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搖曳的燭火散發著微弱的紅光,覆蓋了凌波亭外一小片範圍。

而就在亮與暗模糊的邊界外,魏兆海和餘啟慢慢停住腳步,站在陰影中目送著魏長天緩步走入亭中。

另外兩邊也是一樣。

不管是魏兆海、餘啟也好,李懷忠、秦正秋、慧安也罷,他們此行跟來都只是為了保護己方“重要人物”安全的。

至於即將要開始的談判......說白了,他們其實根本沒有資格參加。

“噠、噠、噠......”夜風呼略而過,似有無盡的廝殺聲響徹在這方小小的天地。

陣雲密佈如戰場殺伐,放眼望去盡是無邊的鮮血與白骨。

不過就在這般雄壯淒涼的場面中,卻有三道腳步聲愈來愈近,越來越清晰。

而隨著最後一步落下,三人終於入亭之時,一切虛幻的場景和聲音只在一瞬間便崩裂消散。

疾風陣陣,明月當空,萬里冬寒。

小小的凌波亭,一方小石桌,三張石凳。

彷彿這世間所剩的便只有這麼多了。

“......”抬眼注視著另外兩人,魏長天沒有說話。

許歲穗和寧永年亦是如此。

三人根本沒有任何毫無意義的客套或威脅,甚至許歲穗都沒有向才第一次見面的寧永年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們就這麼表情略有差異的站了幾息,旋即各自慢慢坐下。

“呼啦!”

厚重的圍帳自凌波亭上方忽的落下,遮擋住了亭外所有的目光。

魏兆海等人只能隱約見得亭中的人影,但卻再聽不見半點聲音。

他們身形未動,只是十分警惕的彼此看了幾眼,然後便收回視線,各自後退幾步將自己完全隱藏在黑暗裡。

至此,凌波亭周遭便再無一絲生機與光亮,唯有淒涼的夜風依舊。

十冷寒風嘯九方,雪壓千山暗。

............“兩位,謝謝你們能來.”

凌波亭中,在靜坐了片刻之中,是許歲穗先開的口。

雖然三人之中就屬她個人實力最弱,但此刻她的表情卻十分平靜,沒有半點膽怯與慌張。

面對著如今奉寧兩國境內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她如今的表現可以說足夠鎮靜。

魏長天此前只從衛顏玉這一個女子身上感受到過這般城府,想不到許歲穗竟也能做到這種地步。

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她掌握著最多的資訊,可能是因為亭外便站著秦正秋這個“天下第一人”,也可能是因為她有足夠的系統點來應對一切意外。

但不管因為什麼,魏長天都在此刻對她多少有些刮目相看。

“......”“魏公子,皇上,你們應當能猜到我為何會邀你們至此吧.”

“從去年冀州之亂開始,至如今,一年多的時間大奉大寧兩國戰火從未停歇.”

“環顧蒼生悲苦,旌旗凋卒,兩國國力皆已羸弱不堪.”

“你們不覺得這仗已經不能再打下去了麼......”亭中,許歲穗的聲音不大,但十分平穩。

至於她說的內容......道理寧永年和魏長天其實都懂。

不過對魏長天來說,他既然要造反,那就必須要造反的“徹底”,這叫以戰止戰。

而對寧永年來講,他則是要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奪回皇位。

兩邊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或者說是幾乎不可調和的。

雖然許歲穗作為突然殺出來的“第三方”有意促和,也確實具備一定的促和資本。

但這僅憑嘴皮子可不夠。

“許姑娘,有話你便直說吧.”

寧永年沒有去看魏長天,只是盯著許歲穗慢慢說道:“你今夜既然將朕邀至此處,想必不會只是說些聖人之言.”

“朕明白你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止戰,但方才的理由還遠遠不夠.”

“所以,姑娘不必再繞彎子了.”

“......”從語氣,到內容。

寧永年對許歲穗的態度可以說還是很客氣的。

這一方面表示出他對後者有所忌憚,另一方面也表示出他其實也想盡快結束戰爭......但前提肯定是要把皇位還給他。

畢竟不論什麼時候戰爭都是解決問題的最後手段,如果可以的話沒人願意打仗,哪怕皇帝也是一樣。

更何況如今的局勢已然對他越發不利。

“皇上,這麼說來,如若我接下來要說的事足夠危急......”許歲穗扭頭看向寧永年:“你便願意停戰,是麼?”

“這要看姑娘究竟會說什麼.”

直到此時,寧永年終於第一次瞥了魏長天一眼:“若是真的到了非得停戰不可的地步,朕自然可以暫時既往不咎,與魏家摒棄前嫌.”

既往不咎,摒棄前嫌。

眼瞅著都已經“無國可回”了,寧永年在言語上卻還毫不示弱。

不過許歲穗也沒糾結這些口舌之爭的問題,點了點頭後便將目光投向自始至終還沒說過話的魏長天。

“魏公子,你呢?”

“......”......從入亭到現在,在許歲穗與寧永年一番簡短的對話過後,魏長天第一次抬起了眼皮。

目前的情況跟他來之前的猜測差不太多。

在許歲穗看過的小說裡,在不久的將來應當會發生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並且會使得大奉和大寧陷入史無前例的動亂之中。

這場浩劫估計會導致很嚴重的後果,最起碼要比原州城慘案還要嚴重的多得多。

所以許歲穗才想改變這一切。

平心而論這個動機其實沒啥問題,換做是魏長天或許也會這麼做。

畢竟既然已經預知到了災難即將發生,同時自身也有一定的能力,那想做一次“救世主”無可厚非。

這不是什麼“聖不聖母”的問題,而僅僅只關乎作為一個“人”的良知。

不過......尼瑪,許歲穗這是看的什麼狗屁小說??怎麼還有這種“大劫難”的情節??難道不是《武道大巔峰》那種主角可以拯救一切的爽文???所以是......女頻文??嗯,這倒是能說得通......可是自己怎麼會是女頻文的主角啊???一時間,魏長天的心理活動變得無比精彩,然後又在許歲穗問出那個問題之後漸漸恢復了平靜。

他抬眼看了看後者,目光中沒有太多情緒。

這還是自打兩人在廣漢縣城決裂後的第一次見面,沒想到竟然已是“平起平坐”的關係了。

時至如今,雖然許歲穗還沒說未來會發生什麼,但魏長天心中的大部分謎團其實已經解開。

不過他還有兩件事情仍然沒有想通。

第一,許歲穗為什麼不提前把這些事告訴自己,而非得跟個謎語人似的藏著掖著?第二,許歲穗所說的關於自己的“黑暗時刻”究竟是什麼?是不是就是未來那場“劫難”?這兩件事魏長天至今仍猜不出答案。

不過關於許歲穗剛剛的那個問題,他卻早已有了回答。

“行啊.”

笑著直起身子,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說吧.”

“如果真的危急到了一定程度,魏家可以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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