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見著這個男人的真實模樣,給人的感覺就一個字——冷。

那臉部輪廓堅硬,猶如刀削一般立體。

那周身氣息陰寒,面無表情,就好像是一塊千年寒冰。

也不知道是他修煉的功法如此還是性情如此,總之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讓人生不出什麼好感來。

怪不得那些人寧願擠著也不願意來和他共乘一輛馬車,看來是人品問題。

人員到齊,馬車開始緩緩地朝著皇宮駛去。

夏初一拽著金元寶的手算是安撫著他,一路上也沒和風洛說上一句話。

關於妖魂谷裡的那次救命之恩,風洛也說了,不用覺得欠他什麼,救她不過是和別人交換的一個條件。

至於那個別人,夏初一不用想也知道是瀧越。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瀧越和風洛,有沒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

一想到“不為人知的關係”,腦海裡第一個跳出來的想法就是——瀧越肯定是個腹黑攻!但是瞅著眼前這冰山,也不像是在下面的人啊……這一出神,夏初一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突如其來的笑聲,在這陰冷得如同太平間的馬車之中,顯得別樣的突兀,讓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金元寶伸手拉了拉夏初一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初一,你不會被鬼上身了吧?”

夏初一緩緩地別過臉去看著金元寶,縫隙裡隱約透進來的光打在臉上,光影交錯。

她乾笑兩聲,用那種極為陰測測的聲音道:“嘿嘿,竟然被你看出來了.”

“別嚇我啊,初一!”

本來就對鬼神避恐不及的金元寶不僅沒有躲開,反倒是雙手按住了夏初一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著,“快回來,快回來,初一你快回來……”夏初一覺得自己大概是被搖得腦袋發昏了,耳邊一直不停地響著一段旋律:你快回來,我已經承受不來!你快回來,生命因你而精彩。

從始至終,風洛的目光都未波動一下,甚至於抱著雙臂的姿勢、下巴抬起的高度、背脊挺直的程度都未變過一分。

若不是那規律的淺得仿若沒有的呼吸聲,夏初一直接懷疑他們對面坐著的是一個雕像了。

掙脫開金元寶的搖晃,伸手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這才得了一會兒消停的時間。

而差不多在這時候,馬車已經駛入了第一道宮門。

沒有爵位或者二品以下的官員必須得在宣成門下車步行入宮,夏初一和金元寶終於鬆了口氣,從馬車上下來。

然而走了半個時辰還沒到舉辦宴會的朝陽殿,夏初一又覺得其實和風洛坐一輛馬車也不錯,就當免費降暑了。

等到眾人一路折騰到了朝陽殿,本來大早上的天色已近是紅霞滿天的黃昏了,執事的太監們給他們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將他們領著進了朝陽殿的大門。

此時皇親貴胄文武百官基本上已經落座,十名剛剛選出來的外門弟子由大導師霍蒙帶領著,規規矩矩地到了大殿中央,給真宗軒轅淳行跪拜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一道還算是祥和的聲音傳來,夏初一忍不住偷偷抬起頭來打量了一下上座的男人。

一身明黃的五爪金龍繡紋龍袍襯得他越發的威嚴,天生的皇家貴氣和上位者的威壓由內而發。

但也不知道是老了的緣故,還是後宮佳麗太多縱慾過度的緣故,這皇帝看起來不過四五十歲的年紀,臉色間就已經隱約地顯出一絲老態龍鍾的感覺來。

真宗旁邊,一身華貴紅色宮裝的女子端坐旁邊,氣質卓絕,豔麗端莊。

夏初一記得金元寶說過,三公主最得真宗寵愛,很大的原因便是因為她的母后衛皇后是真宗的青梅竹馬。

那衛皇后,就該是這位了吧?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霍蒙帶著他們又朝著那女子方向跪下了:“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看來還真是衛皇后。

只是沒曾想女兒都那麼大了,這衛皇后看起來還這麼年輕,也不知道是怎麼保養的。

“初一,你發什麼呆呢,快起來了!”

旁邊金元寶的小聲提醒才讓夏初一回過神來,一抬頭,才發現其他人都已經起身落座了,就剩她還幹跪著。

她連忙起身彎著腰退到了尾座,在這過程之中自然也沒遺漏旁邊五公主軒轅綠真那眼裡掩藏不住的譏諷。

秦曜軒和三公主軒轅雁秋也來了,兩人的婚約是真宗賜下的,所以在這種場合裡也挨坐在了一起。

夏初一刻意地沒去往那邊看,待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她才悄悄地往全場打探了一下。

看秦曜軒那模樣,傷勢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只是沒瞧見陸師兄的影子,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正想著呢,就見真宗下面的第一個位置上,一個鬍鬚有些花白,一身仙風道骨的老者開口問秦曜軒道:“曜軒啊,你大哥怎麼沒來啊?”

這場面,皇帝還沒開口呢,他便開口了,而且問的還是秦燁辰、不,是瀧越,害得夏初一的好奇心一下子暴漲,趕緊地朝著那人看了過去。

金元寶見她眼神,悄悄地在她耳邊道:“這便是皇上的親叔叔、帝師學院的院長軒轅徽.”

“哦,原來就是他啊.”

夏初一點了點頭,算是瞭解這人為什麼開口就問秦曜軒他大哥了。

之前剛剛到驛站的時候,霍蒙那極為好看的臉色至今讓她記憶猶新,記得當時說的好像是這帝師學院的院長軒轅徽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非得收瀧越做他的弟子不可。

她頓時夾了塊肉放進嘴裡,安心地等著看戲。

這軒轅徽一開口,真宗便緊接著道:“對啊,曜軒。

聽說你大哥的愚蒙之症已經治好了,又引得皇叔這麼在意,害得朕都有些好奇了.”

秦曜軒衝著真宗和軒轅徽方向微頷首道:“回稟陛下、院長,家父剛剛將灜州的祖業交給大哥打理,他現在正在逐步熟悉當中,所以不能趕回來參加宮宴,還望陛下院長見諒.”

真宗笑著點頭道:“你大哥是秦家的長子,你父親將灜州交給他來打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旁邊,衛皇后聽了真宗的話之後,一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道:“雖說曜軒的大哥已經恢復了神智,但是畢竟一切還得從頭學起。

這直接將秦家祖業拿給他打理,只怕……”這話只說了一半,見真宗有些不悅,她才笑意盈盈地道:“本宮也是為秦家考慮,畢竟秦家的根基也是軒轅皇朝的根基.”

“謝皇后娘娘關心,曜軒想家父那麼做必然有家父的考慮,我等秦氏子孫只當為秦家出盡全力便是.”

秦曜軒見勢頭不對,趕緊站起身來回答道。

“好好好,也難為曜軒年紀輕輕有這種眼界,無論靈力還是智謀,都是當之無愧的無極洲翹楚啊.”

“曜軒不敢當.”

這真宗又誇讚了秦曜軒幾句,那衛皇后的臉色才算是緩和了一些。

夏初一替自己倒了一杯小酒輕抿了一口,悠悠然地輕輕開口:“這護女婿也護得太明顯了,可憐的小瀧越,真是躺著也中槍.”

“你別在這裡亂說話,言多必失。

更何況你又不知道這些宮人哪些是皇后的眼線,小心你這話傳到她耳朵裡去.”

金元寶的話音剛落,夏初一便覺得脖子陰森森地一冷,頓時抬起頭來朝著上位看過去。

這不看還好,居然正正地和衛皇后的眼神對了個正著,那眼中的冷然之意,比風洛那種冰涼更浸入骨髓。

夏初一趕緊地低下頭連給自己灌了三杯酒壓驚,心想不會真被金元寶那烏鴉嘴給說中了吧。

仔細一想又覺得不會,畢竟這次說是為了表彰他們這十名外門弟子,但是實際上到場的坐在前面的大多都是軒轅皇族和七大家族的子弟,他們這些個寒門弟子直接地被安排坐在最末尾。

她就是以正常的聲音說話都不一定聽得到,更何況還是刻意壓低了一些的。

那院長軒轅徽被這一鬧也沒在宴會上提收徒弟的事了,和真宗東拉西扯地說了些家常。

下面的世家子弟間也是推杯換盞互相恭維,好不熱鬧。

夏初一被這拘謹的宴會弄得渾身不自在,大胃王這回出乎意料地沒吃下多少東西,倒是對這皇宮裡面的佳釀感了興趣,連續了喝了好多杯。

不一會兒她便覺得有些尿意,和金元寶說了一聲,偷偷地帶著十五從朝陽殿裡溜了出來。

“唉,那個……”夏初一叫住一個小宮女想問問路,卻一時語竭。

她不知道廁所在這裡叫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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