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浩淼無極,皓月煙籠寒沙。

朦朧的人影鍍上玉白的月色,模模糊糊,蕭瑟寂然。

站在懷陵城頭,身處在黑暗中的魏長天遙看著腳下萬家燈火,一明一暗對比的鮮明,就如同一副只有兩種顏色的工筆畫。

時至今日,不管他怎麼疑惑與不解,不管他還有多少問題沒有想通,真相都已經水落石出。

楚先平,竟然真的反了......實話實說,魏長天對如此結果其實早有預期,並且也提前做了準備。

但此刻他的心情卻還是無比複雜。

“......”“公子......”伴隨著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李子木登上城樓,走到魏長天身邊搖了搖頭。

“五百人都死了,他應當早有警惕,提前做了安排.”

“是麼?”

苦笑一聲,魏長天並未流露出什麼驚訝之色。

畢竟這可是楚先平,怎麼可能這麼輕易便被自己擒住。

“蜀州城那邊呢?宋梨可捉住了?”

“捉住了.”

李子木很快答道:“還有共濟會中幾個副舵主,如今都被關押在天牢之中.”

“嗯,審完之後便別關在牢裡了.”

魏長天微微頷首:“找幾處宅子,暫時將這些人都軟禁起來吧.”

“是.”

李子木輕輕點了點頭,猶豫片刻後問道:“公子,楚先平那邊,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

“唉......”沒有立刻回答,魏長天只是重重嘆了口氣,眺望著腳下茫茫燈火。

半晌之後,他才默默反問道:“現在還能聯絡上他麼?”

“不能了.”

李子木從袖中摸出一塊子母玉,玉面上有一道明顯的裂痕。

這種情況很常見,是由於與之配對的子母玉損壞而導致的。

“公子,不僅僅是我,共濟會那邊也是一樣.”

“楚先平應當是毀了其身上所有的子母玉.”

“嗯,我知道了......”魏長天苦笑著收回視線:“那就隨他去吧.”

“反正他若想逃,我們應當也找不到他.”

“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共濟會的事情,另外還有諸如傳信密字之類的事,趕緊都處理一下.”

“先把損失降到最低,至於其它的......”“以後再說吧.”

“......”隨他去。

很明顯,魏長天這般態度並非“寬容”,而是“無奈”。

以楚先平的能力,想要逃過懸鏡司的追捕無疑十分簡單。

並且如今看來,他應當早就悄悄經營了一支不弱的力量,否則必不可能將那五百懸鏡司之人盡數反殺。

這支力量是哪裡來的,魏長天眼下還不清楚。

共濟會、大乾大回、馗龍,甚至是許歲穗,這都有可能。

不過雖然不知道人是怎麼來的,可從他們並未鬧出多大動靜便滅了懸鏡司五百人的實力來看,其中定有不少上三品的高手。

馗龍麼?搖搖頭,魏長天沒有再猜下去。

或者說現在想這些並沒有太大意義。

就像剛剛說的,既然楚先平已經反了,那當務之急並不是找他算賬,而是要趕緊挽回損失。

從這個角度一想......楚先平好像也沒將事做絕。

今夜各州的行動都很順利,整個共濟會並未有任何抵抗。

並且他也沒把宋梨藏起來,甚至還留下了赤霄劍。

是出於愧疚嗎?覺得對不起自己?魏長天不知道,不過感覺應當是這樣。

可既然心有愧疚,又為什麼要反......“行了.”

也不知是在跟李子木說話,還是在說給自己聽,魏長天搖搖頭,沒有繼續想下去。

“令懸鏡司將赤霄劍送過來,再跟我爹說一聲,勞煩他去尋剩下的三柄劍.”

最後吩咐一句過後,魏長天轉過身面向懷陵城外,擺了擺手。

“今夜就先這樣罷.”

“其它的事明天再說.”

“......”“是,奴婢告退.”

看著面前孤零零的背影,李子木語氣平靜,但心中卻有些痛苦。

她是在痛苦於自己的“無能”。

為什麼自己沒能發現楚先平的異樣?為什麼自己竟還對他曾有過好感?此時此刻,李子木甚至有些恨楚先平。

她恨楚先平背叛了魏長天。

而這,甚至要比背叛自己還要讓李子木不能接受。

“噠、噠、噠......”默默出幾步,回頭又看了看仍站在原地的魏長天。

李子木神色複雜的看了好久,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握了握拳頭,轉身一步步走下了城牆。

“李姑娘!”

一直等在城牆下的湯塵看見她下來,立刻快步走到近處,滿臉擔憂的問道:“公子他還好麼?”

剛剛跟那三個使臣談判時湯塵也在,因此自然也知道了楚先平與乾回二國有勾結的事情。

他雖然才跟著魏長天不過一個月,並且動機完全是李子木。

不過如今這話裡的關切之意倒是十分真誠。

“湯公子,公子還好.”

看著眉頭緊皺的湯塵,李子木輕輕說道:“只不過......公子和楚先平此前的關係你也清楚,這般事換做是誰恐怕一時間都難以接受.”

“我想為公子做些什麼,可又不知該怎麼做.”

“唉,只希望今後可以多為公子分憂吧......”嘆了口氣,李子木的表情有些落寞。

她最後一句話看似好像在說自己,但其實也隱隱把湯塵包括其中。

不過後者並未察覺到這些,只是點了點頭,猶豫著又問:“李姑娘,那......你還好麼?”

“......”第一句話問魏長天的情況,第二句話問李子木的情況。

雖然句式一樣,但湯塵這兩個問題的含義卻並不相同。

畢竟楚先平背叛的是魏長天,又不是李子木。

並且湯塵也不知道李子木早已對楚先平死了心,還以為她現在一定特別痛苦掙扎,這才問了這麼一句話。

而至於李子木是如何回應的......“湯公子,三天前,公子曾喚我過去說了些事情,這個你還記得麼?”

“......”湯塵一愣,哪裡會不記得這事兒。

當時李子木去找完魏長天就“性情大變”,甚至還無比冷漠的將自己趕走,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這兩天倆人都有意沒有提及那夜之事,不過卻不代表沒發生過。

因此如今湯塵聽到李子木再次提起,不由得一陣窘迫。

但他畢竟也不是愚鈍之輩,短暫的愣神過後很快就隱約明白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問道:“李姑娘,難道那天你就已經......”“是,那天我便已經知道楚先平或許叛離公子了.”

李子木點點頭,語氣有些愧疚:“湯公子,那晚我心中特別亂,所以對你......”“對不起啊......”“無、無妨.”

看著眼簾低垂的李子木,終於得知原委的湯塵哪裡會怪她,當即便連連擺手道:“李姑娘,我明白此事對你來說定同樣難以接受.”

“不過你放心,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第一次說出這般話的湯塵不敢去看李子木,更怕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

但沉默片刻後,李子木卻並沒有正面回應這句話。

她只是輕輕向前邁了半步,站在距離湯塵極近的位置,聲音很輕,卻又很認真的說道:“湯公子,你看著我.”

“啊?”

湯塵一懵,下意識的抬頭向李子木。

月光下四目相對,他甚至都能聞到後者髮間淡淡的清香。

一時間,湯塵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想要說些什麼。

不過還未等開口,李子木的聲音卻先一步藉著夜風蕩入他的耳中。

“湯公子,你認真回答我.”

“你願意娶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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