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了,忙揮了幾點青水,灑在他肩頭,蠱蟲隨之消失不見。
公孫徹瞥了一眼,隨之抓起纓槍,一把揮過,插入身旁人的胸膛,然後往她的方向看看,輕輕地笑了笑,似是已經知曉那女子是何人。
邢九堇看著他的目光灼灼,又轉回了去,看向戰場。
端水城城頂的女子見她壞事,雙手使勁兒往前一推,上千條的蠱蟲如同雲層一樣漫過天際,直奔她而來。
她放下手中的長木劍,再拈了幾根爻草丟進爐內,爐火越來越旺,濃濃的青煙泛起,圍成一團,堵在空中,堵住那群蠕動的蠱蟲。
而後,邢九堇習慣性地伸出左手去抓,隨後又愣了愣,便高聲呼道,“淺兒,上來.”
淺兒站在木臺下,聽著她喚,忙是爬上木臺,掀開輕紗,走了進去,竟看見她面色蒼白,氣息紊弱,她想要走到她身旁,她卻是揮了揮手,然後指了指案上的爻草,對她道,“淺兒,把它丟進爐內,切記,青煙不許滅.”
淺兒慎重地點點頭,便拿起那爻草,連續不停地往裡頭丟。
邢九堇看了片刻,然後從案上拿起一枚銅幣,拋向空中,雙手張開,向前一揮,頓時間,狂風大作,團團的白雲捲起,把那團蠱蟲雲霧掀了回去。
她稍作放心地笑了笑,整個人便是突然跌了下去,她撐著地面,單膝跪著,咬著唇看著對面城頂的女子,看見她倒地之後,才喚淺兒扶她起來。
少了那習松兒的巫蠱,北格軍隊一再衰竭,不停地退到端水城城口,緊閉城門,鳴金收兵。
端水城內。
一絡絡的琉珠垂下,被風輕揚,發出一陣陣悅耳的聲音。
一藍裙女子靜靜躺在青木塌上,眉心緊皺,急促地喘著氣,似是做了噩夢一般。
塌旁的女子,一襲妖豔的紅裙似血,腰間用金絲軟羅系成一個大大的流花結,鬢髮低低垂著,斜插一枚碧玉瓚鳳釵,畫著妖嬈濃妝,越發顯得妖妖豔豔,越發勾人心魄。
她坐在她身旁,蔥指般的手撫過她的柳眉。
習松兒突然伸手緊緊地抓住,囈語道,“娘.”
她聽著那聲,慌了神,條件反射性地甩開手,站起來,離了木塌,背對著她。
榻上的女子皺著眉,手背擦了擦眼角的幾滴淚,慢慢睜開眼,見著那紅裙女子,立刻從榻上下來,單膝下跪,道,“師父,徒兒無能.”
紅裙女子應聲回頭,冷冷地掃她一眼,道,“你確實無能.”
然後,她慢慢地走過去,把上她的脈象,又放下,想起了那山頂的女子,問她道,“你可知曉,那人是誰.”
習松兒低著頭,壓低了聲音說,“名喚邢九堇.”
“邢九堇?”
她一聽,略些陌生地喚了一遭,這號人物,她竟是從未聽說過,繼而又問地上的女子,“是何身份?”
“徒兒不知.”
習松兒憤憤地說道。
心裡卻是恨她恨地牙癢癢,若不是她,師兄又怎會棄她而去,最可恨的是,哥哥還那般對她好,哥哥曾說過要娶她的啊!“廢物!”
紅裙女子憤怒地甩了袖子,怒斥道。
繡著金絲邊的長袖劃過她的脖子,習松兒吃痛地抖了抖身子。
她見了,又是不忍地別過頭,嚴厲地說道,“過幾日,我親自對付她,松兒,你便好生歇著.”
習松兒立刻應了一聲,待到反應過來,她已經走了出去。
師父從不曾喚她松兒,總是喚她全名,她從不曾關心過她,總是斥責她,今兒,竟是一反常態,親暱地喚她,關心她,這是怎麼了?她深感奇怪,卻又不敢去問問緣由。
師父自小便教她巫蠱之術,師父對她,素來嚴厲,稍有做不夠的,便是酷刑伺候。
可師父對師兄卻不是如此,師兄他很是努力地學習醫術,為的是得到師父的認可,可師父她總是挑師兄的不是,不管他學得多好,她都覺得不夠,似是有心折磨師兄一樣。
她一直弄不懂師父,也不敢試圖去猜測師父的想法。
只是她越發地覺得,師父在這北格的地位,似是很高,很高,就好像是連皇上也聽她的話。
若不是這般,皇上又怎可能答應讓她一介女流來控制整個北格軍隊。
這多的困惑讓習松兒深感疲憊,再加上在城頂上與她鬥力,已是精疲力盡,她晃了晃頭,慢慢躺回青木塌上,沉沉地睡了下去。
只是她不可能知道,她才睡下,那紅裙女子便從門外進來,替她掖好被角,又揉了揉自己沾溼的眼紋。
西沉境內。
一白衣女子替黑袍男子脫下戰袍,然後拿著袍子掛到一旁的架上。
男子坐到正中央的琉璃椅上,修長的手隨意拿起案上的白龍域杯,女子便會意地斟了淺淺一杯青稞佳釀,散著淡淡清香。
他拿過,放在唇邊聞了聞,仰頭飲下。
“公子.”
白衣女子突然開口喚他道。
“嗯.”
公孫徹把玩著手中的域杯,並未抬眼,只是隨意地應了她一聲。
董晨晨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繼續說道,“此次戰役,原是南迴與北格之爭,偏偏西沉攔在兩國之間,不得不選一個。
南迴實力較大,兵馬較強,按常理來講,是選擇南迴較為有益.”
公孫徹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
“可今日一戰,我國與南迴聯合對立北格,卻是北格佔了上風.”
董晨晨緩緩道,“我似乎是看見有人在端水城城頂上施蠱,此蠱一下,萬千條的蠱蟲便會滲進肌膚裡層,導致生上青斑。
若這蠱蟲成千上萬地撒在我軍身上,那我軍豈不是生生地廢了幾萬兵馬.”
“繼續.”
他拿起酒壺,滿滿地斟了一杯。
“既是如此,我軍為何要助南迴,去趟這趟混水?”
男子似是無所事事一般,悠閒地轉著那杯子,問她道,“你難道不曾見著,五基山頂的女子,竭力廢她的巫蠱麼?”
“可是.”
董晨晨怔了怔,仍舊是想開口,卻被他淡淡一聲打斷。
他起身,把手中的域杯看似輕輕地擱在案上,但卻明顯地有了沉重的聲,淡淡地一聲道,“晨晨,你逾越了.”
言盡,董晨晨立刻恭敬地跪下,道,“晨晨不敢.”
公孫徹不再理會她,徑直朝裡間走去。
黑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女子仍舊恭敬地跪在地上,從外頭進來的昔炎看見,無奈地嘆了口氣,扶她慢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