!”
玄散聽他上來就直接報號,驚得手一緊,折了三爺的毛筆。
然後,木了,這是姑娘送給三爺的筆,他又要玩完了……三爺起身,抬手虛扶,“天師免禮.”
張昭成起身,含笑道,“貧道深夜來遲,還請王爺見諒.”
一樣是笑,無牙道長笑若山泉般清澈,天師卻灑脫中透著看透虛相的睿智。
這除了模樣一樣,根本無法將兩人聯絡取來。
三爺也笑道,“道長真是讓我父皇好找.”
“貧道慚愧,這十餘年如過街之鼠,戰戰兢兢.”
張昭成慚愧道。
玄散見他這容光煥發的模樣,一點沒看出他哪裡像老鼠,不過高倉頡等幾十大內侍衛為了尋他,這十幾年蹉跎而過,卻真真是如鼠如蛇了。
難怪聖上要找他尋長壽之方,天師年逾古稀卻生得這般鶴髮童顏,任誰見了,也會相信他有秘方吧。
他為何避著聖上,為何躲了這些年,為何詐死脫身,為何又主動跳出來?玄散好奇得緊,等著三爺趕緊發問。
不過,三爺卻沒什麼好奇心,只問道,“道長此番進京,尋小暖和小王何事?”
玄散……張昭成笑道,“貧道本未打算尋九清的,只是偶然相遇,才稍稍表露身份。
九清聰慧,立刻就懂了.”
那是自然,小暖是世間絕無僅有的聰慧又不驕縱的女子。
她認出天師的身份,給自己送信也只用了幾個核桃而已,三爺心中得意。
小暖派人送信來說:鹽焗核桃仁滋味不錯,不過現在天溼,讓他用火烤一烤再吃。
“天溼”就是天師;“核桃”,仁在裡邊。
意思很明顯就是天師到了,人在裡邊。
至於哪個“裡邊”,三爺一問小暖的行程便知。
“烤一烤再吃”,就是說此事不急,若是他有興趣,可以去見見。
三爺對天師此番進京的目的當然有興趣,所以今日城門一開,他就出來了。
其實三爺也明白,說是自己來見天師,倒不如說天師有事想找他。
否則,以張昭成之能,不可能被小暖看出馬腳。
張昭成向即將離京的小暖表明身份,尋的就是與小暖有關的自己了。
見三爺不語,只靜靜看著他。
張昭成就明白這個三皇子跟他父皇建隆帝的性子完全不同,沒什麼好奇心,所以才會什麼也不問。
張昭成直言道,“貧道此番進京,是為了取袁天成的性命。
請王爺通融一二,將袁天成的屍首讓貧道驗一驗.”
三爺立刻明瞭了,“您是說,袁天成會詐死脫身?”
張昭成頷首,“待他確認此案不會牽扯更多的門人後,便會在獄中自盡。
大理寺仵作確認他已身死,就會將他的屍體送出,然後他就能醒過來,隱姓埋名活下去。
貧道要做的,就是按照二十年前的約定,替他師傅清理門戶.”
“小王令人將他的腦袋砍下來斷了他的,您就不用去冒這個險了.”
三爺道。
砍了頭,他就不信袁天成還能緩過來!這個的確是個很徹底的辦法,張昭成笑道,“多謝王爺好意,只是貧道曾答應過袁天成的師傅,若是袁天成入了歧途,貧道會親自替他清理門戶.”
此事並不難辦,三爺點頭應了,試探道,“六月琴鳴山上,您為何沒直接清理門戶?”
張昭成直接承認了那是他所為,“當時不是為了取他的命,只是為了讓他不能再煉丹.”
張昭成靜靜看著三爺,等著他問話。
沒想到,三爺只問一件事,“陳小暖是您為師無咎道長指定的九弟子?”
張昭成糾正道,“道家面臨生死劫數,貧道行走四方尋破解之法。
遇到有靈性的弟子便會給無咎留個記號,九清只是其中之一。
無咎收她為徒,是他們之間的緣分.”
三爺又問道,“道長所說的劫數,是否已破了?”
張昭成苦笑,“已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