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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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月城向外探索最遠的據點了。”

這個據點已經進入了天使的視野範圍內，克萊恩透過心靈連結的共享看見了它。只見，遠處有幾塊風化的牆壁和斷裂的石柱之間拉起了幾塊巨大而柔韌的棚頂，角落裡靠牆搭著帳篷，幾個帳篷連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個大概有十個人左右的小營地。

現在是上午，距離午飯的時間還差了一點，這個小隊似乎沒有繼續向外探索的樣子。

有四個人守在據點裡，兩個個人在站崗，兩個人在用收集來的枯枝和野草生火，剛剛架起的鍋裡水還沒有燒熱。他們的身邊還放著一個小小的布口袋，似乎是準備等狩獵的隊伍回來就做飯。

巨大的怪物的肢體就放在營地的角落裡，蓋著大概使用來防水、防腐也防止氣味逸散的布。

克萊恩看見那準備做飯的女性站起來，用畸形的左臂拔出掛在腰間的刀，從那生長著怪異的腫瘤和肌肉結構的怪物身上慢慢地割下一塊可供食用的肉，血液像是粘稠的黑紅色石油一樣慢慢地從創口流出，克萊恩皺了皺眉，彷彿都能想象出那股刺鼻的惡臭，但月城的小隊並沒有任何異樣。

緊接著，那身體有輕微畸形的女性從自己腰間的布口袋裡，拿出了一個蘑菇幹。

克萊恩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不自然。

女性非凡者將看起來已經風乾了的蘑菇插在了手上那塊黑色的怪物血肉上。

轉眼間，那乾癟的白色蘑菇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充盈起來，不斷有黑色的細線順著蘑菇的根部爬上傘蓋，逐漸將一層一層的菌絲和菌蓋全都染成詭異深邃的黑色。

與此同時，怪物的肉上的黑色似乎少了一些。

“那個好像是……”見狀，赫密斯終於找到了熟悉感的來源，看向身邊的克萊恩和梅迪奇，“被改變了生長規律和生長邏輯的蘑菇，這是那個叫弗蘭克李的小夥子的作品吧？”

克萊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點點頭：“沒錯。”

赫密斯聞言露出笑容，甚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衣領，以表現對弗蘭克的作品的敬意：

“弗蘭克是個很有想法的小夥子，他改良過的小麥種子產量很高，雖然只能保持三代，但百分之四十左右的增產已經讓人望塵莫及，和他的植物豬肉一起，現在也在因蒂斯積極地發光發熱。我們的人民今年才剛剛接受非凡世界的存在，這些精彩花哨的蘑菇接受起來有些困難，但是這兩樣還好。”

說完，看看克萊恩，又看看梅迪奇，用一種好奇的口吻問道：

“說起來我一直有個疑問，弗蘭克是隸屬於‘星星海盜團’的水手，而這個海盜團的首領則是那位隱匿賢者、知識與奧秘之神的教會成員……”

“我私下裡因為一些教會之間的合作專案和他有過相處，他是一個單純又熱情的孩子，會對他人的善意和肯定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肯定。不過，他說自己不是‘愚者’的信徒，也不是造物主的眷者，不是奧秘之神的信徒，他堅稱只是母親的孩子，信仰生命可貴，豐收可喜所以才幫助他人……這樣一個特別的人，到底是如何被‘愚者’的眷者選中，又來負責給東大陸提供物資支援的？”

呃，因為“愚者”的眷者格爾曼斯帕羅在意識到弗蘭克的驚世駭俗的思想之前先誇讚了對方，所以在接下來的旅途中很順利地就和弗蘭克建立起了信任和友誼……

克萊恩本來想偷偷瞥一眼梅迪奇，看看對方是在幸災樂禍地等他圓謊還是當沒聽見，然後自己再根據梅迪奇的表情態度決定要不要說實話，但再一想，自己旁邊站著的這個是“觀眾”途徑的天使，雖然只差了一個序列，但是自己的“小表情”和“微動作”在赫密斯眼裡無異於打著聚光燈又扯著大喇叭把自己的心聲喊出來……克萊恩清了清嗓子，衝赫密斯笑了笑：

“這是因為弗蘭克先生的信念。”

“他，呃，他的信仰堅定，這讓他的思想和行為，與其他人比起來，有點特立獨行……”克萊恩想說聳人聽聞，但他想了想，又想了想，還是決定用完全包容和讚許的角度來看待弗蘭克。

畢竟，如果沒有這位大發明家給“愚者”提供這樣安全衛生還多功能的蘑菇，手裡沒錢沒權的“愚者”憑什麼能誇下拯救白銀城的海口？

買糧食嗎？

不可能的，因為東大陸無法種植糧食，也無法養殖肉類，居住的還都是平均身高兩米左右的半巨人。這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絕對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克萊恩也只能選擇優先保證自己的衣食無憂。

如果選擇物資援助，那早就把大富豪給買垮了。

畢竟道恩唐泰斯先生並沒有什麼南大陸的大生意和大筆財富，他的資產能夠維持自己的宅邸和莊園的執行，再加上一些必要的慈善和社交支出就是萬幸，不要說給遙遠的大陸的倖存者一些資助了。

所以弗蘭克的出現和幫助才顯得尤為重要，甚至可以說是在白銀城和月城改信的過程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給“愚者”的幫助甚至要超過真實造物主。

因為東大陸的人們更講究實際，虛無縹緲的信仰和許諾只能當做心靈寄託，而看得見摸得著的食物才是真正的救贖。於是，在許諾之後，“愚者”的救贖來的恰到好處，這才讓這兩座城市的人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來和光明，覺得能夠信任“愚者”，也不覺得這是造物主的第二次遺棄。

如果沒有弗蘭克的蘑菇，那麼就算真實造物主要求信徒們改信，信徒們改信的機率也會非常低。

克萊恩覺得自己是必須感謝弗蘭克的。

一旦轉變了思路，用“朋友”甚至“好兄弟”的角度來看待弗蘭克，克萊恩就越發理解東大陸的人民對弗蘭克的追捧和認可，覺得讓他成為豐饒的天使也不是不……還是要考核一下！

“……總而言之，就是這樣。”

克萊恩的臉色變化了幾下，但還是儘量客觀地誇獎了弗蘭克一番：“他很有想法，真正地貫徹了讚美生命、讚美豐收的意志，但是他的某些想法也實在有些……難以為大眾所接受。”

讓弗蘭克繼續晉升……雖然不至於世界毀滅，但肯定會出現些讓人不安的東西。

“是的。”赫密斯深以為然地點頭，“他需要更多的限制，和更規範化的試驗守則。”

但弗蘭克又真正地擁有創造力，如果僅僅因為某些“不安全”的想法而限制他的發展，又太可惜。

就在赫密斯和克萊恩進入心照不宣的沉默的時候，梅迪奇好像才終於反應過來他們討論的這些蘑菇的創造者是哪位，看著那些蘑菇，有些驚訝地問道：

“這小子還有蘑菇？還有多少產品是我不知道的？”

還有蘑菇？這話是什麼意思？弗蘭克給極光會供應了多少東西？不不不，除了這些多功能蘑菇，和能從植物里長出來的豬肉，他還發明瞭什麼東西？

克萊恩一驚，突然感覺不安起來，剛剛對弗蘭克升起的敬佩和認同再一次被狠狠地打壓下去。

不過梅迪奇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停留，在他們討論弗蘭克的時候，月城的女性守衛手中那塊純黑色的肉的顏色已經變淺了許多，像是肉內根深蒂固的毒素都被那個蘑菇拔除了。隨後，那女性又從另一個口袋中小心翼翼地捻出了一些帶著溫暖的淨化力量的蘑菇粉末，灑在了開始沸騰的水中，最後才把肉分解成小塊放入其中。

克萊恩沉默地看了一眼那明顯帶著“太陽”途徑淨化力量的蘑菇粉末。

“他們準備午餐了，用餐的時候人總是會難免地放鬆一些精神。為了防止出現什麼意外，我會去他們的夢境中檢視情況，詢問一些情報。”

赫密斯隨後看向梅迪奇：“紅天使殿下，請您隨時注意我的情況，一旦我戴上單片眼鏡……”

梅迪奇點了點頭，表情也比之前嚴肅了一些：

“從我們踏足東大陸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大蛇的注意範圍了，好運眷顧著你我，你小心行事。”

克萊恩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默默地為赫密斯祈禱起來。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遠處有一個小隊緩緩地靠近了這一處據點，來人都穿著獸皮製成的衣服，想來就是這個據點裡外出的人們。這些人的身體也都有著輕重不一的畸形和變異，但還保持在人類的範疇之內。他們或手提，或肩扛著一些怪物的肉和風乾的植物，很快地進入了據點之內。

忙碌了一小會兒之後，他們開始吃飯，換班，剛才停留的人們去了據點的外圍站崗。

赫密斯朝克萊恩和梅迪奇點了點頭，的雙眼中瞳孔悄然變細豎起，看向了遠處據點中的一人。

那個身材瘦削、腰部過於纖細，彷彿漏斗一樣的男人的眼神迷茫了一瞬間，隨後打了個哈欠，像是在吃飽喝足之後，於正午的陽光下，很自然地打了個瞌睡。

赫密斯輕而易舉地進入了他的夢境海洋，看到了一片陽光籠罩的大地，和一個正逐漸變得繁榮起來的城邦。

……

戴裡克按照每日的慣例做完了祈禱，在小教堂的第一排坐下，讓靈性和心情逐漸平靜。

今天的白銀城也還是一如既往，人們正常地狩獵，巡邏，生活，領取配給的蘑菇和肉，祈禱，訓練，休息……一切都沒有任何的變化，戴裡克覺得這一切也沒有任何的變化，他喜愛這樣平靜又帶點小小的驚喜和幸福的生活，與此同時，他還期待著大家的生活能夠好一些，再好一些。

“如果爸爸和媽媽還活著就好了……如果他們沒有在那一天受傷就好了……”

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心中奔湧不息的遺憾再一次浮上水面。

沒有人來打攪他，教堂裡總是靜悄悄的，只有大家呼吸和低聲祈禱的聲音。

戴裡克待了一會兒便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已經是中午，他準備去訓練場看看朋友們對練，順便再去一趟領取食物的地方，他今天想吃魚肉味的蘑菇。幾個大蘑菇，幾個大蘋果，一些已經被清除了毒素的肉，半個黑麵草麵包再搭配一些香脆的杜姆果，就是如今的白銀城裡最常見的豐盛的一餐。

他一路和熟悉的人們打折招呼來到訓練場上，他剛到，便看見之前和自己結伴而來的朋友們已經結束了上午的訓練，勾肩搭背地朝著食物配給處的方向走，看到戴裡克過來，他們友好地點了點頭。

“中午好，我們的神使大人。”

比戴裡克高了半個頭的戰士笑嘻嘻地輕輕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待會兒準備做什麼？”

戴裡克被不輕不重地捶了一下，也笑著拍了回去：

“過段時間說不定又要外出探索，我先來訓練場轉一圈，再回去吃點東西，下午就來訓練！”

朋友頓時爽朗地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勾肩搭背地遠去：

“好！那我們等你！”

戴裡克朝他們的背影揮了揮手，繼續在訓練場的周圍散步，忽然，他在人群中感受到了一個正注視著他的視線，他立刻朝著視線的來處看了過去，只見銀灰色頭髮藍眼睛的烏諾站在人群之外。

這個只有一歲，卻已經有一米多高，看起來足有七八歲的小孩正安靜地看著他。

烏諾總是很乖巧地待在父母的身邊，以至於白銀城也說不清楚這孩子到底是“命運天使”，還是一個真正的孩子，但毫無疑問，這孩子有著命運天使的力量和權柄，還能夠使用祝福。

因此人們大多數時候也把他當做一個高位者來看待――但畢竟也是全城看著長大的孩子，再加上他總是不說話，人們也很難完全把他當做神秘莫測的“命運天使”。

“……”

戴裡克一時也沒想好怎麼稱呼他，但還是習慣性地朝他躬了躬身。

但令他奇怪的是，烏諾就這麼看著他，似乎有話要說，又好像只是在發呆，只是在目光虛無地看著他，或者他身後的某一個點。

戴裡克完全摸不著頭腦，他試探著轉過身，走了幾步，見烏諾依然只是站在原地，連表情和麵向都沒有改變一下，他這才確信自己只是剛剛好站在了烏諾看著的地方，並不是烏諾在看著他。

他快步離開，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腳下不知何時打了個彎，改變了方向，朝著圓塔的方向走去。

烏諾依然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睛微閉著，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看著什麼。

在“命運天使”的眼中，整個白銀城裡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的命運已經和某位正高居靈界之上的偉大存在緊密相連，而另外三分之二的人一無所知，依然過著平靜的，快樂的每日生活。

而烏洛琉斯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切，思考著救與不救的問題。

救他們當然要付出代價，命運的一切都是要等價交換的，而代價無疑就是讓時天使不高興。

“如果不是他們還在信仰我父親，白銀城現在已經是遺蹟了。我原本是這麼想的，但是現在看來，他們也已經拋棄了我的父親，人類總是這樣擅長背信棄義。”――這麼說過。

“你也一樣，烏洛琉斯，你和梅迪奇，還有列奧德羅……你們同樣，不會被我放過，但還不是現在。”――也這麼說了。

畢竟，這已經不是主的子民，而是被主託付給“愚者”的錨。

過了片刻，抬頭看向遠處，隱約看見一點火焰正朝著遠方燃燒，靠近另一處倖存者眾多的城池。

那裡，同樣有一部分人已經落入了阿蒙的手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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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某人正在邊走邊玩的趕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