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羊脂山還叫做“仰止山”,靜心峰還被喚作“景行峰”。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覯爾新婚,以慰我心。

仰止山山主,名叫袁九華,綽號“正大光明之劍”,傳聞擁有人間至明的劍術,光耀千秋。

他有個新婚燕爾的美麗妻子,那年還不是天下第一大魔頭的閻夢。

拜完天地沒過多久,袁九華不幸身死,被人斬殺於景行峰斷腸崖,她的妻子閻夢情緒崩潰,在那處號稱“殉情聖地”的山崖上,哭斷了腸。

再後來,閻夢改仰止為“羊脂”,景行為“靜心”,開創魔道門派劍神宗,山門頭號鐵律,男子一律不得上山。

羊脂靜心之地,絕不容男人涉足進犯!

多年過去,昔日的年輕小媳婦兒,已熬成了老太婆,閻夢不再單單是袁九華的妻子閻夢,而是“劍皇”閻夢。

君臨武林的劍道皇帝,獨步江湖的魔派巨擘,坐擁九階塵仙之境的劍神宗宗主,閻夢。

天下十大魔頭,女劍‎‎‏‎‏‎‏‎​‏​‏‎‏‏皇一人可與其餘九人為戰。

詮釋了何為真正的“無敵”!

可此時,無敵於天下的劍皇閻夢,卻像個孩子一樣的痛哭著,嚎啕痛哭。

年歲已高,滿頭銀絲如雪的她,邊哭邊叫喊道:“我以為我們今生今世都不會再相見了,你為什麼等到現在才出現,這些年你知道我為你付出了什麼嗎?!”

那個叫做“林華”的青年,笑吟吟的站在白髮老嫗的身前,默然聽著後者的哭訴。

“你死之後,我一門心思撲在修行上,不為別的,只為了給你報仇,我創下了劍神宗,收割各大門派的劍意內力,被世人唾罵為魔頭,恨我的人浩如海煙,你可知我多年來都承受了些什麼啊?!我只是一介女流,我也曾只想著相夫教子,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一生,如果不能為宰掉嬴秋那混蛋,我根本不需要那麼拼命的!”

閻夢悲慼無限的說道,“劍神宗,我就是希望能親手殺死劍神嬴秋,所以才把宗門的名字起做了‘劍神’,只要能替你報了仇,其他不管什麼痛苦,我能忍受得下來!被萬人的口水淹死,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又有何妨?”

此話既出,當今武林群雄無不訝異,只因“嬴秋”二字,對於中原的江湖人士而言,可謂無比熟悉,如雷貫耳。

劍魔嬴秋。

曾獨自一人在北辰山活埋谷,無視三教聖人的聯袂問劍,誅殺前代谷主凌雲木,一戰揚名天下。

也就是現在,魏頡和凌煙箐才都意識到,袁九華和閻夢,與自己有著共同的仇人,一模一樣的血仇死敵。

前世為仰止山袁九華,這一世為鐵拳門門主親弟弟林華的男子,面帶微笑,靜靜的站立著,開口輕聲道:“小夢,你生氣的樣子,還是像當年那般可愛,我感覺一切都回來了。”

閻夢捏起一顆拳頭,狠狠在袁九華的胸口砸了一下,繼續扯開嗓門道:“你很喜歡看我生氣是吧,咱們都八十年沒見了,這剛一見面,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哄哄我嗎?”

劍皇閻夢外觀醜陋異常,白髮搭配著粗糙黑膚,滿臉褶皺坑窪,身材傴僂,好似輕輕一推就會摔倒在地。然而眼下,她對著那名青年人百般撒嬌,語氣嗓音嬌膩動人,簡直活脫就是一個十六七歲的青春少女,恐怕連二十歲都不會超過。

年邁腐朽的容顏相貌,和活力四射的少女作態一結合,實在叫外人看來,大有不寒而慄之感,毛骨悚然。

青年林華前胸中了陸地塵仙結結實實的一拳,在原地紋絲不動,只是咳嗽了幾聲,苦笑道:“小夢,力氣還是這麼大啊。”

“打死你!”

老太婆閻夢開始肆無忌憚出拳,痛擊林華的身體,袁九華捱了大概十幾拳後,一把握住了閻夢的兩隻手。

青年人盯著老嫗那雙並不渾濁的眼眸,柔聲道:“辛苦了,這些年苦了我的小夢了,你那麼愛護膚的一個人,常年偽裝在這副醜陋的皮囊之下,真不容易啊。”

閻夢淚水狂湧,哆嗦著嘴唇道:“九華,你看出來了?”

袁九華面露淺笑,點了點頭,“當然,取下來吧,我要看著最真實的你。”

青年人幫助老嫗摘下了腰間,彆著的一紅一綠雙劍,“我幫你拿著‎‎‏‎‏‎‏‎​‏​‏‎‏‏。”

閻夢“嗯”了一聲,緩緩卸掉了全部虛偽的裝扮。

麵皮,假的。

駝背,也是假的。

連那件黃裳,也不是閻夢喜歡的顏色。

她喜歡豔麗的牡丹紅,象徵著高貴典雅,那是獨屬於武林女皇帝的顏色。

身姿挺直,娉婷嫋娜,紅裳白髮,傲世群雄。

眉心處,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袁九華看著閻夢那張保養得當,瞧起來幾乎只有四十來歲的臉蛋,又盯住那滿頭雪發,十分憐惜的說道:“小夢,頭髮何不染成黑色的呢?”

當下外貌已不比袁九華老出太多的閻夢,笑著搖了搖頭,白髮輕晃,她如實應道:“這頭髮,並非年老所致,而是當初你被嬴秋殺死的時候,我痛哭一夜,硬生生給它愁白了的。至於為何不去染一下,我想借此來鞭策自己,只要一看到這雪白的頭髮,我就會想起你的仇還沒報,嬴秋那廝還沒有死。”

袁九華歸還了那柄紅劍,自己則留下了綠色長劍,別在了腰際,慢慢摟住閻夢的腰身,“幾天前,那時候的我尚未明悟前世記憶,可在睡夢之中,就有夢到過你,小夢,是你給我託的夢嗎?”

閻夢巧笑一下,道:“做夢?你知道嗎,前幾日我也有夢到你,只不過夢裡的你,還是前前世的模樣,那時候的你,比現在帥多了。”

這一世為“林華”的袁九華,仰首笑了幾聲,“帥不帥不都是我嗎?我還是曾經的那個正大光明之劍袁九華,這座仰止山真正的主人。”

“怎麼,你一回來就要跟我搶奪山頭不成?”

閻夢跟丈夫開著玩笑,“這座山我替你看管了八十年,辛苦費你準備給多少呀,少了我可不答應,現在你媳婦兒我,可是中原武林的女皇帝,再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夢了。”

袁九華眼神寵溺,忽然發問道:“對了,你後來,又去找嬴秋問了劍嗎?”

“當然有啊,你死後,我發瘋般砥礪修行,躋身為陸地塵仙后,第一時間就跑去向嬴秋髮起了挑戰,一共打了兩次,第一次輸掉後,我被迫閉關十五年,第二次再敗,嬴秋要求我在斷腸崖設下一道法印,終身不得下山……”

閻夢沉聲道,“轉眼又是十幾年,我固步自封於斷腸印之後,再也沒有下過山了,在山上的每一天,我都在為了打敗嬴秋而努力著。”

豔麗紅裳在身的白髮女劍皇,單手捧住青年人的臉,“入塵仙境幾十年,付出的全部心酸,都只是想為你一血前恥,我知你心不甘,如果那一年我也有九階的修為,或許結果就不太一樣了。”

這時,有兩人湊近上前。

男子青衫,女子紫綢。

正是魏頡和凌煙箐。

“不瞞二位前輩,那嬴秋,也是我與凌谷主共同的敵人。”

魏頡率先出言,“今生我定會手刃劍魔,以報我爹的血海大仇!”

凌煙箐亦朗聲道:“嬴秋同樣殺害了我父親,我和那惡人往日定下過一年之約,說好了秋後算賬,現今已是秋末冬初,和約定廝殺的日期也差不太遠了。”

袁九華想了一會兒,問道:“二位的意思是,既然咱們都有共同的仇敵,不妨強強‎‎‏‎‏‎‏‎​‏​‏‎‏‏聯手,一併去問劍嬴秋?”

魏頡高興的笑道:“不愧是我華子哥,果然無需多言,一點就能明瞭。”

袁九華跟著笑了笑,轉頭詢問起心愛女人的意見:“小夢,今日天下正道群豪畢至,我們不妨當著當世英雄們的面,和老仇人嬴秋再戰一場,反正有這兩位境界極高的‘同志’相助,再加上你我雙劍合璧,勝率斷然不低。”

閻夢思考片刻後,仰著下巴笑道:“可以倒是可以,不過我不希望被別人搶功勞,他們二人問不問劍,那是他們的事情,我們打我們的,不需要別人幫忙。”

“你的意思是,我們先問劍,等我們打完,如果嬴秋沒死,那他們再繼續?”袁九華問道。

“不錯,就是這樣。”

閻夢語意堅定,“若不能答應這個規矩,那就不打了,免談。”

魏頡聞言,連忙道:“答應答應,必須答應啊!”

凌煙箐也知堂堂天下第一大魔頭必定有傲骨,笑著應承道:“那就恭祝閻宗主和愛人旗開得勝,劍斬嬴秋。”

嘴上如此說著,但實際凌谷主的想法當然是,能夠親手誅滅死敵,為父報仇。

但此刻出於所謂的面子問題,好話還是要說上一說的。

女劍皇閻夢聽了這話,心情大好,看向那名活埋谷當代谷主凌煙箐,發問:“凌谷主可知要引來劍魔嬴秋,最快的方式是什麼?”

魏頡忍不住搶答道:“以塵仙的境界修為,與他人動手鬥武,凡陸地塵仙有所風吹草動,嬴秋立刻知之,必會火速殺來。”

袁九華想起了前前世,自己躋身九階塵仙境後,被嬴秋殺死於崖口的悲哀經歷,心下憤憤不平,大聲道:“鬼頁,那咱們開打唄?”

魏頡咧嘴笑道:“華子哥既然這麼有興致,那便打!”

凌煙箐抽出雙劍,龍蟠虎犼,欠身道:“閻宗主,那就只好冒犯了。”

閻夢呵呵一笑,“說甚廢話,出劍便是了!”

言語間,四大劍仙已縱身前衝。

斷腸懸崖之上。

有四人兩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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