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最後一章,結局了。)

巨型青犬衝奔之時,身軀碾殺戰士兵卒無數,無人可抵禦住它的狂暴前襲,那般小山似的碩大體格,當真勢不可擋,有如磨盤殺蟻。

真氣大青狗的“頭頂”,站立著一襲青衫男子。

身材與魏頡差不太多,只是相貌模糊,魏頡目力所及,再遠的地方也瞧得真切,卻完全看不清此人的臉,究竟長何等模樣。

百丈異獸越來越近,那個神秘男人笑著開腔,嗓音綿醇,道:“耶律巫沉,送了你們那麼多修為體魄,你也不中用啊,真是白瞎了我對你的期望,幫你還不如幫條狗,廢物!”

魏頡攥緊握劍的雙手,瞪眼望著那個和自己一樣穿有青色衣衫的神秘男人,喝道:“你是何方神聖,來此地作甚?!”

立於青狗背上的那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靈威仰,你應該聽說過我的,我是玉皇大帝最為寵信的一員仙官,青狗神王就是我了。你被貶謫人間的這些時日裡,天庭青龍聖宮的諸多事務,都是我在負責打理。要不怎說玉帝他老人家肯定還拿你當他兒子呢,我那麼兢兢業業,他都沒把青龍帝君的神位交給我,我只能當一條青犬,當不上青龍。”

魏頡冷笑一聲,用十分蔑視的眼神看著高處的那人,沒好氣的罵道:“狗就是狗,站得高,難道就能成人了?”

“不過現在好了,玉帝已經死於葉光紀之手,冥河裡的魔族也被盡數釋放,天庭亂做一團,我已答應幫黑帝滅掉朱雀和祝融,大戰過後,定能分得不少利益,至少絕不會虧。”青狗神王得意洋洋的道。

魏頡立時驚了,瞠目道:“玉皇大帝死了?魔族被全體放出來了?!玄武那廝竟做到了這種地步……”

青狗神王愈發張狂,繼續道:“再告訴你件事兒,你之前不是被玉帝一巴掌從天宮打下來了嘛,仙界沒了你這青帝以後,我不僅在青龍聖域裡,百般汲取你家的神力,還偷偷分離出一半的元神,化作紅塵‘分身’,下凡後不幹別的,就是想方設法,一邊竊取天庭共主和你的神道羈絆,然後另一邊,尋找到你某一個轉世身,斬斷人神聯絡,沒了靠山,要你的命非常容易。說得在通俗點兒就是,你小子有上百個前世,但他們,都因我而死……”

魏頡表情震驚,兩顆眼睛睜得溜圓,豎起耳朵聽著,一個字不落。

“當然了,因為那會兒神主還沒死,他畢竟是你爹,我若自行用分身動手殺人,恐為他所知,也定要沾染極多沒必要‏‎‏‎‏​‎‏‎​‏‏‎‎‏‏的因果,容易得不償失,所以我只好用點腦子,設計一些計謀來害你了。”

青狗神王說道,“這一世,我叫魏嵇,對,巧不巧?和你同姓。世人都管我叫‘樂聖’,其實聖不聖的根本無所謂,因為我知道自己是誰,也知自己來人間是為了什麼,一件事,搞你!只要你死了,青龍之魂就會重新陷入無限的輪迴,我也可以藉此分得一縷你的氣數,我算過了,大概只需你再轉世五十次左右,青帝的全部氣運,就都能歸我。這也就是為何六年前,我會在朝堂上,演那麼一場飲完鴆酒就死去的戲了,‘魏嵇’的戲已基本唱完,該輪到你魏頡登臺,給我唱一場精彩的大戲了。”

魏頡面上滿是怒容,叫罵道:“你丫在講什麼屁話呢?你若真有那麼大能耐,怎麼不早點弄死我?!”

“彆氣啊魏頡,說實話,你是不是沒聽懂我的話?哈哈,爾等一介愚昧凡人,腦子鈍拙,焉能懂得我仙輩大能的智慧?就算在天庭,我的棋力也一直是最……很高的。都說了,我恐你爹玉帝察覺,又不願染上因果,所以沒有刻意的針對你,不然你這一世早就沒命了,我呢,只是簡單的下了一盤棋而已,準確來說,我不過是小小的落下了一顆黑子而已。”

青狗神王緩緩道,“我算出了你此生註定不會善終,且必英年早逝,既如此,那我也就用不著怎麼操心了,於是在五年前,人間的五年,略施法力,使得李太清在與師弟杜擘對練的時候失掉分寸,讓仙劍青蓮不慎掉落到了建陽城裡。別小看這麼一步棋,若沒那柄青蓮劍,你魏頡會淪落為擱劍塔守將?之後發生的一切,最初的起因,都是那柄從天而落的‘霜寒天下’,你會因之死去,而我樂聖魏嵇,早就已經‘死’在了牽機藥酒的劇毒之下,什麼都不用做,當個隱士逍遙紅塵,等收漁翁之利就好。”

魏頡沉思片刻,挑起了雙眉,發問道:“不對!大青狗,後來我機緣重重,修為境界突飛猛進,到了今天,已是陸地塵仙,這和你的預料明顯並不相符啊!”

青狗神王哈哈一笑,“說的不錯,我是稍微算錯了一點兒,我縱情山水幾年過後,發現你居然還沒死,想不到你小子的福緣居然這等深厚!所以我後面改變了計劃,我要等你元神徹底歸位,等你認識到你是青帝靈威仰後,再借別人之手殺了你,這樣一來,我便再無須苦等那麼多世,直接就可一舉收穫你的青龍氣數,屆時連玉帝多半都不是我的對手。”

魏頡點點頭,心中瞭然,沉聲道:“如此說來,你就是在我千佛洞悟前世之後,才決心相助江巫沉來殺我的吧,我說他今日怎麼境界漲了那麼許多。”

“很對,只不過我高估了耶律巫沉,或者說,是低估了你魏頡,沒算準姓耶律的,即使獲得我的‘青狗體魄’了,還不是你的對手……”

青狗神王有些哀怨的道,“你可是真難殺,我該說,你不愧是靈威仰的轉世嗎?”

魏頡冷笑著嘲諷道:“青狗啊青狗,你自稱棋力極佳,可卻頻頻失策,算一次錯一次,依我看,你才是那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吧!”

青狗神王耐性上佳,否則也不會耐得住這麼多年的寂寞,他也不搭理此番辱罵,接著道:“現在好了,你這輩子的爹爹魏魁,還有上輩子的爹玉皇大帝,他們都死了,你沒爹可以罩著你了,我也已再無所謂,可以放開手殺人,既然一個耶律巫沉宰不掉你,那我再給你加點兒料如何?!”

蒼穹瀰漫起的濃郁黑氣,天雷滾滾。

雲中雷光極是耀眼,轟隆之聲大作,似要劈碎轟爛世間萬物。

然而,天怒神罰再恐怖嚇人,也總有地面的生靈,敢於直面雷霆的威光。

魏頡抬起頭,金瞳圓瞪,直視耀眼雷光!

“耶律巫沉,我即將落下一道‘天罰’,那是玄武帝君小部分的元神所化,極其珍貴,專門用於擊殺謫仙人,你要給我抓住機會,趁他病要他命,給予魏頡致命一擊,知道嗎?”青狗神王肅聲吩咐道。

傷勢不輕的耶律巫沉回應道:“不辱神王使命,自當盡心竭力!”

魏頡聽罷後,狠狠在地上“呸”了一口,罵道:“你們一條是天上的狗,一條是地上的狗,真是兩條好狗。”

雷霆蠢蠢欲墜,天神之怒即將發威。

一大片新的黑厚雲彩飄來。

青狗神王並未注意到那團黑雲,驀然大叫一聲:“落——”

粗如山頭般的青黑色激雷,頃刻間已然落下。

只是並沒有砸中魏頡身體,而是結結實實轟至了青狗神王那具百丈高的犬型法相之上!

砰然巨響傳遍四周,神王已元神盡碎,那個真身模糊的青衫男子,也跟著從半空摔了下來。

耶律巫沉未及出招,瞬間已目瞪口呆,嘴巴張大好似癩蛤蟆。

魏頡本已做好了扛雷的準備,想不到象徵著黑帝神罰的驚雷,絲毫沒有傷到自己,反而令敵人青狗自食惡果,被天劫徹底摧毀了本命元神,亦感到相當震撼。

濃雲裡,有第三個風流的青衫男子現身。

他從空中落到了地面,魏頡清清楚楚看見,此人就是自己那日在蘆葦蕩裡見過的那位江州太守,白符!

因為有“魏嵇”適才所言所為做鋪墊,魏頡情緒起伏已經足夠大,故而倒也不至於太過難以接受現實,他快速過去向白符欠身行了一禮。

還未等他喊出那聲“白太守”,江州司馬白符忙不迭扶直魏頡的身子,正色道:“靈威仰大人,下屬不過一任星官,可不讓青龍帝君給我行禮啊!”

魏頡甚感迷惑,“你,你也是星官?”

青衫披身的白符微笑著點頭,解釋道:“不瞞青帝,我便是麒麟帝君麾下的土德星官,我早就看出了青狗的狼子野心,故專程來人間走一遭,就是為了對付他的!我先是暗中施展神通手段,和僅剩半成元神的青狗勾連仙家氣數,強行故意抹除掉前世記憶和修為,來到人世後腦子裡關於上一世的東西基本全忘,獨剩一樣事物沒忘,那就是煉製‘黑符’的法門還記得,可至於煉這玩意兒出來幹嘛,我這輩子就真不記得了。”

江州白老爺從兜裡又掏出了好一大把漆黑符紙,笑道:“現在我藉著青狗神王下界的契機,追憶起了前世的點點滴滴,土星元神歸了本位,我這才明白,擠開漫天濃雲,偏移掉象徵天罰的雷擊,用黑帝的‘刀’,殺青狗這個人!”

此時,中了天雷而傷重至極的青狗神王,趴在地上,忍不住激動叫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怎會知道葉光紀會贈我以那道神罰?”

白符頗為輕鬆的笑了笑,“你忘了我土德星官,是仙界當之無愧的下棋第一人了?前世我棋力遠高於你,這一世,我白符後手落子,執白無敵於世,縱你先行落下了一顆黑子,也休想傷到青帝半分。這就是所謂‘棋高一招’。”

青狗神王勉力從地面掙扎著爬起,他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罵道:“你分明是黃帝的附屬星官,為什麼要幫青帝?說,你這條狗是不是想著扶持青帝當諸神共主,你好從中撈取暴利?!”

“首先,青、黃兩大帝君乃兄弟關係,有手足情誼,我作為黃帝麾下神明,幫助青帝有何不妥?”

白符言語悠哉道,“其次,青帝大人乃玉帝的長子,不論天上還是人間,都依從嫡長子繼承的傳位制,他靈威仰,本就是天理昭昭的下一任天庭共主!”

青狗神王撕心裂肺的咆哮起來,嘯聲如犬吠,似狼嚎,他‏‎‏‎‏​‎‏‎​‏‏‎‎‏‏試圖朝著這邊衝殺。

奈何其元神盡毀,肉軀損傷亦極重,魏頡不過是隨意送出一劍,就順利解決掉了青狗的性命。

“五年前你設計害了我一劍,一劍霜寒天下,現今我以一劍報之,算是以劍還劍,咱們清賬!”魏頡大聲道。

白符看著神王的那具屍身,戲謔的調侃道:“魏嵇乃一代人傑,《廣陵散》譜得確實絕佳,一曲彈罷,有百鳥朝鳳……可惜啊,和魏中散相比,天上的這一位,就不過如此了,死得好!”

青狗變成死狗,再度頹然倒下,魏頡向土德星官白太守致完謝後,正欲收回數百年來,神王暗自竊取的那些大青龍氣數。

霎那間,戰況變得不對勁起來。

周遭那群原本激鬥酣暢的兩國士兵們,不知怎的,紛紛開始變得無力軟弱,不論是天燭還是大禹,雙方主力軍,每一個人,都疲態顯著。

除了魏頡、耶律巫沉和白符三者以外,其餘身處這片宗弼草原上的戰士,均有昏昏欲睡之感。

彷彿與敵作鬥爭成了這世上最困難、最令人疲憊的事情,可以說是戰意全無,或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魏頡思索著究竟發生什麼了的時候,腳下土壤翻起,有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動靜,震耳欲聾。

細細聽來,彷彿是某種機關器物開啟的聲音?

大地被一股巨力生生撕開,這方戰場,現出了一道極長極深的溝壑,此座“峽谷”的體積,已不遜色於昔年老劍神在西疆陽關大平原上劈開的那一處深淵。

因為及時後退避開,魏頡和白符兩名青衫男子,並沒有跌入這條巨型地縫,耶律巫沉固然傷重,但也成功掠身而退。

魏、白二人站定在地面裂縫的南邊一側,耶律巫沉則孤身立於北面的一側,遙遙相望,皆不知到底現在是何種匪夷所思的狀況。

有兩人從漆黑深淵裡飛了出來,懸停在半空中,

一男一女。

男子著黑白甲冑,腰配精良長刀,

女子披黑色大袍,頭戴血紅寶冠。

黑袍血冠的女子笑聲如鵝叫,她高聲而言:“我叫舒壺,是地下機關城的城主,是墨家當代鉅子聖人,適才你們兩軍作戰之時,我已憑藉研發出的機關法陣,將足足八十萬人份的兵家氣數,通通吸入了陣中,為我所用。此時此刻,我舒壺,就是人間至強的練氣士,你們這些人,都不過是我腳下的螻蟻罷了,哈哈!”

耶律巫沉絕望的意識到,自己作為綠袍戰神轉世的兵家氣數,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流逝,很快便不復存在,而對此,他無有半分回天之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魏頡亦察覺青狗神王遭到自己斬殺後,散落而出的那些本該屬於靈威仰,無主的青龍氣數,飛速湧入地下深淵,似被某個無形的強盜,用通天手段巧取豪奪掉了一般,連自己這青帝轉世身都不能阻止!

墨家鉅子舒壺周身上下,煥發出陣陣華彩氣機,墨家、兵家、仙家三家氣數,盡入陣法,盡歸一人所有。

舒壺已與這一座“墨兵大陣”氣運通連,陣強則人強,法陣吸光了八十萬士卒的“兵氣”,依憑此舉,她就已是遠強於陸地塵仙的絕頂高手。

再加上耶律巫沉的元神之氣,和靈威仰的青龍氣數,當下,用“天下無敵”四個字來形容舒壺這個女子,可謂貼切至極!

魏頡抬著望向高處,起初不敢置信,眯眼又仔細看了看後,終於根據那人的臉,確認了那名披覆甲冑的男子是何許人也。

“萬,萬大哥,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魏頡震驚得無以復加,“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驀地裡,有一股迅疾狂風,呈陸地龍捲狀,自地縫裡升起。

那股勁風,肆意席捲大地,塵土、積雪、野草襲刮宗弼戰場,聲勢浩蕩,有仙尊天神之巨威,似四海龍王在震怒!

眼見已註定要殃及池魚,沒了戰鬥意氣的兩國士兵,無不丟盔卸甲,字面意思上的望“風”而逃。

天燭國戰士往北,大禹朝戰士往南,奔如狡兔,幾乎人人皆逃,除了三個人仍能站在原地,不至於因恐懼而落荒逃亡,被在此肆虐的風力所擊敗。

是三個陸地塵仙,魏頡、白符、耶律巫沉。

雖未逃,但他們三人眼下,均有身不由己之感,若不竭盡全力穩住腳跟,只怕眨眼間就要被颶風吹到天上去了!

魏頡想起了無涯真人徐行贈予自己的那場“心齋”,在忘我之大夢中,他曾真真切切見識過這樣的陸地龍捲。

那個奇幻夢境裡,兩支堪稱鐵甲雄兵的虎狼之師,也是如現在這般,狼狽不堪的背向而逃,抱頭鼠竄。

夢與現實,又一次重疊起來!

此時,處在狂暴龍捲裡的萬綸,拔出了腰間佩劍,刀上玄機頓起,泛出不少的漣漪光澤。

其身旁的血冠女子挑起眉,有些狐疑的問道:“你幹嘛小綸子,為何要拔刀?”

萬綸低聲回應:“底下那個叫魏頡的,以前與我有舊仇,我這就下去宰了他。”

舒壺呵呵一笑,擺了擺手,“用不著了的,再不多時,那小子的通身氣數都要化入陣中,蹦躂不了多久,你別瞎逞能了,區區一個四階……你,你做甚?!”

墨家聖人舒壺萬分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只因她親眼看著,平日裡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男寵小綸子,居然將那柄天下排行第五的鋒銳名刀,深深刺入了腹中。

萬綸並無能力去刺舒壺,他刺的,竟是他自己!

因服下了天地大同丹的緣故,萬綸受了如此危機性命的刀傷,地裂,天崩,舒壺的壽元也必會跟著大喪。

“你,你這混賬!你不要命了啊你?!”

滿嘴湧血的舒壺厲聲暴喝道。

就在墨家女聖人要對萬綸出手之際,一道青色劍光極速掠至,重重斫在了舒壺那副肉軀上面。

青衫劍仙縱身來到半空,陷入龍捲風眼,直面這座機關大陣的締造者舒壺。

中了魏頡一劍,舒壺內傷加劇,口中鮮血愈多,暫時性沒了操控法陣核心的力量。

她眼見萬綸舉起手中刀,深知這傢伙要做什麼,伸臂出去,大聲哀求道:“不要,小綸子,千萬不要!只要你別毀了我的兵墨大陣,等事成以後,我當上了兩國共主,定與你平分這萬里江山!”

小腹部位痛極的萬綸,微微搖了搖頭,嘴巴里已滿是血液,他開口道:“萬里江山,可喚不得我一聲‘兄長’。”

第一刀貫穿腹部,第二刀則是猛力劈入了地縫之中。

因為此陣法在地下時,本就是由萬綸負責督工完成的,他知道全部的機關執行流程,瞭如指掌。

所以這世上,除了鉅子舒壺,唯有萬綸一個人清楚,要怎樣才能摧毀它。

萬綸手持“破陣”,一刀破開了陣法!

陣法核心機關破碎,與該陣命脈連線的舒壺,到了垂垂瀕死的階段,她痛苦萬分,咬著牙,衝萬綸罵道:“我死了,你這孽-畜也休想繼續活著!”

在機關城裡,飽受了兩年多非人折磨的萬綸,已將死生看得很淡,活著和死去,如果後者更有價值,他情願去死。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萬綸今日抱定必死決心,以刀破陣之舉動,實在是瘋狂到了極端!

他笑看著命在須臾的墨聖舒壺,淡然道:“我萬綸,賤命一條,若我不去死,放任你為所欲為,只怕天下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你的手上,都說惡人自有天收,既然天不收你,那就由我來收!”

舒壺白眼一翻,失去自制力,被勁疾龍捲風吹得無影無蹤。

萬綸身上那件機關甲日月長徹底粉碎,幸有魏頡之助,得以不被龍捲遠遠吹飛。

“大哥,你……你怎樣?”

魏頡知義兄這回恐怕性命難存,不由得悲從中來,言語已有哽咽的意味。

萬綸嗓音低微,顯是命數無多,他竭力道:“賢弟,情況不妙,沒了舒壺做中央陣眼,這座大陣的法力即將失控,軍隊尚未撤退乾淨,一旦法陣爆開,會死很多人的……你有什麼辦法,能穩定住我的元神,肉身毀了沒關係,只要能自控本命元神,我就可以,可以……”

見義兄連說話的氣力,都已不剩多少,危急關頭,魏頡想起了自己在洛風山得來的毛巳文“驅邪之力”,匆忙將那股真力注入了萬綸的體內。

猝然間,萬綸原本差不多快要合起來的眼瞼,完全睜了開來,他離開魏頡,獨自來到了更高處。

浩蕩無匹的華彩真氣,從地面裂縫中奔騰而出,在颶風的帶動下,上升抵達空中。

魏頡拿回了本就屬於他的大部分青龍之氣,而其餘的氣數,則盡皆入了萬綸的身體裡面。

漫天風沙,徹徹底底摧毀掉其身軀,似巨石碾碎黃豆一樣,快速令那個“風中人”被磨得乾乾淨淨,不具備任何肉體。

人間最高處,是骨肉血脈全無後,僅剩本命元神還在的萬綸!

青衫太守白符來到魏頡身旁,強行拉著靈威仰轉世的年輕人,往南面風馳電掣般飛掠而去。

要逃。

若是不逃,就要被壓住了!

上方有金光爆射萬道璀璨光芒,每一道芒氣,都比金烏太陽來得明亮萬分。

陸地龍捲消失了。

八十萬大軍也已基本逃完了。

此方天地之間,橫亙了一座高足百丈的萬里長城。

金色之城有實體,極是輝煌且絢麗,縱使天庭仙宮當中,都絕無此等驚世手筆,萬萬看不到這般恢宏無倫的神聖建築。

此為萬綸本命陽神所化,因沒了肉軀和體魄,他只能靠元神繼續“活著”。

舒壺死了,大陣失控,沒有這座金城,光是兵墨大陣爆炸的餘威,都足以摧殺掉幾十萬無辜之人,逃再遠都沒有用。

這一天,萬綸一個人,救了八十萬人。

盡取磅礴氣數機運,融於一身。

金光所化之萬里長城,屹立於人間北方大地,巍然無極!

誰都不可能想到,當初一個弱氣無能的小小酒鋪老闆,今朝會以這樣驚天動地的手段,做出這樣俠義蓋世的豪舉。

所謂時勢造英雄。

他萬綸,就是這場國戰裡最大的英雄,江湖最大的豪傑!

城頭以南,魏頡怔怔出神,望著那座絢爛奪目的黃金長城。

土德星官猛然單膝跪地,異常激動的叫道:“我適才以心念算出,魔族大軍已馬上要攻破南天門,戰事焦灼,刻不容緩,青帝大人,與屬下一塊兒重登天庭吧!”

魏頡被拉回了思緒,他立刻豎起雙眉,有若天外飛仙之狀,舉目望天,皎皎眸中所蘊萬物,一一浮現。

他看清了自己的全部前世身。

一代又一代的轉世,或悟或不悟,反正他們的結局都是死去,接著重生輪迴。

只有到了魏頡這一代,有了逆轉之機,有了重歸天庭仙位的資格!

東南臨海長公主山青龍大殿,殿內的那尊靈威仰雕像,以及東海扶桑島上的青帝人塑,在這一瞬,皆劇烈顫動。

兩尊神仙巨像,爆發出了超乎尋常的青色光焰!

道門巽風宮成員和海島上的土著居民,都為此神靈顯化之事所驚,無一人不跪,都虔誠叩首,朝拜那位至高無上的神明。

青龍帝君,靈威仰。

然後,人間修士的耳畔,全都在同一時刻,響起了一個聲音。

“凡間眾生,天上諸聖仙佛,皆請洗耳恭聽,我魏頡,握三尺青鋒,問劍頭頂三尺神明!”

“諸位,且聽我青龍長鳴。”

長城南面,有兩名大神,御劍凌風踏雲飛去。

魏頡、白符,兩人聯袂登天,要問劍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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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剩一章大結局,章節名與書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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