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0字大章。)

公良巨的蠱蟲之中威力最強,堪稱最最恐怖之蠱的品種,無疑就是那“潛龍蠱”,此蠱之所以能擁有那般高的評價和殺傷力,只因該蠱蟲與尋常小蠱不同,屬於大蠱抱小蠱。

即使中潛龍蠱的修士能夠有幸消除掉其中那隻“大蠱”,也絕對料想不到其實在最裡面還包藏著一隻毒性更強,發效更猛的特殊“小蠱”。

潛龍之名,即是“潛龍在淵”,龍藏於深淵中,一朝出水,天下皆知,那種劇毒蠱蟲也是一般無二。那種個頭奇微的白色小蟲會靜靜潛伏在修士體內,待中蠱之人完全放鬆警惕的時候,猛然毒發,速度快之極矣,猝不及防,恍如閃電。

該小小奇蠱一旦發效,其殺敵能力遠遠強過包裹在外頭的大蠱,因為根本來不及反應,立刻便就中招,慘遭毒害。

被潛龍小蠱影響之後,修行之人周天內的滾滾真氣會瞬間喪失流動能力,如被門閥堵塞拴住一般,旋即各大竅穴也會緊跟著封閉,等同於手腳盡廢,內力全失,變得跟個從來沒有習武……不,跟個生活不能自理的癱瘓病人一模一樣,簡直悽慘無倫!

這也就是龐靈在那場何瑤城圍殺之戰中,要求公良巨無論如何也須把金鐧上的潛龍蠱,通通灌注進紅綢劍修體內的原因,就算圍攻最終失敗,被那個姓魏的小子意外出逃,也有辦法能叫他徹底淪為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廢人。

此手段殺人誅心,該說那奇蠱實在太毒太狠,太難以捉摸!

魏頡在馬棚處別了紅衣虯髯刀修夏侯焚後,一路上平安無事,直到在天燭英雄府北部,平陽郡六嶷山山腳的時候,那隻白色小蠱陡然發作,毒力鋪天蓋地,一瞬間的事情,年輕人便即沒了任何意識,從赤馬背部摔了下來,昏倒在地上。

不知過去多久,朦朧間,被冰冷的涼水刺激面部神經,魏頡再度醒過來,發現此刻的自己已被極粗的麻繩緊緊捆住了身子,整個人被束縛在一個房內大柱上面,動彈不得。正如昔年在金梁王府異獸閣裡中了小郡主嬴凰的毒策,被那張大型捕獸網困束住身體,一樣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一樣的身臨絕望之地。

周遭是一個個土匪模樣的蠻族男人,坐在西面虎皮大椅上的是個披頭散髮的兇悍大漢,堂內所有人都操著一口地道的北國異域嗓音,說話方式皆極度野蠻粗魯,一看就絲毫沒經歷過優秀儒家禮教的薰陶,故而一個個都那麼的愚昧粗野,跟山裡猿猴狒狒沒太大區別,最大的區別無非就是猴子吃果子,而人吃肉,猴子只會叫不會說話,而他們會講幾句蠻人蠻語罷了,其他的,動物該有的種種畜-生行為,這群狼蠻子,一樣都不會少,壓根就看不到什麼區別,人活得跟野獸山禽相類似,當真是一種悲哀,一種民族的恥辱。

荒僻北國,果真處處蠻魯不堪!

若換成平時,見到這種人,魏頡連看都不會多看他們一眼,直接拔出手中的劍,把他們全都砍死了,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死,誰也別想著苟活。

魏頡本來就恨極了北地的蠻子,而他們那群山野土匪,又人人都是狼蠻族裡臭名昭著的惡人,如真正的虎豹豺狼,手上或多或少都沾著點無辜老百姓的鮮血,是十足的歹徒,對付這種人,那就更加用不著有所保留,見了就殺,一劍下去,均可落到實處,絕不至於傷及半個好人,他們當中絕不會有不值得殺的人存在。

可現如今,魏頡束手無策,什麼辦法也沒有。

為何會末路至此?只因魏頡體內的潛龍蠱劇毒發作,九幽真氣絲毫無用,膻中府海里的本命內力似被封印冰凍,根本無從運用,各大竅穴封鎖閉合,如城池東南西北四大城門關合,宛如“封城”。

既然無法呼叫內力真氣,手腳難以活動,連最基本的心竅都受到強烈桎梏,心劍被強行插入“鞘”內,那麼就連心意操縱通靈法器殺敵這一最後手段都已無用,徹徹底底受人所制,生殺大權完全交於人手。

對方心意,想不想殺人,將直接決定魏頡是生還是死。

將紅綢劍修的兩柄佩劍搶走,然後將之用麻繩綁在柱子上的,絕非善類,那是一夥兒殺人不眨眼的山匪土賊,既然不幸落到那幫殺人如麻的土匪手中,十個裡有九個都要慘死,剩下的那一個,極有可能死得非常非常慘。

這座名喚“六嶷”的大山之上有個瓦罐寨,匪寨寨主名叫張天龍,早年間,他曾是英雄府某個武道門派的頭目,雖不會舞槍弄棒,但拳腳功夫頗為不俗,有著三階百尺境大圓滿的水平。

當年魔宗折腰山成立,打壓天燭國南院北庭各大武林宗門,或招安收募,或無情打殺,張天龍所在宗派很不幸成為了後者,被比較徹底的遭到圍攻剿滅,大部分成員在那場戰役中犧牲戰死,那個所謂的武林門派,就連名字都直接被從歷史上抹去,消失得一乾二淨。

那天在親眼目睹宗主掌門悽慘落敗,被折腰山老九林清活活把整個喉嚨捏爆,整根脊柱從背部抽出以後,他張天龍就道心大裂,覺得自己的拳腳武藝根本就是一坨不折不扣的臭-屎,爛得不能再爛。

若“人間真武”林老九的近身功夫是天上飄來飄去的浮雲,那麼張天龍的武學造化就不過是地上輕-賤無用的泥巴塵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有那窮極一生都無法觸及的雲泥之別!

自家宗門被真武峰戰士們踏平覆滅,自己素來仰慕的老宗主被林清輕鬆屠殺,有幸逃過一劫的張天龍也就失去了一切理想,武道成就終身止步不前,決定這輩子都當一條混吃等死的鹹魚,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會像宗門的其他成員那樣英年早逝,亦或者像老掌門那樣被人如碾死一條野狗般隨意誅滅。

命只有一條,能拖得過就算不錯了。

可是當張天龍後來把身上的全部銀兩都花了個一乾二淨,餓了足足兩天沒吃東西,眼冒綠光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當條“鹹魚”其實也沒那麼容易當,如果不能填飽肚子,連想要舒舒服服的躺著都一件值得奢望的事情。

所以他選擇去幹沒本錢的買賣,于山中剪徑搶劫,靠著這門來錢快的營生,賺來了不少的收益,收穫頗豐。

他畢竟是三階百尺境的宗師級高手,就算道心崩了,拳法武功這輩子難有寸進,對付一些普通的平民老百姓還是綽綽有餘的,只要出手稍微遞出幾發拳招,被搶掠之人立時倒地不起,身上車上所待的財務,通通盡歸張天龍所有,簡直就是幹一票後,一個月甚是好幾個月,不用為了生計發愁,吃香喝辣,日子過得逍遙自在,更勝往昔。

隨著這門“生意”做大做強,張天龍越來越富,也招募到了不少小弟,一票人要搶就搶大的單子,就算是有鏢局護鏢的緊俏物件,他都有這個膽子帶著兄弟們去搶。

兄弟成群結隊,都用武器,他張天龍就始終只用兩顆拳頭,拳頭所到之處,皆是天龍的拳下亡魂,一雙鐵拳,彷彿就是為了搶劫這一行業而生的,斃人性命速度奇快,效率奇高。

為此,張天龍萬分自得驕傲,以前還在宗門內部當頭目的時候,一個月才能掙多少銀子?現在自己只要幹成一票,那其中收益之豐,足足勝過曾經一整年的收入。

這樣的價效比,這樣輕鬆的來錢門路,讓張天龍就好像開啟了一個通往嶄新世界的大門,簡簡單單一個字來形容他當了搶匪以後的心情,那就是“爽”,太他-媽過癮了!

既然有了幾十上百號兄弟跟著自己,那麼就該有基地了,否則,那麼多弟兄睡哪兒住哪兒?搶了女人,在哪兒玩?橫豎都該有個本部才是。

於是自甘墮入當了草寇的張天龍在六嶷山上建立了一個山匪寨子,取名“瓦罐寨”。

原本因為他曾聽說中原有過一個著名山寨叫做“瓦崗”,便有心把自家寨子的名字就定做“瓦崗寨”,但又聽手下嘍嘍講,中原還有個古怪說法,叫做“寧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炷香”。張天龍自然對南邊歷史一竅不通,遂問那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那個小嘍嘍對此也一知半解,只說可能桃園三結義是三個兄弟一塊兒結拜,而那個什麼瓦崗呢,既然只有一炷香火,那麼想必就只有一個人了。

張天龍對此嗤之以鼻,說自己這個山寨頭領當的再不濟,也怎麼說有三百多號兄弟願意跟著自己,那個破瓦崗,居然只有一個人?一個人怎麼佔山為王,這不淨鬼扯呢嗎?!

又問手下,瓦崗的那個“崗”字是什麼意思,那小嘍嘍也不知,盲猜一通,胡亂說多半是“片”的意思,瓦崗就是瓦片。

張天龍又哈哈大笑,既然那個中原名氣不小的“破”山寨叫瓦片,那麼老子的寨子不妨就叫“瓦罐”,瓦片只能鋪房頂擋擋雨,一片而已,又何用場?瓦罐多實在,水啊吃的啊,都能裝在裡面,用處非常大,一下子就把中原的瓦崗寨給比了下去。

張天龍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起名字的水準幾乎已經和陸地塵仙相媲美了,真真是牛氣沖天,牛得不能再牛了!

後來六嶷山瓦罐寨裡的成員越來越多,已不下五百之數,張天龍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已不再滿足於殺人這件事了,他還培養了新的愛好。

這個新愛好異常血腥殘酷,那就是“吃人”。

字面意義上的吃人。

一開始只當是嚐鮮似的試過一兩次,到後面嚐到了甜頭,一發不可收拾,張大王專門派遣麾下嘍嘍下山,去強擄一些細皮嫩肉的女人小孩上山來,剝了皮剜下肉,給山大王張天龍受用,一享口腹之歡愉。

聽聞中原有什麼十大魔頭,個頂個兒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凶神惡煞,呵呵,張天龍對此根本不屑一顧,覺得不過是殺人而已,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如果光靠殺人就能當魔頭的話,那他張天龍每隔幾天就要食用一次人肉,那麼豈不就成了江湖上的超級大魔頭了?

張天龍心裡想得們美滋滋,如果真是這樣,那將來自己還就非得南下去一趟中原,說不定還真給自己掙來一個“大魔頭”的稱號,能在天下十大魔頭排行榜上得來一個座次,讓大禹王朝的那群孬種們都瞪大眼睛給瞧好了,爺們這樣的,才能叫魔頭,你們那兒的,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的孩童過家家罷了。

兩個字,可笑!

今天的張天龍心情極好,只因他去年搶上山來的那位壓寨夫人生了,分娩得十分順利,給張大王誕下了一個足足七斤的男嬰,得知自己有了後人的張天龍興高采烈,在山寨大堂裡的擺下酒席,殺雞宰牛,請瓦罐寨內的兄弟們都吃個痛快,喝個爽快。

到後面喝得實在有點多了,坐在虎皮長椅上的大王張天龍醉眼朦朧,忽然嘴巴里感覺少了點什麼味道,又開始饞嘴想要吃人肉了,便讓手下去抓人,男女不限,反正一定要細皮嫩肉,這樣的貨色,入口時才最味美,最是讓人愜意享受。

也是運氣好,剛一下山,就遇到了個趕著投胎的傢伙,人昏倒在地也就罷了,還送匹馬,上等好馬,渾身毛皮通紅如血,瞧著就知必然能知極多銀子,可算是撿到寶貝了!

那男的長得面板白白淨淨,一看肉就嫩-滑,好吃,剁了當包子都絕對好嚼得緊,大王見了一定喜歡。

那群負責下山找“下酒菜”的嘍嘍們歡欣鼓舞,嘴裡哼著山歌,“大王派我來巡山,我到山下轉一轉~”

把那個喪失意識的紅綢男子扔到馬背上,讓赤馬來馱著,牽著馬韁,拉馬帶人上山。

把那匹品相上等的紅馬拉去了馬棚裡頭,再把那個面容姣好的男子用最粗的麻繩捆了,綁在屋內的柱子上面,這樣一來能防止這人清醒過來動彈,二來是一會兒給他拋心挖腹的時候好弄,方便用盆子裝血。

一盆冷水潑上去,那名被五花大綁的男子被冰冰涼涼瞬間刺激著醒了過來,容貌年輕的他瞪大眼睛環顧四周,也試著用力掙扎了幾下,全然無濟於事,想想也是,那等結實至極的麻繩,一個普通人又怎能掙得斷?多多少少有點白日做夢了。

其中一個小嘍嘍滿臉笑意,湊近對老大說道:“大王,這小子如何處置?是否直接把肚子裡頭的東西全掏出來,然後煎上一煎、煮上一煮……哎呦!”

未等那個手下把話講完,面容剽悍的山匪頭子張天龍抬手便打,賞了自己的手下一個“糖炒栗子”,厲聲罵道:“蠢貨,老子之前說的都忘了?肚子裡面的臟器掏出來洗乾淨,堆到火上烤,邊烤記得邊放孜然花椒之類的調料,這樣的東西才叫好吃呢!煎和煮都差點意思,燒烤才是王道!”

那個腦門挨敲的小兵戰戰兢兢應了一聲,回道:“大王說的有理,是小的記性太差,都給忘了。”

那個一直在把玩著兩柄精美長劍的張天龍也不去轉頭看人,而是始終把目光放在手上的血靈和青霜兩劍之上,理由很簡單,這兩劍無論是外觀還是鋒利程度,都是張天龍生平頭一回見,第一次見識到如斯珍貴無倫的“神物”,當然要多看上一會兒了。

瓦罐寨張寨主頓時嗤笑一聲,對著自己的手下發起嘲諷道:“你這傢伙,少玩玩-女人,天天上-女人床,把自己的腦子都玩得不好使了,本來就挺一個,再傻點,不是成痴呆了?學學老子,去年把壓寨夫人取回山,到現在十個多月了,你嫂子也生了,你看我有去碰過別的女人嗎?一個都沒有吧!這個叫什麼,這個就叫深情,就叫專一!學著點,什麼時候你能和老子一樣深情且專一了,那你也就算有本事了。”

立在張大王身邊的小嘍嘍“嘿嘿”一聲,諂媚而笑,奉承道:“大王對愛人情深似海,天地可鑑,實乃我輩楷模,我們這些做小弟的,該當終身以大王為目標!”

這通馬屁拍得張天龍心情更加愉悅,身心舒暢,加上了飲了大量酒水的緣故,土匪頭子張天龍有些口無遮攔,自以為是的說道:“那個折腰山的火靈聖人聽說過沒?叫什麼龐靈,十三兇徒裡面排老四。聽說這傢伙不愛娘們兒,居然喜歡男人,你能想象嗎?一個滿臉鬍子的大老爺們,跟另一個男人上-床,嘖,光是想想那畫面,就叫一個辣眼睛!兩個男人一塊兒耍大槍,這叫什麼事兒嘛,多瘮人吶,你說換成老子,大早晨起來,眼睛一睜開看到的不是女人,而是個男的,我估計能一拳把那男的給打飛幾米遠,忒晦氣了不是?”

那嘍嘍連忙附和道:“那是,眾所周知,折腰山上的都是一群頭腦不正常的傢伙,一個兩個腦袋都被驢踢了,幹出噁心的事情也理解。那個諸葛長懷,放著好端端的皇位不要,跑去開宗立派,淨搞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這不是典型的愚蠢透頂,跟個大傻子沒什麼區別嘛!”

張天龍聽後立刻仰頭大笑起來,那張醉了酒的臉也因為狂笑而變得更紅,如蘋果相似,他昔年的宗門被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帶兵所滅,除了對那林老九恨之入骨以外,“恨”屋及烏,對這座英雄折腰山都抱著絕大的惡意。

只要是有人說折腰山的不是,那便都是張天龍的好朋友、好兄弟,一輩子的鐵哥們!

“沒錯,都是傻子,大傻子!不單單折腰山的人都是傻的,連這座南院地界裡,真正聰明的人都沒有幾個……”

滿臉通紅的張天龍突然歪嘴問道,“喂,你說說,你覺得在天燭南院,誰的頭腦聰慧,可排第一?”

那名被唐突問話的小嘍嘍心裡想著:“你既然問了這個問題,那我還能怎麼回答,要我說真心話,覺得折腰山老大諸葛長懷最有智慧,你還不得把我剝了一層不可啊?當我傻的?”

遲疑片刻後,開口奉承道:“哎呀,那還用說?這不是板上釘釘,路人皆知的事兒麼?要說天燭南院……不,整座天燭國頂天聰明的人,那當屬是我們瓦罐寨大寨主,張天龍張大王啦!如此頭銜,當仁不讓,舍了大王,又還有誰能當之?不配不配,誰也不配,只有大王才能受之無愧,名至實歸啊!”

張天龍被這一通誇,自覺飄飄然美不勝收,哈哈大笑數聲後,把那柄金鞘長劍伸過去遞給那個小嘴抹了蜜的小嘍嘍,道了句:“喏,這個賞你了。”

先是吃了個砸在腦袋上的板栗,而後又得大王獎賞的小嘍嘍高興至極,忙不迭結果了那柄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寶劍,拔出劍刃些許,登時便有一股極濃的血腥之氣散出,那人強忍作嘔的慾望,苦笑著快速把劍刃歸鞘,自言自語說道:“這劍多久沒洗了,怎的那麼一大股腥味兒,可燻死個人了。”

瓦罐寨土匪老大張天龍則猶在好好觀賞著那柄墨鞘青刃的長劍,劍上青芒華麗,極是動人心魄,他自然不知此物正是天下八大神劍之一的“青霜”,只當這是件頗為稀有的寶貝兵器,又衝著被綁在柱子上紅綢劍修發問道:“那邊的小子,問你,這兩柄劍,你從哪兒來的?你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廢物,也配用這麼好的劍?實話實話,老子興許心情一好,過會兒賞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魏頡此時此刻閉上了雙眼,嘴巴同樣緊閉,不出一點兒聲音,宛如石頭人。

見那年輕人已合目待死,張大寨主冷笑了幾下,揮了揮手,吩咐道:“把那小子的心臟剖出來,給老子做醒酒湯!注意,動作要儘量慢些,好讓他受盡苦楚再死,可別便宜了這小雜-種!”

手下聽令後應了一聲“是大王”,開始著手給那名被強虜至此的年輕劍客開膛。

先扯開魏頡前面的衣襟,露出裡面的白-滑肌膚,然後從桶裡兜起一大瓢的冰冷涼水,對準心臟位置潑了上去。

魏頡受到刺激,驀然睜開眼睛,豎起了雙眉,瞠目怒喝道:“你做什麼,要剖腹剮心就儘管來便是,我不怕,又往我這兒潑冷水作甚?!”

那個負責殺人的小嘍嘍先一愣,隨後笑道:“人心裡都是熱血,發燙,用冷水一激,也就涼了,生生脆脆的更加好吃,懂了不?懂了就上路吧。”

說著拿出一柄剔骨尖刀,用毛巾擦拭幾下後,對準了魏頡胸膛就要刺下去。

就照目前紅綢劍客的狀態,體魄虛弱,肉軀無能,萬萬抵禦不了這口尖刀,一旦心頭中刀,決然是必死無疑!

心知自己恐怕十有八九是要殞命於斯的魏頡兩眼發直,長長嘆出一口氣,眉眼中流露濃濃的悲哀之情,沉聲說道:“想不到我魏頡沒有死在林清、王陽煦、龐靈這等頂尖強者的手上,今日卻陰溝裡翻船,葬身於這幫宵小螻蟻的刀下……”

不禁又想起了自己過去在中原的時候,曾馬踏七步山,血洗吞象寨的豪俠事蹟,年輕人不由得感慨一句:“自古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今天恐怕就是我魏頡殺了那麼多人的報應了吧!”

坐在虎皮椅子上張天龍顯得有些聒噪,他赤紅著臉,肅聲叫道:“這小傢伙在胡說些什麼,嘀嘀咕咕的個沒完?是不是在罵老子,如果是,那先給我把他舌頭割了。”

負責做“心肝醒酒湯”的小嘍嘍如實答道:“大王,這小子剛才說,連林清、王陽煦,還有龐靈,都沒能殺得掉他,今朝送命在這裡,算是報應不爽。”

張天龍凝視著那一襲紅綢,猝然放聲大笑起來,道:“休要管他,這小子臨死前患了失心瘋,在說些胡話呢,什麼龐靈王陽煦的,若是這些人出手,他只怕連叫喚都做不到就被弄死了,還說什麼殺不掉他,淨會放臭-屁!”

這位瓦罐寨大寨主曾見識過折腰山人間真武,武道造詣絕強的林清林老九的殺人風采,只是一個瞬息間,便輕輕鬆鬆秒掉了四階洗髓境的老掌門,又以極度殘忍暴虐的手段取走了人的性命,殺人如呼吸。

時隔多年,林清那幅兇霸可怖的模樣,至今都還深深的烙印在張天龍的腦海中,故在土匪老大張大寨主的認知裡面,像林老九這種天罡境的絕世高手,就等同於是“神仙”或者“閻-王”一般的存在,普通人,或者說是修為境界不夠高的人,在他們面前,那根一隻螞蟻沒有區別,反正都是一下即死,連任何反抗掙扎的餘地都不會有,說死就死,命賤如紙!

所以那個穿紅衣服的年輕小子說的話,才會被張天龍當成是瘋子的癲狂言語,他哪兒會知道,那個紅綢劍修不僅成功在天罡境大能的獵殺之下存活,甚至才成功反殺了“人間真武”林清、“劍王”王陽煦和“火靈聖人”龐靈,三大天罡境,均在和魏頡一戰過後悽慘身死。

然而,即使是八階天罡武夫、劍修、刀修,都沒能宰掉的年輕劍修,竟會那麼悲慘的死在這裡。

死在六嶷山上這麼一個小小的土匪山寨裡面。

死在一柄專門剔骨割肉用的牛角尖刀之下。

來天燭之前,魏頡無數次猜想過自己如果真的死在了異國他鄉,到底會以一種怎樣的形式死去?

他想過太多太多的假設,但就是沒想過自己被一群山匪綁架,死後淪為山寨賊首用於醒酒的肉湯材料……

但事已至此,已然迴天無力,自救已經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武器丟失,血靈青霜俱落敵手。

真氣全無,掙不開粗-硬結實的麻繩。

竅穴閉絕,無法以心力操控殺伐法寶。

體魄已碎,沒法扛住尖刀的戮擊。

唯有“塵仙”心境仍堅不可摧,制使魏頡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保持著不屈不撓,勇者無畏,當不懼赴死。

死在這兒,就死在這兒吧。

反正橫豎都是客死異鄉,都是死後無墳無冢,化作幽魂鬼物,飄蕩天地間,屆時,總該能回到家鄉看上一看。

能去看看江南的春暖花開,能去看看長江的江水滾滾,能去看看黃河的大浪淘沙,能去看看五嶽的巍峨雄壯……

能去看看自己的那些“故人”們,都過得怎麼樣了,都還有沒有好好活著,有沒有為了心中期盼之物堅持不懈的努力著。

沒有努力也沒關係,只要他們能過得好,能開開心心的活著,就足夠魏頡胸中欣慰,死而無憾了。

說是死而無憾,但其實魏頡此生多憾。

憾沒能對得起那些朋友,憾沒能對得起父母,憾沒能對得起祖國,憾沒能對得起中原百姓……

憾也不憾。

對父母親朋,對中原故國,對天下蒼生,魏頡憾固有之,但無愧,絲毫無愧!

若有來生,今生所走的路縱是再走一遍,再做一遍當年的選擇,魏頡也能接受得了,因為這就是自己的人生,沒有什麼好埋怨和懊悔的。

凡是過往,皆成風景。

既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生死已定,既然人命不由己,那就坦然接受便是。

魏頡曾向“老天爺”抗爭多成百上千次,可結果卻是這樣,生與死,全然不是自己能夠管控得了的。

終知時運皆由天定,半分也不由人!

被死死捆綁在柱子上的紅綢客魏頡又一次閉上了眼睛,並未嘆氣,臉上不起波瀾,只是輕飄飄的淡然道:“來吧,殺了我吧。下一世,我再好好活。”

就在那柄尖銳牛刀即將觸碰年輕人胸口之際,有人匆匆自大堂門口闖入,臉色煞白,上氣不接不接下氣,那名腳步踉蹌的小嘍嘍喘了好幾口氣,張皇叫道:“大王,出大事兒!”

坐在西首-長椅上張天龍眉頭一軒,怒道:“到底發生何事了,這等慌張?!”

那小嘍嘍低著頭,有些扭捏勉強的說道:“有一襲白衣仗劍……騎著青色大馬殺入了寨子,把,把……”

瓦罐寨群寇之首的張天龍很不耐煩,面紅耳赤的追問:“把什麼呀,別結結巴巴的,有什麼就說!”

那山寨小弟用力嚥了一下口水,終於吐出了後面的話:“把大嫂,還有嫂子剛生下來不久的孩子都,都殺了……”

張天龍失聲“啊”了出來,往那張鋪著老虎皮的椅子後背上靠去,身子幾乎徹底癱軟,沒了骨頭。

顯然是被這巨大噩耗震驚得如同五雷轟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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