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水面上的那幾道人影都是虛影，四周又有水霧瀰漫，其實看不大清那些虛影的面部表情。
但葉蓁很肯定，自己並未看錯。
她後知後覺的偏頭看了一眼一旁的蕭雲埕。
難怪這人這幾天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當手心傳來微微的癢意時，葉蓁忽然就明白從前趙雲小姐姐推薦給她的那些她以為寫的很不務實的小說，為什麼會那麼風靡於世了。
看著男人看似冷淡疏離實則幽深能包容她一切的雙眸，一種陌生又強烈的念頭，忽然湧上心間。
但她剋制住了內心這種洶湧澎湃的感情，在外人看來，少女的神色依舊如常。
彷彿這世間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影響到她。
而在這九道虛影顯露之後，那些藏於山間暗處的人，也紛紛走了出來，微微頷首，以示恭敬的站在那幾道虛影之後。
柳新蘭和那個她始終記不住相貌的中年男人，也在其中。
就連高啟明都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葉蓁發現，柳新蘭這會兒看過來的眼神，有些怪異。
怎麼說呢，乍一看是空洞的，但一晃眼，又能發現其中的掙扎，或者說，應該是困惑？葉蓁想到了什麼，不動聲色的開始打量旁邊高啟明的臉色，卻發現高啟明看向柳新蘭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不止是高啟明，葉蓁還發現，就連站在柳新蘭旁邊的那幾個人，或多或少也在暗暗的打量柳新蘭，偶爾還會流露出一絲敬畏之色。
而且，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柳新蘭的站位看似和其他幾人一樣，都在那九道虛影之後，但其他人站的位置卻離她稍微有些遠。
就彷彿，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在避開她？不對勁。
就在這時，手心再次傳來微微的癢意。
葉蓁回過神，不動聲色的看了蕭雲埕一眼。
看來不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幾位早上好啊，要不要吃個包子？”
葉蓁笑眯眯的看著對面那幾道格外高大縹緲的虛影，十分熱情的招呼道。
語氣親暱，絲毫看不出雙方之間，有半點劍拔弩張的危險和緊張來。
葉蓁這話，讓對面的那幾個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識抬頭朝這邊看來，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很快又低下了頭。
但葉蓁卻眼睛的發現，其中有幾人，就因為這麼一個下意識的動作，竟然開始渾身隱隱發抖？葉蓁：“……？”
她不過是先禮後兵，習慣性禮貌的問了一句，殺傷力有這麼強大嗎？還是說……想到蕭雲埕一直拿在手裡沒吃的那個包子，葉蓁無意識的看了一眼。
就在這時，對面有一道虛影開口說話了。
“多年不見，小師妹還是這麼的……活潑.”
站在最中間的那道虛影盯著葉蓁，緩緩開口道，語氣聽上去，除了熟稔之外，聽著竟然還有些感嘆和懷念？葉蓁：看樣子來的還是熟人咯？只是前世今生，幾輩子加起來，她師兄太多，卻不知道這一位是自己哪一輩子的師兄？她決定試探一下。
“啊，原來是……”葉蓁一開口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立刻閉門不言。
——剛剛，她說話的韻律節奏，居然不由自主的就被之前那道虛影說話的節奏所影響。
若是她跟著之前那個節奏說完整句話，恐怕連被人家無形催眠了都不知道。
幸好之前在玄學院薅對方圖書館羊毛的時候，曾在無意中看到過幾本用玄學手段類似催眠的書，不然就連什麼時候著了別人的道都不知道。
葉蓁神識極強，知道對方是用聲音和韻律給自己下套之後，很快就反應過來，暗暗提高了警惕。
果然，只要活得夠久，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兒都能遇到。
葉蓁很快就找回了說話的節奏，笑眯眯的看向中間的那到虛影，故意帶著幾分意味深長道：“……師兄啊.”
“看來小師妹是已經忘了我們了……”中間那道虛影卻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又轉頭看向它左邊的那道虛影，“玉鏡子，你輸了.”
這番對話聽著有些莫名其妙。
葉蓁暗暗提高警惕，視線也跟著對方看向了他左邊的那道身影，心中卻在猜測，這位玉鏡子又是何人？和中間那位自稱是自己師兄的人，又是什麼關係？就在這時，在葉蓁看來面部表情略有些僵硬的那道虛影，突然開口說道：“看來小師妹神魂尚未徹底歸位，也難怪是認不得我們了……”說著，這位自稱是她師兄靈墟子的人，又介紹了旁邊幾道虛影的身份，都是這什麼子那什麼子的，看樣子都是道號尊號之類的，只從名號上，完全聽不出對方的背景來。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自己見識少的原因。
葉蓁不動聲色的記下了幾人的名號，試圖分析出他們和現實中哪一個世家大族有聯絡。
但分析了半天，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明著來吧。
“幾位師兄今天大費周章的過來，是想來助我突破的嗎？”
葉蓁笑眯著眼看向對面，明目張膽的試探道。
“之前是手下辦事不利，倒是讓小師妹看笑話了。
如今吾等正好無事，想著許久不曾出世，都快忘了這人間的煙火氣，便想著出來走一走.”
中間那道虛影說道這裡，看向一直懶懶散散的坐在葉蓁旁邊的蕭雲埕，略有深意道，“卻不想正好趕上小師妹突破，倒也是巧了.”
言外之意，他們能發現葉蓁，卻是因為蕭雲埕？“師兄這話怎麼就讓我聽不能明白呢？”
葉蓁偏頭笑眯眯的看向對面問道，“難不成沒有蕭雲埕在，師兄就不打算來和我這個小師妹敘舊了？”
藉著說話的功夫，她的指尖不動聲色的勾了勾與某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
配合一下。
蕭雲埕本來因為現如今是凡人的身份而有些煩躁，又見那些老傢伙故弄玄虛想要來和他的師妹套近乎，正就有些不耐。
只因為這是在葉蓁的念劫中，他多有顧及，這才容忍了下來。
否則，就憑對面那幾個只知道藏頭露尾的東西，也配口口聲聲自稱是他小姑娘的師兄？誰給他們的臉！不過，對面那幾人沒有一上來就出手，倒也讓蕭雲埕確定了一件事，一定是葉小五在外頭做了什麼，才會讓那幾個老東西投鼠忌器，不敢硬來。
想到葉小五，蕭雲埕心頭一動。
那可不是個善茬。
此刻，蕭雲埕甚至已經在懷疑，這會兒來的到底是不是那幾個老東西了？只可惜，現在他是凡人的身份，不能出手一探虛實。
蕭雲埕反握了一下葉蓁的手，只抬眸淡漠的看了對面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重新微微籌謀，盯著手裡的大肉包，漫不經心的打量著。
似乎絲毫都沒有將對面的那幾道虛影，看在眼裡。
葉蓁見中間的那道虛影不回答，只一味去看蕭雲埕，想了想，又笑著問了一句：“怎麼？我的問題讓師兄很為難嗎？”
葉蓁懷疑對方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了，雖然她沒有任何證據，也不知道這些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存在，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對方既然打算以敘舊的名義，來拖延時間，甚至是試探她的底細，那她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甚至是將計就計，藉此來打探一些外頭的訊息。
中間那道虛影笑了笑，那深邃幽深的目光，似透過虛空，重新落到她的身上：“小師妹說笑了.”
“沒有啊。
我是真的很好奇.”
葉蓁直言不諱道：“聽師兄剛剛話裡的意思，你們似乎是追著蕭雲埕才找到我的？”
幾道虛影笑而不語。
忽的，那位自稱清虛子的虛影卻一個瞬移，出其不意的瞟到葉蓁面前，離她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葉蓁剋制住自己抵禦的本能，只指尖點了點蕭雲埕的手心。
蕭雲埕一手握著小姑娘的手，一手暗暗扣緊了掌心中正蠢蠢欲動的紫色小石頭，抬眸看了過去。
那虛影卻沒有看他，而是微微彎腰，抬手疾速的搭在葉蓁的眉心處。
一股極為陰寒強勢的氣息，瞬間籠罩過來。
甚至瞬間侵入她的靈府之中。
葉蓁忍著渾身的不適，強行壓下靈府內蠢蠢欲動的雷劫，面不改色的抬頭，直視那道虛影，面上看不出半點不適來。
依舊一副笑眯眯有恃無恐的樣子。
那道虛影卻猛地收回手，盯著葉蓁問：“你的體內……怎麼會又神息？”
剛剛接觸葉蓁的那一瞬間，他分明探測到了對方靈府內，有一股可怕的氣息。
那是神息，是他們追求了數萬載也求而不得的東西。
但是，這怎麼可能？！葉蓁分明還在神劫之中！聽到他這話，對面那幾道虛影更是齊刷刷的變了臉色，變得瘋狂激動，卻又隱忍而剋制；而站在他們身後的那些人，更是此起彼伏的響起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葉蓁是神？！所以，他們之前要算計和對付的是一位神明？葉蓁衝那道虛影眨了眨眼，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餘光卻落在柳新蘭的身上，她那雙空洞的眼中，此刻竟然流露出幾分驚訝和欣喜。
這反應，可比站在她前頭的那幾道虛影有意思多了。
就在這時，他面前的那道虛影，卻忽的出手，霧化的大手猛地抓想一旁的高啟明。
高啟明被掐住脖子，又被神威壓制，哆嗦著嘴巴，發不出一點聲來，只下意識的去看葉蓁。
企圖用眼神求救。
葉蓁沒動。
眼神卻冷了幾分。
那道虛影看了葉蓁一眼，又回過頭，溫柔的對高啟明道，“你看，她和我們其實沒什麼兩樣，面對螻蟻眾生，神，永遠是高高在上的神……”又怎麼會憐惜地上的螻蟻呢？說話間，那道虛影已經拎著高啟明回到了對面。
他沒有要高啟明的命，只將人禁錮在半空中，抬頭平靜的看向葉蓁。
是試探，還是挑釁？葉蓁嘆了一口氣，看來對方的耐性，並沒有他們之前表現出來的那麼好。
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