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瀚老將軍有個痴愚呆傻的無能兒子這件事早已在中原各地傳開,人盡皆知,算不上什麼隱秘。據傳聞,這個虎父犬子今年已有三十五歲,生而一張極富極貴的“龍相”臉,不僅毛髮盡紫,眼眸碧綠,更誇張的是其雙目之中竟蘊有兩顆瞳仁,這可是上古典籍之中就有記載的傳說中的“聖人面貌”!不僅品貌異於常人,此子身高足足達到一丈,膀闊十圍,腰粗如巨樹,七歲能敵對九牛,九歲能搏殺二虎,十二歲便力能扛鼎,可惜如此天神無雙的霸道氣力竟落在了一個廢物大傻子的身上,真正無疑於是暴殄天物,聞者都當成是個笑話來看待,畢竟區區一個神志不清的弱智,縱使力氣再大又能如何,還能翻了天不成?

楚瀚獨子楚涿當了三十多年的傻子,什麼樣的荒唐事情都發生在他身上過。有人請他吃糖,糖紙裡面包裹了一顆搓成團的馬糞蛋-子,他看也不看就倒進了嘴巴里;有人告訴他“頭驢”二字是聰明人的代名詞,讓他到處宣傳自己是“頭驢”,生性痴傻的呆子楚涿就真的在大馬路上扯著嗓子喊起了“我是頭驢我是頭驢”;有人送了條開襠褲給他,說是最新款的漂亮衣裳,這傻大個兒二話不說就把原本的衣服給脫了,將那條褲衩子穿上以後大搖大擺的走了,那麼高大魁梧的一個猛漢穿著緊身開襠褲在道上行走,那畫面真叫一個荒誕得辣眼睛……

最叫人匪夷所思的是,這個姓楚的傻子幾年前明媒正娶了個老婆,姓魚,是個出了名的大美人,用時新說法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那女的生性潑辣且放蕩不羈,除了平日裡對自己的這個丈夫百般打罵欺辱以外,竟絲毫不守婦道的拉各種路子的野男人回家,甚至有時候還當著自己老公的面做那些下作惡心之事,全然沒有半分顧忌,就拿楚涿一個堂堂一丈男兒當成空氣一般,徹徹底底無視,在和不在根本沒有兩樣。有時候與人快活苟且之聲極響,連隔壁鄰居都猶可聽聞。鄰家的男人無一例外自然都和那魚姓女子有過魚水之歡,對此倒也不以為然,鄰居家女子聽得此聲,心裡不知暗暗罵了多少句“真是個天底下少有的蕩-婦!”

也不知是老將軍楚瀚平日裡負責軍事職務太過疲乏繁忙,實在沒有精力去管教自己的兒媳婦,還是明知有此事但仍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楚老將軍一大把年紀了還每日兢兢業業任職軍務,平步青雲之類的好事半件輪不到不說,還因為自己的這個痴呆傻兒子而晚節不保,到處被人戳脊梁骨,罵聲不斷,什麼“老骨頭快些去死,這樣那姓魚的兩腳香爐就真的無法無天了,毫無任何顧忌了”、“我要是楚瀚,一大把年紀了還整天累得像條狗,回家後還要面對那樣的傻兒子和潑辣淫-蕩的兒媳婦,早就活膩歪了,往房樑上栓根繩子一吊了事”云云。

不管是楚瀚老將軍還是大傻子楚涿,這對可憐父子這輩子活到了這份上,真的可以說是沒什麼活頭了。

兩年前,“落劍”事件發生之後,天子嬴勾在宰相祁密的建議下與天燭國耶律鎮江簽訂了不平等條約,割讓了邊疆六座大好雄城,將原本抵達天

燭的禹朝大軍盡數撤退回了不平山燕鳴關以南,並任命從一線退下來多年的老將楚瀚來負責鎮守那座昔日“雄”關燕鳴。

老將守老關,等什麼時候天燭國在南院大王的指派帶領下正式南侵了,他楚瀚恐怕就是第一個被殺的“擋箭牌”了吧,只是這塊擋箭牌就像老將軍那副遲暮昏聵的衰敗身子一樣,必然堅持不了多久了。待老將入土,大禹朝廷又會派個什麼樣的無能庸才來為王朝把守北面疆土最重要的那座關隘呢?

燕鳴關靖寧寺外那塊試刀石前,年輕劍修斥退耀武揚威的羅剎四鬼,救下了楚瀚將軍的獨生子楚涿,對老將軍心懷敬意的魏頡此時自也不會對將軍的親生兒子有所怠慢,快步趕上前去將只穿有一條褂子的魁梧大漢楚涿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謝,謝你。”口吃很嚴重的楚涿努力開口謝道。

“小事情,已經沒事了,放心好了,有我在呢。”魏頡在將眼前這名一丈高的肌肉巨漢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暗地裡偷偷摸索試探楚涿周身的氣機流轉,可惜一試之下發現此人果真空有一身扛鼎蠻力,並無任何內功底蘊和修為造化。如此看來,他那份叫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痴傻”也並非裝出來的,而是貨真價實的腦子裡缺根弦,“楚傻子”這個稱號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實了。

深為其人的身世病患感到惋惜痛心的魏頡嘆了口氣,伸手捏了捏楚涿露出來的兩條結實胳膊上的塊狀虯結肌肉,笑吟吟的豎大拇指稱讚道:“楚兄,身材不錯嘛,這塊頭,真個算得上霸氣!”

名字一聽都很是愚拙的傻大個楚涿聽了魏頡這話,傻愣愣的也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只是一個勁兒的“嘿嘿”憨笑著,一副心智最多不超過五歲的可笑呆傻模樣。

魏頡仰著頭去觀察楚傻子那對人間極品的“重瞳”,盯著他一眼雙瞳的招子看了一會兒,咂了咂嘴,心下感慨道:“都說目生重瞳之人要麼大富大貴衣食無憂,要麼成為那名揚千古的聖人,再次些也該是那些殺人如麻的魔道巨頭。再看看我眼前的這位仁兄,大富大貴和成就聖人這兩條路和他必是沒什麼關係了。至於成為殺人魔頭,就憑他適才被人扇巴掌都不敢還手的怯懦膽色,殺人?不被人殺掉就很不錯了!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他楚涿不過是生下來力氣大點、腦子笨了些,僅此而已,為何命運還是如此悲慘可憐,被人百般踐踏凌辱,甚至連自己的妻子都要淪為別人的玩物……唉,明明我自己都過得不甚如意,偏偏看不得這人世間的疾苦,我魏頡又不是像一衲禪師、嬴老爺子那樣的聖人,幹嘛管別人那麼多閒事?我要錢沒錢要勢沒勢的,又能幫得到他什麼呢?”

正兀自想著,一個身披輕質鎧甲的老邁武將從靖邊寺內緩步走了出來,那名鬚眉頗為濃密的老將衝著立在寺外的楚涿招手喊道:“涿兒,你在與何人聊天呢?”

“爹!”穿著馬褂的傻大個楚涿見到那輕甲老將出來,興沖沖的大踏步奔了過來,雀躍的說道:“爹,他,他剛才幫,幫了孩兒!”

“幫你?怎麼回事?”燕鳴

關守將楚瀚擰著眉頭問道。

這會兒魏頡和許靈霜也已跟著走了上去,年輕劍修魏頡將適才關於羅剎四鬼出手欺負人的事情簡單說了,鬚髮皆已有大量銀絲的老將軍楚瀚轉而問自己的親生兒子:“涿兒,果真是如此麼?”

目有雙瞳的紫髯楚涿立時點了點頭,不加思索的應聲道:“是,爹爹,他,他說的對!”

年近古稀但精神面貌卻不顯衰態的楚老將軍“嗯”了一聲,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微笑著讚賞道:“路見不平之事而仗義出手,俠義當頭,真不虧是狼煞大將軍魏魁的兒子啊!”

魏頡稍顯尷尬的笑了幾聲,道:“楚老將軍認出我來了?”

燕鳴關守關人楚瀚“哈哈”一笑,朗聲道:“你魏頡的肖像畫早已在中原各地城頭之上貼滿,我楚瀚又沒真的老糊塗,豈能連這都不知道?”

魏頡撓了撓頭,心下暗道:“我這知名度未免也忒高了些,都快趕上我爹了,只不過我爹他老人家是英雄美名,我這名聲嘛,就完全是謀亂反賊的臭名了,父子之間,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遂欠身抱拳說道:“久聞楚老將軍名號,今日有幸得見,晚輩幸甚至哉!”

這話魏頡倒也沒有過分恭維奉承的意思,昔日他還在做濠州落劍城擱劍塔守將的時候就曾與同職的兄弟們酒後豪言稱要發兵去與那楚瀚將軍會師,併發兵北上征伐蠻夷天燭國,今朝在此寺門前遇到燕鳴關守將楚老將軍,親眼見到其猶自精神爍立並無大半截身子入土的可悲衰態,“幸甚至哉”四個字說得可謂是真情實意。

從一線軍隊退下來楚瀚楚將軍仰頭大聲笑了起來,拍了拍魏頡的肩膀,贊聲道:“不錯不錯,你這小夥兒會講話,要不要陪老朽回去喝一杯?”

魏頡老早就有與那位被雪藏多年的楚姓老將對桌同飲一杯的想法,當下聽得此話,忙不迭回應道:“自然願意,能與前輩一同飲酒,晚輩大感榮幸!”

在那名出門拜寺都不肯脫去甲冑的老將軍楚瀚的帶領下,魏頡、許靈霜以及那個大冬天還穿馬褂也不怕凍死的巨漢楚涿三人,繞了幾個彎終於來到了楚家的屋子。

那楚瀚好歹也是一員邊疆之地的堂堂要塞武將,生活的屋舍竟與尋常老百姓並無什麼兩樣,除了後院的面積還算不小以外,家裡的陳設擺放基本和鄰居都沒什麼太大的差別,就連魏頡曾經住在濠州落劍城裡的那座“魏府”都要比楚將軍的家氣派上好幾倍!

“魚兒,魚兒快些出來,有客人到咱們家了!”剛回到家中後,早年間便已喪妻的老將軍大聲呼喚自家的兒媳婦快快去廚房燒製一桌好菜來招待客人,喊了好半天,才有一個穿著睡衣的女子從裡屋懶洋洋的走了出來。

魏頡定睛看去,只見那名睡袍女子嬌態婀娜,氣質和外貌堪稱傾國傾城,不論是體態還是姿容,都和那位英武霸氣、身材魁岸如山的楚涿極其般配,年輕人心裡不禁由衷感想道:“若是這名魚姓女子能守些婦道,楚兄心智慧與常人無異,那他們二人該是多麼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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