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

秦弈捕捉到了重點:“道兄的意思是,貴觀原先也不搞這些名堂?”

“當然不搞.”

靈虛嘆了口氣:“老實說,我們雖享世間尊榮,也不代表放浪形骸,修道者該有的修持還是要有的,不然談什麼修行?原先我們雖有女冠,但也是另分別院修行,哪裡會像現在這般德性?”

秦弈道:“我看那些小道姑修行極淺,說是未曾入門都說得過去,大概只是得授了一些吐納法,根本就不是真道姑.”

“自然是瞞不過道友的.”

靈虛笑了笑:“不過是秦樓楚館買來的,能讓王公貴戚覺得這裡有道姑輔助雙修就行……貧道要收個徒弟都千挑萬選,真有靈根的小姑娘哪裡可能在這凡塵俗世大把撈,他們也是想多了.”

秦弈不解道:“這我就真不明白了,你們至於巴結王侯麼?難道不是應該他們跪求你們?”

“本來確實如此,然而時移世易……”靈虛低聲道:“我們與朝廷,本是互相依存的狀態。

朝廷需要我們的仙家修為,內可觀星象卜吉兇降甘霖,外可與敵國仙家相互牽制。

而我們當然也需要朝廷之力,蒐集資源,培育弟子。

然而這些都只是表徵,道友可知,真正能讓我們得到朝野尊敬的是什麼?”

秦弈斷然道:“是長生.”

靈虛眼裡閃過驚奇之色:“道友年紀輕輕,可著實看得分明。

正是因為王侯渴求長生法,才會求著我們。

然而一旦他們發現,在我們這裡求長生很是縹緲,反而有其他門派能讓他們快速得到進益,那當然會疏遠我們,轉向別人,也就是知道我們確實有真法力,才給點敬重罷了.”

秦弈明白了。

是有其他修仙者摻和其中,與他們潛龍寺爭奪大乾尊崇。

聯絡他們用小道姑吸引人的做派,秦弈立刻想起了大歡喜寺,以及當初在那個弘法寺的見聞:“莫不是有些淫寺號稱共修歡喜禪,以此吸引王公貴族,和你們爭奪朝野信重?”

靈虛行了一禮:“道友果然明鑑.”

秦弈暗自沉吟。

這種事並不像大歡喜寺自己要做的,講真他們大歡喜寺隨便派一個騰雲級的首座之類的,碾個大乾如殺雞,這樣暗戳戳的搞鬼有什麼意思?更像是如同弘法寺那樣的外門所為。

但也不一定,自己並不是太清楚大歡喜寺之道,說不定他們就是要布種天下來傳道,而不是靠武力爭奪呢?他沒表現出自己和大歡喜寺有什麼瓜葛,不動聲色地問道:“如靈虛道兄力量遠超凡俗,又有門人萬千,難道沒想過自己做皇帝?和別人爭這個幹嘛用?”

“呵……”靈虛笑道:“當了皇帝還修什麼道,歸根結底我們要的是長生,而不是皇權,此所求不同也,否則道友又為何不搞個皇帝做做?”

秦弈也笑。

但心中不太信,你這道觀數百年就沒出一兩個野心家?都當你們是我啊?卻聽靈虛續道:“再說了,就算我一時權欲作祟想要坐把龍椅,可大乾有仙家後臺。

若被人力滅國不會管,若是有人仗著修行作亂,就有人管了.”

秦弈一下沒反應過來:“誰啊?”

靈虛指著他:“你。

或者說萬道仙宮.”

秦弈啞然失笑,確實,自己不就是因為這個來的麼……搞了半天,世俗皇權不會被超凡偉力掀翻,其實是因為有仙家後臺來著。

說不定大歡喜寺沒有直接出手,而是暗戳戳的搞鬼,也是為了符合“人間事人間畢”的仙家共識,並不想用遠超凡俗的力量來行事。

秦弈忽然想起了西荒和他們家邙山老祖……也許每個能立國的,在立國之初都有仙家暗中幫手,也是飛龍在天的氣運體現吧。

那南離呢?南離之祖,有沒有一個仙家後臺?或許也是有的,南明離火的國名,本來就很有點這種氣息。

只是千年來早就淡了,就連國王都不知道還有這麼回事了吧……那塊玉佩是不是與此有關?“但如果是這樣,這事邏輯不對啊.”

秦弈笑道:“向我們萬道仙宮求援的途徑難道不是皇家自己藏著?怎麼會讓你們求援?可別說我找錯地方了,來求援的使者說的不是潛龍觀.”

靈虛凝視他半晌,慢慢道:“道友很謹慎,並不像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秦弈笑笑:“被人坑多了,自然要弄明白一些.”

“使者是貧道師弟,如今是內宮欽天使。

事實是,天樞神闕,萬道仙宮,蓬萊劍閣,永珍森羅……太過縹緲,世人只當傳說聽,誰知道你們在哪裡?反倒是我們才知道,要求援當然是我們求援,而非皇室.”

“所以你們求援,總不會是讓我來幫你對付與你們爭鬥的新宗派吧?那與家師與大乾先祖的約定並不相符.”

“家、家師?”

靈虛瞪大了眼睛:“敢問道友……”秦弈微微一笑:“正式介紹一下,萬道仙宮琴棋書畫宗本代弟子,仙宮監察使,第九十一峰峰主,秦弈.”

靈虛差點沒把自己嗆死,還以為居宗主隨意派了個低階弟子,這特麼可是一宗輔弼,在仙宮都是響噹噹的地位了好不好!他的態度瞬間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原先略帶猶疑和失望的神色全都餵了狗,打躬作揖道:“道……哦不,前輩大駕光臨,是貧道失禮了……”秦弈擺擺手:“閒話少說,我只體狀況.”

靈虛賠笑道:“我們找仙宮求援,當然不是為了自己和別人爭鬥那點事,我們也沒那臉啊……前輩可看見觀星臺上的龍形虛影了?”

秦弈頷首:“看見了,影像有些稀薄,這大乾氣運差不多了.”

這囂張的說法,換了別人早被叉出去了,靈虛卻只是賠笑:“這龍形虛影,是我們的秘法顯出大乾龍脈意象,本來是作為觀測之用,那並不是一個實質的東西。

如果僅僅因為這龍形動搖甚至消散,只能代表大乾氣運已盡,我們也不合因為這個求援.”

秦弈道:“那是什麼狀況?”

“現在的狀況是,那本來只不過是個意象的龍形,凝固了,好像真的成為了一個實體,若非本觀中人結陣束縛,那龍說不定都跑了。

這可不是大乾氣運出了問題,而是有大能修士在施特殊的異術……所以這事……”秦弈愣了一下,還有這回事?一個只不過是意象觀測的虛影,成了實體?這就玄乎了,就好比說某人近日運氣比較好,這運氣只是個虛無的概念罷了,不是指實物,若說有秘法轉移倒還可以理解,可成為實體是什麼意思?哪有這種道理?運氣自己長腳跑了?你以為是棒子裡跑了個流蘇呢!這奇怪的狀況就確實是該找仙家後臺來處理的事了。

也難怪靈虛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信任的猶疑和失望,這種異術,一個也才剛剛琴心四層的少年大機率解不了。

這大乾有點慘啊。

一邊被大歡喜寺各種滲透,朝野亂七八糟的搞歡喜極樂,一邊還有不知道哪來的大能,連它大乾龍氣都在被搞。

也不知這二者是否有關聯,總之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大乾玩完,潛龍觀也多半隻能收拾細軟去山外了,怪不得他們會求援。

這事確實該管,不管是履行師門約定任務,還是自己與大歡喜寺的舊怨,都有充足的理由插手。

想到這裡,便道:“此事我知道了.”

靈虛吁了口氣,不管這少年修行如何,他身份擺著,願意管就行。

事情並不是火燒眉毛的程度,如果他解決不了,回去搬救兵也還是來得及的。

想了一想,又問:“不知前輩打算從何入手?可需要貧道遣人輔助?”

秦弈摸著下巴想了一陣,忽然笑道:“你幫我打聽一個人.”

“前輩請說.”

“一個胖子,愛穿黃衣服,說是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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