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劉勝的額頭上滑落,從他的濃密高聳的眉峰上流淌下來,劃過他的眼角,讓他有些看不太清楚。

喜慶盈盈的迎親隊伍快速向前,劉勝看著花轎遠去,又看到花轎的側簾被掀開,一個美麗又無助的女子探出頭來,鳳冠霞帔,擋不住她無助的眼神,也擋不住她眼中落下的滾滾淚珠。

她似乎想開口,但一隻漆黑的爪子扼住了她的咽喉,把她拖拽著拉進了花轎之中。

劉勝瞪大的眼睛佈滿血絲,他看到那美麗的臉龐張了張嘴,似乎在叫——“哥哥!”

劉勝發了瘋一樣向前衝去。

他拔出腰間的刀,卻發現手中的刀已經佈滿了鐵鏽。

他一刀砍向迎親隊伍裡的陰兵,卻被陰兵踹翻在地。

劉勝翻倒在雨水裡,就彷彿落在了陰冷的河溝之中。

河溝裡帶著腐臭的泥水翻湧了上來,將他不斷將向水中拖去,下沉、下沉。

劉勝猛的睜開眼睛,大聲的喘著粗氣。

陰冷的天空,冰涼的雨水,被打溼的衣衫重重的墜在身上,好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向他不斷往下拖拽著。

遠處,一隻敲鑼打鼓吹著喜悅的迎親隊伍向他走來。

劉勝的心臟猛烈的跳動著,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心中的熱血驅使著他,讓他如同一隻噬人的野獸一般,惡狠狠的看向了迎親隊伍。

他快速跑動起來,雙腳踩在雨水當中,泥水四濺。

“良姬!”

“良姬——”劉勝同迎親隊伍正面衝撞在一起,被引路的判官伸手截住:“大膽!竟敢衝撞城隍大人的喜事.”

判官伸手一推,劉勝就重重的倒飛回去,跌進了泥潭裡。

大紅的花轎簾子猛的掀開,良姬奮力地掙扎著想要逃離。

但一隻鬼手扼住了她的咽喉,不論她怎麼掙扎也無法離開。

良姬看著跌進泥潭之中的劉勝,雙眸垂淚,對著他搖了搖頭,說出了兩個無聲字:“快走!”

劉勝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一路的判官緊跟著一腳踩了上來:“不要誤了吉時,走.”

劉勝抓住判官的腳腕,想要將他扭倒,但彷彿抓住了一根冰冷的鐵柱,這一根柱子將他壓在水中,就讓他無法翻身。

一隻又一隻的腳踩在劉勝的身上,鑼鼓聲,嗩吶聲,歡快的曲調在他頭上響起。

劉勝看著那大紅的花轎從頭頂經過,被雨水浸的暗紅的轎子彷彿沁出了血。

泥水淹沒了劉勝的身子,將它不斷往更深處踩去。

陰沉的天氣,刺骨的雨。

溼透的衣衫如同鐵甲一樣墜在身上,冰冷刺骨。

劉勝的眉峰和眼睫毛都掛上了水珠,他猛的吸了一口氣,看向了遠處的迎親隊伍。

他的臉如同鐵一樣冰冷,他的心如同爐火一般滾燙。

劉勝扶住腰間的刀鞘,另一隻手握緊了刀把。

他雙腳扎樁,身體下沉,如同一座石雕坐立在路口。

迎親隊伍到了近前,引路的判官舉起了手,喧囂的鑼鼓聲和嗩吶聲便停了下來。

判官眯著眼睛:“何人敢攔住城隍大人的迎親花轎?”

劉勝猛地睜開眼睛,眼神如同食人的猛虎,他倏地抽刀,冷豔的刀光在雨中亮起。

如同閃電!如同驚雷!刀光落在判官的身上,判官的臉上才堪堪露出驚恐。

唰的一聲。

讓判官變化作兩截,變成碎裂的紙人落在雨水中,很快就泡開了。

他的魂魄化作陰風黑霧,哀嚎著在花轎前盤旋。

“殺!”

另一邊的武判官奔上前來,將手中金鞭當頭砸向劉勝。

劉勝一腳踢在他的心窩上,把他踢得連連後退。

這時候,黑白無常扔出鎖鏈,一左一右鎖住了劉勝的雙腿,用力一拉,劉勝便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

陰差們一擁而上,刀劍加身。

殷紅的血液在雨水洇開,如同盛開的紅梅花。

大紅花轎的簾子被一把扯開,良姬看著倒在血泊當中的劉勝,發出無聲的哀嚎,鳳冠跌落在雨水當中,滾在了劉勝的腳邊。

劉勝死死地盯著良姬的臉,想要開口,但整個人卻往不斷下沉。

“等著我,等著我來救你!”

黑雲壓城,滾滾雲團如同黑龍的鱗片。

閃電和雷霆在雲層當中交織著,狂風和暴雨傾瀉著。

劉勝站在路口,他取下背上的弓,手指輕輕撫摸著弓弦。

他取下箭筒中的箭,彎弓引箭,注視著迎親隊伍來的方向。

大雨傾盆。

雨水砸在地上,濺起一團團的霧氣。

但空蕩蕩的霧氣之中,什麼也沒有。

劉勝的眼睛通紅,血絲在他的眼球中攀爬著。

他希望看到那個迎親隊伍,看到那大紅花轎之中自己最親最愛的妹妹。

但是什麼也沒有。

“為什麼!”

弓箭落在地上濺起水花,劉勝抬頭看天,似乎感覺到雲層之中有一個龐然大物在遊弋著。

“在哪裡?我的妹妹在哪裡?”

他頹廢的跌坐在雨中,那綻放出來的鋒銳光芒彷彿被大雨澆滅了。

一把紙傘在他的頭頂撐開,穿著紅衣蹬著黑靴的少年走到他的身邊。

“站起來,把你的弓箭撿起來.”

“如果不保養你的弓箭,不磨礪你的刀鋒,不保養你的精神、鍛鍊你的武功,那良姬還能靠誰呢?”

劉勝站了起來,他沉默著把弓箭背起,看向宮夢弼。

宮夢弼微微彎起眼睛,似乎有幾分笑意。

他指了指天上,指了指傾盆大雨,“你所見的黑龍,所經歷的風雨會在某一天變為現實.”

“一旦這一天到來,你需要拿起你的弓箭,提起你的長刀,去解救你的妹妹.”

宮夢弼攤開手,從他手心浮起一縷清淡的香氣。

劉勝嗅到之後,便立刻覺得精神為之一振。

他喝酒醉壞的腦子漸漸清醒過來,才察覺到眼前也許並不是現實,而是一場夢境。

“你到底是誰?你想說什麼?”

宮夢弼笑了一聲:“你醒了?那我們就好好聊一聊吧.”

鉛雲消散,風雨消弭。

劉勝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身下是熟悉的床鋪。

他終於想起來自己是又喝得爛醉如泥。

漆黑的房間,唯有一個朦朧的人影發著淡淡的輝光,如同朦朧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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