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燭北庭有五大府,鑌鐵燕雲大汗珍珠莽蒼。

鑌鐵府最多珍惜礦物,從來不乏金銀銅鐵錫五金之屬,是北國極其重要的軍事材料生產地。

燕雲府本名“幽雲”,多馬匹,多騎兵,自古燕雲飛騎甲天下,雄鎮北天。

大汗府乃天燭北庭皇都上京所在的州府,“大汗”即是天燭國人的皇帝,由女帝諸葛長雅坐鎮。

珍珠府面積極大,僅次於莽蒼府,有一條浩浩蕩蕩,綿延萬里的珍珠大江橫亙在內。

莽蒼府位於極北之地,幅員最為遼闊,滿滿的全是草原冰雪,人煙頗為罕見,適宜流放和苦修。

這一日,魏頡和蘇羽白二人騎行來到了北庭燕雲府,策馬登上了該地南部的燕雲山。

燕雲府燕雲山。

那年燕雲府還叫做“幽雲府”,那時候的中原最大幫派,丐幫的幫主姓焦名峰,為人極是慷慨俠義,天下英雄皆對其敬佩有加,視作楷模,曾有“行俠不識焦峰,成了英雄無功”的說法流傳於世。

後來那位名為焦峰的豪傑義士意外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世,他竟然原是北地龍蒙族兒郎,並未土生土長的中原人,於是焦峰在躊躇數日後,忍痛含淚辭去了丐幫幫主一職,在和大禹王朝內部的各路武林俠客一一作別後,孤身來到了天燭國,和同族人一塊兒生活,遊牧打獵,養牛放羊。

因某些機緣巧合,焦峰結識了當時的北國先帝諸葛君貢,二人拜為結義兄弟,諸葛為兄,焦峰為弟。後來上京城有逆黨挑起叛亂,動盪國勢,囚禁陛下於籠內,那焦大英雄聽聞兵變發生後,親自率領“燕雲山十八飛騎”,千里奔襲趕赴大汗府,以深湛武藝和通天修為,輕輕鬆鬆誅殺謀逆反賊,將那些不堪一擊的老魔小丑通通剿滅殆盡,救下了被關在籠子裡面的諸葛君貢,成為救駕大功臣,功名赫赫。

再後來,天燭國發起南下侵略戰爭,諸葛皇帝給焦峰冊封了南院大王的職位,賜其重兵,準其率眾南侵,佔得征伐第一功。可焦峰畢竟曾是中原丐幫幫主,與中原舊友恩義尚在,又豈能忍心向昔日故土以及曾經的“手足兄弟”揮刀相向?

焦峰左右為難,寧可最終淪為階下囚,也絕不肯去帶兵打仗,殘殺中原無辜百姓。

那天在故交好友們的睽睽眾目之下,從牢獄之中脫逃而出的焦大王,以莫大武力挾持諸葛君貢,用皇帝的無上性命做威脅,逼得那單于折支立誓,六軍辟易北撤,十年內絕不再南下侵擾。

完成這件足可名傳千古的天大義事後,焦峰於燕雲山北峰懸崖處,以注滿本命真氣的斷箭貫穿心口竅穴,心脈瞬時絕廢,臟器譭棄,一代豪俠英雄,就此殞命!

天燭皇帝諸葛君貢念及和焦峰昔日的結拜之情、救駕之恩,履行了承諾和誓言,果真在未來十年內,無有一兵一卒踏入南朝疆土,與大禹王朝相敬如賓,且換掉了幽雲府的舊名,以焦賢弟葬身之所的燕雲山為名,改為“燕雲府”。

燕雲多生好兒郎,峰弟今已命殞亡,天高地闊氣茫茫,剩孤一人獨稱王。

這日黃昏,魏、蘇二人追尋英雄亡命故地,騎馬來了焦峰自戕身死的燕雲山北峰懸崖。

西邊蒼穹暮色低垂,一抹殘陽餘暉與血色晚霞融為一體,有那吞天沃日之景。

山崖峭壁亦被落日光輝映照,籠罩於一片朦朧柔美的光亮之中,如夢似幻,好不真實。

魏頡和蘇羽白皆已翻身下了坐騎馬背,紅綢年輕人立在陡峭崖邊,身邊是那名身著琉璃白的大黎女子,魏頡安安靜靜的抬頭仰望天空,眼神平和,心中思緒萬千。

他想起了那日傍晚時分,在長公主山痛思崖上練劍之時,有幸見到了白虎帝君轉世的人間劍聖嬴秋,那份機緣實在太大,若是沒有嬴老前輩在武道之上的提攜幫助,魏頡莫言抵達至如今的不菲成就,恐怕連活沒活在這個世上都還要另說。

一晃那麼長時間過去,而今的自己已有了凝丹境的仙品修為,雖然和嬴老爺子還完全沒有什麼可比性,但也強得有點水準可言了,至少前輩看到當下的自己,言語中或多或少能有幾分讚許的意味。

紅綢劍仙驀然張開了雙臂,大叫一聲:“飛劍出袖!”

似有言出法隨,深藍、墨綠兩條細小飛劍倏忽間自魏頡兩個衣袖中極速躥出。

此乃嬴秋大弟子李太清所贈的通靈寶物,冰塞川與雪滿山。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這一路行來,歷經了那麼多的磨難,走了那麼多的“歧路”,無有歧路亡羊,也未效那窮途之哭,能平安的活到今天,實屬幸運,幸甚至哉!

記得魏頡初遇嬴秋之時,不過只有三階百尺境的修為,若非有蜀道御劍歌的功法秘訣,壓根不具備禦使飛劍之能。

此時年輕人已有六階凝丹境的仙品境界,可隨心所欲駕馭長劍御風遠遊,無須內力,飛劍靈氣所向,即是劍尖殺力所指,千米之外取人頭顱輕而易舉,劍仙風采,蓋世無匹。

想起那會兒的自己被“陽生真人”公羊重器遣人打了足足兩千下沾水皮鞭,又被罰到痛思崖閉關思過,委屈鬱悶,借酒消愁愁更愁,日子過的半點兒意思都沒有,看不到前路,基本上沒有什麼未來和遠方可言。

有的就只剩下眼前的苟且偷生,寄人籬下低人一頭,受人掣肘遭人算計,隨時隨地都有性命之虞,搞不好一覺睡醒,屋子就被燒了,險些喪命於火海。

現在的魏頡有多麼瀟灑快意,那個時候的他,就有多麼困頓艱難,如陷泥沼深潭裡難以掙脫,彷彿越動,就會陷得越深,直到淹沒腦袋,徹底窒息而死。

魏頡不禁胸中感慨無限,嘆出一氣,喃喃自語道:“活著,只有活著的人,才配談論將來啊!”

立在一旁的白衣蘇羽白扭過頭,忽然發問:“小頡,你將來想做些什麼?”

魏頡低頭思考片刻,抬頭笑道:“權且先看看去了炎神山焦葉寺以後會怎樣,我的那個‘逆運之機’究竟什麼。若是北方火之聖地也沒能讓我的命運發生甚麼大的變化,那我便去參軍,哪兒都行,涼軍可以,駐紮中原北疆也可以,只要不白廢了這一身武藝就好。”

蘇羽白笑了笑,又問:“只是想當個出死力氣的小兵?不想當帶兵打仗的威風將軍?”

魏頡跟著笑了起來,如實說道:“想也肯定是想的呀,但這將軍哪兒有那麼好當的?我爹他當年也是從底層幹起,多年辛苦積累,點點摸爬滾打,這才做到了王朝的狼煞大將軍。我誠然比不過我爹,也不奢求太多,更不指望著能有朝一日率軍驅逐胡虜、收復中原,只求著別對不起自己的姓氏就好。”

年輕人轉移話題,“蘇姐姐,那你怎麼說,等手刃了暮春禪師,給你爹報了仇之後呢,作何打算?”

白衣如雪蘇羽白注目凝望著山崖底下,淡淡道:“回國唄,回大黎國去。我爹爹黃雀真人是大黎道統第一人,萬里行宮的當代掌教,原本深受皇族段氏的器重,高元簪那惡賊謀權篡位後,舉國重佛貶道,我爹的萬里行宮也被那群該死的臭和尚霸佔了,我回去以後肯定要想盡一切辦法奪回行宮,畢竟那是我爹一生最寶貴的東西了……”

見蘇姐姐臉色有些低沉,魏頡試圖出言開慰,突然不遠處有個頗為刺耳無禮的嗓音傳來:“崖邊的那兩個人,哪兒來的雜-種?敢佔你寧爺爺的修行之地?!”

轉頭看去,一個穿著黃色錦繡襖子的男子大大咧咧躺在一張床上面,由八個小嘍嘍費勁吧啦的一步一步抬至了這裡。

湊近後看得真切,那男子長了副極為醜陋的面貌,齙牙馬臉,且面白無鬚,說話嗓音也尖尖的,宛如宮裡出身的太監一般。

“喂,本大爺在跟你們講話呢,耳朵聾的嗎?能不能聽見?!”

那名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寧姓男子扯著嗓門叫道。

此時的魏頡已然收起了飛劍,姓寧的男人沒有見到其適才御使兩條細小飛劍的“劍仙風範”,故而猶有趾高氣昂的餘地。

未等脾氣挺差的大黎女子蘇羽白出言,紅綢劍仙魏頡率先衝著前頭朗聲說道:“寧大爺,小的不知這兒是您老人家的地盤,頗有冒犯,還望贖罪。”

那寧姓男子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在床上翹起了二郎腿,晃了晃腳,伸出手指扣了扣鼻屎,“你這小子,倒也懂點禮數,你邊上這女的怎麼回事啊?見到我寧馬寺寧大爺,還鐵了張臉,裝得這般桀驁不馴?”

蘇羽白眼神如刀,似要頃刻殺人。

那個喚作“寧馬寺”的傢伙仍是沒點兒眼力價,殊不知已然大禍臨頭,那廝眯著眼睛笑道:“話說這小妞兒長得是真漂亮,不錯不錯,本大爺正好缺個媳婦兒。這樣吧,你小子給我滾下山去,饒你不死,女的留著,給我當老婆,哈哈!”

蘇羽白語氣冰冷至極,十分刻薄的罵道:“你一個下巴上連鬍鬚都沒有的人,多半不是太監也勝似太監,還娶什麼媳婦兒?有那個功能嗎?”

一旁的魏頡聽聞此言,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下頜部位,發現已經有了些許的胡茬,雖然不多,但聊勝於無,暗中鬆了口氣。

寧馬寺登時便被蘇羽白此言激得暴怒,“噌”的一下從床上彈射而起,一個鯉魚打滾躍至了地面,穩穩站立,兩眼中充滿熊熊怒火。

他因生來不長鬍子這個外貌特點而常年自卑,眼下被人揭開了痛傷疤,扯碎了遮羞布,無不惱羞成怒。寧馬寺捏緊了雙拳,厲聲暴喝:“你個賤-女人可知道老子是誰嗎?!”

蘇羽白冷冷的回應:“我知道,宮裡辦事的小太監嘛,叫你媽死,對吧。”

“是寧馬寺!”寧姓男子嗓音激昂,“而且老子不是太監,老子身子骨硬朗得很,一夜弄你七八次根本不在話下!”

蘇羽白冷笑道:“越是不行的人,越說自己可以,內心自卑嘛,需要找藉口來掩飾事實。”

寧馬寺情緒失控,他仰頭大喝一聲,旋即腳步騰挪,已若餓虎撲食般朝前猛襲過來。

雙拳上有拳罡湧動,可謂迅猛無倫。

兩臂揮舞間,竟催生出了陣陣磅礴真氣,若兩條矯健蛟龍在手,殺力強絕,顯然並非庸俗之輩,乃宗師之流!

眨眼光陰,寧姓漢子已掠至白衣女子身前一丈之距。

“放著我來!”

魏頡叫出一聲,搶在蘇羽白殺人之前出手,猛地在那男子的小腹部位踹出了一腳,這一下僅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甚至連本命真氣都未如何使用,便十分順利的將敵人遠遠踹得飛了出去。

怎料那寧馬寺被魏頡一腳踢飛出去後,身形靈活至極,摔砸在地後,快速於地面打了個滾,極為巧妙的化解了那一腳的威勢,並未受到多大的創傷,形若皮球。

然後再度前衝而來!

魏頡面帶笑意,暗自讚了一句“這功夫倒也不賴”,同樣奔著敵人猛掠上前,紅影如風。

寧馬寺滿臉亢奮神情,就好像捱了一腳後令他變得愈加激動快活了一樣,滿身拳罡很快便攀升至了頂點,胳膊上的兩條真氣“蛟龍”亦是更加龐大,猙獰有力。

魏頡強壓境界,把自己出招的水準和殺力控制在四階洗髓境初階的狀態,儘可能少的動用真氣內力,純以肉搏技巧與那寧姓男子決鬥,延長戰鬥時間。

年輕人在盡情享受著這種,完全可以定義為“扮豬吃豬”的簡單快樂!

蘇羽白兩手叉住腰,微皺眉頭,在邊上默默瞧著魏頡的這場略顯無聊的“遊戲”。

開始一點點施展起了輕功造詣,隨著紅綢年輕人境界逐漸提升,招式遞出的速度也在不斷加快,寧馬寺也從最初的勢均力敵,慢慢變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寧馬寺心裡極是惶恐震撼,他想不通為何眼前的這個剛剛還挺“慫”的年輕小子,能在和自己的戰鬥中持續變強,越來越強,越來越難以應付。

世間竟有成長速度如此之快的人?!

在交手了不下六十個回合後,魏頡打出一記石老師傅的拔山拳,正中寧馬寺的右側肩頭,寧姓男子的右肩立刻被打得稀爛,挨拳的地方血肉模糊。

寧馬寺發出了一聲異常痛苦的慘叫。

魏頡咧嘴而笑,狀若手段狠辣詭譎的紅衣魔神。

他又對準寧馬寺的左手小臂送出四條剔骨剝筋魚,四縷雪白魚狀氣機瞬時摧碎了真氣蛟龍,與此同時,也在剎那間害得寧馬寺又報廢了一條胳膊。

左腳輕輕擊出,踢得兩臂全廢的寧馬寺連連倒退,緊接著魏頡右腳腳尖在敵人胸口部位戳了幾下,以頗為上乘的點穴秘法,封印住了寧馬寺的上半身的幾處要穴,令其無法再行掙扎。

名字諧音“你媽死”的男子腿腳一軟,仰天倒了下去,摔得很是結實。

魏頡腳步迅疾踏上,將之死死釘在地上動彈不得,俯視著腳下那名男子,紅綢年輕人神色鄙夷,唾棄的罵道:“小廢物,還狂不狂了?”

說著,冰塞川雪滿山兩柄飛劍掠出,抵在了寧馬寺頭顱兩側的太陽穴上,只消往裡紮上幾寸,性命必然當場丟失!

寧馬寺已駭得是面如土色,肝膽欲裂,身子沒辦法移動,嘴唇顫抖個不停,已幾乎恐懼得說不出話。

這會兒蘇羽白也走近過來,她看了看被踩在地面上的寧馬寺,又對著魏頡不解的問道:“小頡,留著這冤-孽作甚?快快殺了,圖個眼前乾淨不好麼?”

寧馬寺差點萬念俱灰。

魏頡微笑著搖了搖頭,衝地下那名斷臂男子詢問道:“姓寧的,你可是這座燕雲山的土匪頭子?”

寧馬寺一臉苦相,“不,不是的,我不是土匪,我是神氣門的門主,我們這宗門現已歸折腰山管轄,屬於英雄折腰山的附庸門派。”

魏頡“哦”了一聲,抿了抿嘴,淡然道:“大差也不差。你們神氣門可有像什麼祖師堂啊,議事大廳之類的地方嗎?”

寧馬寺快速點頭,忙不迭應道:“有的,自然是有的,需要小的帶路嗎?”

“嗯,你帶我們去吧。”

魏頡緩緩鬆開了腳,彎下腰去,伸出手用往寧馬寺的體內送入了小部分“青龍真氣”,大幅加速其傷口的癒合速度,不至於因失血過多而昏厥,又向那八個已經快嚇得呆掉的小嘍嘍招了招手,說道:“把你們的寧門主抬回去吧。”

就這樣,兩臂殘廢的寧馬寺又被八名手下小心翼翼的抬上了那張床。

魏頡匆匆翻身上了赤驥的後背,蘇羽白卻不著急騎上青驪,十分費解的問道:“你做什麼呀?幹嘛要去他們的祖師堂或者議事大廳?”

馬背上的魏頡手握韁繩,笑道:“你忘了我在瓦罐寨裡是怎樣被人虐待的了?這不得把場子面子都找回來點兒啊?”

蘇羽白恍然大悟,嗤笑著道了句“幼不幼稚”,隨即也躍上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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