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7愛德華站在斷崖上往下看,下面深不見底,彷彿直通地心。

祂百無聊賴地數著後面的阿蒙的腳步聲,一邊數,一邊隨手搓了個符咒往裡面一丟。

代表著“靈性衰亡”的符咒直直地掉了下去,一個混沌海的水花都沒濺起來,許久之後祂才能透過唯一性構建的神秘學聯絡感應到真實造物主的狀態——“已讀不回”。

感覺像在餵魚,這魚還半死不活,光張嘴吃飯連個泡泡都不吐。

祂還真有點好奇上帝的記憶,有點好奇這種幾乎和宇宙同齡的支柱到底看到了多少東西,但也只是有點好奇而已,上帝的愛好會讓所有被祂放牧的世界失去可能性,一切歸於上帝一人的身上,愛德華猜也能猜到上帝的記憶裡都有什麼,看多了怕是會讓自己血壓升高。

衰敗君王對上帝的好感和厭惡都點到為止,且純粹出於本能。

對大部分神來說,宇宙是“我、我以外”的神構成的,不存在其他社會關係。

有的尋找優秀的眷族,就像墮落母神,混沌之子那樣,不過後者會建立國家制定律法,不斷地擴張領土直到碰到硬茬;有的像自己這樣,只是在漫步,觀察,根據象徵被不斷地吸引到一個又一個世界的身邊,只要往前走總會看到有趣的事物,覺得無聊就找個地方待著,欣賞一會兒星雲的變化,擺弄一下天體執行的固定軌跡,設計一個新的星座。

後面的阿蒙還在原處偷看,不敢靠近,也不敢說話,只是專注地盯著混沌海的方向。

可惜這個阿蒙序列不高,但凡是個“時之蟲”,愛德華就要把他丟下去跟真實造物主作伴了。

愛德華在邊上走了幾圈,繞回自己的小椅子旁邊,用手託著臉,開始聽祈禱。

“給真實造物主的祈禱還能正常地得到回應啊……”誰在回應啊?祂沒在這個問題上深究,反正橫豎都是混沌海,可能是混沌海在接受祈禱之後的條件反射式回應,也可能是混沌海和混沌海里泡著的那個人在回應。

“嗯,風暴之主確實做出了和我看到的一樣的事情,真不錯,看來至少還有一個人長了腦子.”

祂大概看了一眼祈禱畫面,看到了陰雲密佈的天空,銀白色的電光在雲層裡滾動,而白塔直指蒼穹,暴烈的氣息僅僅是從這個畫面中就可見一斑。

祈禱的畫面裡出現了許多象徵,這位新鮮出爐的雙途徑真神的行動還有所保留,剛剛晉升就直接開啟神戰,即便是真的打算豁出性命,也至少得給自己留一點穩定狀態的時間。

“要是早幾個月說不定還有機會.”

愛德華心想:“要是早一個月,永恆烈陽剛死,風暴之主就對知識與智慧之神動手,然後搶先一步奪取混沌海,那說不定還有點機會.”

祂從虛空中扯出一根可能性之線來,由於現在的關鍵節點已經出現,之前發生的事情就沒有了其他的發展,只剩下這根主線。

“我表現得跟真實造物主的關係不錯,所以祂在一開始覺得自己勝利無望,本能地保守觀望了一段時間,直到黑夜女神消失,祂大概才是終於意識到不能坐以待斃了……”然後開始團結自己能夠團結的有生力量,裝出一副擺爛等死的樣子,以塞加爾、馬錫、倫堡以及其他信仰知識與智慧之神的小國為報酬邀請喬治三世,讓對方能夠一舉擴大國土面積,用戰勝的好訊息來衝散魯恩國內的壓抑氣息,掠奪三國的資源支援魯恩,順便趁亂稱帝。

“黑皇帝”途徑獨立於上帝的爭鬥之外,而且相鄰途徑“審判者”的三份序列一和唯一性有跡可循,為了末日的大局,越發靠近原初上帝的真實造物主或許也不會因為對方幫助了風暴之主就直接按死,那麼風暴說不定還能因為這次對喬治三世的投資爭取到一個保留復活後手的機會。

現在,即是“審判者”又是“大地母神信徒”的費內波特王室應該已經緊張起來了。

祂們或許也不是沒有想過扶持黑皇帝,但是魯恩更快一步。

而天之母親,祂根本不配跟風暴之主談條件,只能選擇服從暴君或者死亡。

天之母親大概也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吸引戰神的注意力,另外,只要有機會,祂肯定還是會試圖倒向真實造物主。

愛德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認為促成了這個結局的自己的表演非常成功。

古老的三位神靈裡,永恆烈陽必然是最先死去的一個,從名字到權柄全都有種“你不死誰死”的意味——太陽怎麼可能是永恆的呢?黯淡-升起的輪迴幾乎是宇宙中所有“太陽”都要經歷的迴圈,而你們世界的恆星早已熄滅,以至於“永恆”看上去就像個笑話,比起“奧塞庫斯”,更像永不熄滅的象徵“上帝”。

怎麼給自己起了個這麼蠢的神名。

當然,落下後再度回到天上同樣也是太陽的特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愛德華轉頭看了一眼,阿蒙假裝自己在打瞌睡。

魚線,不是,“被縛者”唯一性再次傳來了感應,這種感覺無限接近於釣魚的時候魚線被扯了一下,其動靜足以讓整個空軍司令部欣喜若狂。

愛德華不喜歡釣魚,但祂還是往魚哪裡看了一眼。

“還活著啊?”

真實造物主像是還剩下半口氣:“嗯.”

愛德華一邊想一邊說:“剛才沒來得及說,風暴之主殺了智慧之神,現在和因蒂斯打起來了.”

真實造物主沉默了大概兩秒,靈性斷斷續續地從神秘學聯絡傳達過來:“我已經知道了.”

行,還是真實造物主,上帝的話這會兒的態度應該是“現在沒空,因蒂斯滅了沒關係,回頭把魯恩也收來一起放牧就行”……愛德華說:“我覺得你狀態挺好的,大概十年之內肯定能爬上來.”

“很糟糕,我剛才差點就沉下去了.”

混沌海中,真實造物主一反常態地感覺自己的靈性開始逐漸和周圍的源質相融,自己一直萎靡不振的精神也有了恢復的趨勢,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因為祂逐漸開始分不清自己和夢境了。

身側的褻瀆石板幫助祂緩解了一部分來自混沌海的壓力,但祂自己遲遲無法和這份源質獲得更多的共鳴,褻瀆石板幻化出的光影之海的範圍也被壓著逐漸縮小,最後只能將真實造物主囊括在內。

沉下去?沉到海里嗎?愛德華笑道:“你還有情緒開玩笑,這是好事啊.”

“上帝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在尋找有趣的信徒,祂有時候會停下,會休息,會做夢,祂能夠控制自己的夢境,在夢中創造出自己想要的一切,直到膩味再醒來.”

“祂在夢裡創造世界,塑造星辰,模仿最初設計出一個夢中的宇宙,依據自己的經歷設計出許許多多奇怪的族群和文明,還會設計自己的化身……”真實造物主閉了閉眼睛,聲音嘶啞地說:“我要怎麼判斷我不是祂的一個夢?”

“好問題,我覺得判斷這個很容易,上帝的夢裡一般不會出現其他的神,就算有,也是敵神,就像那明明掌管知識、藝術、天文的七十二位魔神。

——祂們本身並不是邪神,只是非上帝信徒信仰的物件,到上帝的領土旁邊轉一圈就成了魔神.”

“不過祂們的記載倒也真實有趣,依然是正面的,上帝只是用這種方式宣揚自己的最優秀,祂根本不屑於和別的神聯手,也不屑於扭曲、貶低其他的神.”

愛德華說:“那麼現在,我出現了,我不是你的敵人,我也不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合作物件,但上帝沒有合作物件,只有從神和羊,那你是誰不就一目瞭然了嗎?”

真實造物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於是愛德華繼續和祂閒聊:“你應該已經接觸到‘全知’了吧?你的全知沒有告訴你這些?”

“正因為我現在全知……”記憶的海潮再一次湧了上來,真實造物主的聲音漸漸地弱了下去:“我才不相信,我居然能夠在上帝的劇本之外,我居然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啊……”……名字是一個很特別的東西,相傳知道了魔神的名字就能控制它們,由此可見,人們普遍覺得名字是帶有魔力的。

真實造物主當然也有自己的名字,祂有很多個名字。

最開始行走在大地上的時候,宣揚自己就是神的信仰傳播效果並不那麼好,這個世界上的人們太懂得隨機應變和活命了,他們恭敬又謙卑,理性又自卑,於是時常發生以下的對話。

我是一位傳教士,我為傳播我主,偉大的太陽神的光輝而來!讚美太陽神,尊敬的大人,您需要我為您和您的主準備一些獻祭嗎?獻祭……是的,我們這裡有最優質的人類,還有魔狼,還有羽蛇!你,快去把住在河邊的那家裡五歲的人類幼崽抓來烤了,給太陽神送上祭品!——這樣的交流是很讓人窩火的,硫磺與火啪的一下就下來了,還是這樣比較快。

後來真實造物主捏造身份的手法越來越嫻熟,於是祂就有了很多個名字,“暗天使”也是祂曾經用過的身份之一,因此祂看到克萊恩·莫雷蒂搞出了一個“格爾曼·斯帕羅”還有“道恩·唐泰斯”的時候並不怎麼意外。

多個身份確實好做事,“太陽神”要偉光正,要救贖,要仁慈,但總有一些事情是仁慈做不了的。

於是就有了一個可怕但不邪惡的“暗天使”。

“倒吊人”途徑的能力看上去太過邪門,很容易被當成惡魔那一類的生物,當真實造物主有能力之後,“暗天使”就有了名字,化假為真,成為了堂堂正正的偉大的遠古太陽神的副手,光明偉岸的天國副君了。

祂習慣了用這個身份被畏懼,因而當一個孩子大著膽子靠近“暗天使”,鼓起勇氣給祂送上一朵鮮花,一塊麵食,而不是被祂化作血肉海洋吞噬怪物時的樣子嚇得嚎啕大哭時,祂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成功了。

……說不定“格爾曼·斯帕羅”和“道恩·唐泰斯”也會成為個什麼天使或者什麼聖者呢。

“暗天使”叫薩斯利爾,那麼“遠古太陽神”叫什麼名字呢?祂好像應該是有個名字的,名字是認知,是根源,是來處,但祂的名字屬於一個已經不復存在的世界。

假設那個文明已經被完全抹除,那些具有獨特意義的詞根同樣徹底消失在歷史中,現在的語言裡都無法復刻相似的讀音,硬要去找只能找到些牛頭不對馬嘴的拼湊詞。

到這個程度,祂叫什麼已經沒意義了。

突然有點羨慕克萊恩。

西大陸,或許還有他的母語在流傳。

話說回來這個世界的古巨人語里居然也發展出了斯拉夫語系的許多細節,真實造物主剛聽到的時候還很驚喜,但細細一琢磨,只會覺得這聽起來和自己的母語很像,寫起來唸起來卻完全是另一種東西的文字頗有種恐怖谷的效應,使人敬而遠之。

於是從混沌海中走出的不知名研究員一拍腦袋,現在剛好是一個新的開始,他出海,就是日出,很有象徵意義,現在需要一個新的名字,一個響亮的新名字,或許會帶來一些良性的改變。

然後祂從遠古太陽神變成全知全能的主,又從全知全能的主變成真實造物主,代號換了一個又一個,名字這下是真的想不起來了,而事情,還在那裡,沒解決還愈演愈烈了。

名字,他叫什麼名字?伊萬?阿納託利耶維奇?安德烈斯?阿列克謝?祂叫什麼?這些名字好像都屬於祂,又好像都不屬於祂,就像上帝在無數個文明裡又有無數個名字。

這個世界好像屬於祂,又好像不屬於祂。

祂好像是包容一切的萬,又好像只是灰塵一樣的一。

祂似乎全知全能,卻連自己的記憶都看不清楚。

祂好像無所不能,但是卻被困在了人類的軀殼裡。

真實造物主泡在海里,在混沌海里,也在上帝記憶之海的一個小角落裡。

上帝在夢中創造星辰,上帝伸出手,祂也伸出手……不不,為什麼祂會覺得那是手呢?祂感覺自己要沉下去了,真的要沉下去了,外神對祂說的話就像是臨終關懷——好吧,鼓勵,給了祂一點自信,是祂又在上帝面前栽了個跟頭。

明明已經有過一次被嚇得自殺的經驗,但第二次準備萬全,帶著“東大陸人的造物主”的指向,帶著信徒們的祈禱和種種情感,帶著……勇氣和犧牲跳了下來,依然沒有掙扎的餘地,似乎應該再臨時組建個救贖薔薇才行。

但真實造物主好像又在冥冥之中摸索到了一點感覺,祂畏懼上帝,但同時也向往上帝,嚮往那改變一切的力量。

人應該向更好的方向努力,動物也會,這個是本能反應。

好的。

溫暖的。

光明的。

強大的。

就連祂的記憶裡也滿是光芒,天空是美麗的金色,天國的上空是凝固的午後。

祂用太陽拯救了一切,後來也用於殺死自己的信徒,這像是命運的嘲笑,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在笑話祂不自量力。

因此,就在真實造物主百無聊賴地思考著人生,思考著宇宙的答案,思考著世界的真理,思考著一切的終極——祂沒必要思考這個,祂已經全知了,祂甚至知道列奧德羅殺了赫拉伯根,而赫拉伯根留下了一本講述自己的故事的繪本,繪本的封面是一頭畫風可愛的灰色巨龍,等待一個閱讀者將其撿起——祂現在什麼都知道,哪怕這些事情沒人告訴祂。

知道的越多未知的越多,而現在祂沒有這個煩惱。

所以,再這樣的情況下,祂很難相信自己居然是個人,而不是個亞當一樣的空想造物。

祂也沒必要思考,但祂又必須思考,大概是因為人就是一根會思考的蘆葦,而祂稍微粗壯點。

許久之後,祂對外神說。

“隱匿賢者正在靠近因蒂斯,讓蒸汽與機械之神做好準備.”

“原初魔女覺得紅祭司唯一性上的汙染太過嚴重,轉而試圖先謀求序列一,梅迪奇需要提防.”

電話線對面也傳來外神的聲音:“好.”

tbc——————連續雙更頭有點疼,所以睡過了,所以乾脆做家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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