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抹新綠,看著就讓人一喜。
夏初一幾步走了過去,面前的場景頓時一變,所有的黑暗全部都如雲煙散去,漫山的嫩綠,或白或粉或紫的小花,細碎地將這一片盎然的大地點綴。
對於這突變的情景,她在九召獸龕算是見識過了,所以也沒什麼驚訝的,趕緊地左右尋起瀧越起來。
極目遠眺過去,遠處有一片波光粼粼閃耀,風一吹,一層一層的,很是好看。
而在那湖水之中,一道劃痕劃開水面,猛地竄出一人來,甩開的墨髮呈一個優美的弧度,水珠四濺,星光點點。
隨即,那妖孽的臉,優雅的頸部弧線,還有蜜白色的胸膛,都在那並不算熾熱的陽光之下,顯得絕魅至極。
她嚥了咽口水,心裡有些暗暗後悔,自己怎麼沒早把這麼個尤物給啃了,自己吃虧點不要緊,不要留著這妖孽禍害人間啊!光是遠遠地看著就要流口水留鼻血了,她想著手摸著那胸膛的觸感,頓時忍不住了,拔腿就朝著那邊奔過去。
然而還沒等她靠攏,一抹亮麗的身影嬌俏地跑到了湖邊上去,舉著手中的一小把野花,衝著瀧越拼命地揮手。
“瀧越哥哥!瀧越哥哥你看,這是月兒採的喲,好不好看?”
夏初一的腳步,嘎然停住。
湖中的男人慢慢轉過身來,唇角邊漾開一抹妖魅的笑意,語調晃晃悠悠地道:“月兒妹妹採的,自然是好看的.”
女子嬌羞地低下頭去,臉上掛著微微地粉紅,白皙的面板似乎能夠掐出水來,一雙秋水眸子靈動而鮮活:“瀧越哥哥真會逗月兒。
難不成我去採兩朵醜花過來,瀧越哥哥也會說好看不成?”
瀧越懶洋洋地仰躺在水面上,長臂在水面劃開一圈波紋。
“當然了,普天之下的花,只要在月兒妹妹手上,總是會顯得別樣好看的.”
他的聲音依舊有些慵懶,聽起來卻著實如那珠玉入盤,好聽至極。
夏初一頓時一梗。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走過去。
這個瀧越,不是他認識的瀧越。
即便那眉眼那神態那淺笑,一絲一毫,從未改變一分。
旁邊那個女子嬌媚溫柔,即便是隻看到半張側臉,也足以反映出她是何等的傾國傾城。
那語態間的深深愛慕,用那溫溫軟軟的語氣說出來,就連她一個女子都忍不住有些酥了。
月兒……月兒……月兒……夏初一反覆地念叨著這個名字,不自覺地就想起了元宵的父母。
一個月月,一個越越。
兩隻由瀧越親自負責孵化的白龍,他精心準備著送人的白龍。
夏初一咬著牙看著眼前的情景,腦袋裡面的筋瞬間地擰成了一股麻花。
不對!這糾結的情緒只停留了片刻,夏初一睜大眼睛,喃喃地道:“瀧越剛剛的那兩句話,怎麼聽著不像夸人,倒像是損人啊.”
那句用極是動情的話語說出來的話,說得直白一點,不就是,普天下的花,就算是再難看,和你一比,就變得好看了。
紅果果地暗示她比最醜的花都還難看啊!瀧越這是什麼欣賞水準。
夏初一嘴上忍不住吐槽,心裡美滋滋地冒泡。
可是美完了樂完了,她才突地又想到,這會兒怎麼會冒出這個女人來的?“不好,大意了!”
夏初一想到那一片極是漂亮的熒光,頓時腦袋一疼。
而眼前的場景就好像是一幕幕漩渦,將那些湖泊、草原,還有瀧越和那月兒,一同地吸入進去。
夏初一腦袋又是一疼,幽幽轉醒。
她的手中,還拿著她最不願意用的那瓶勁爆催醒藥,難聞的味道朝著四處飄開。
“瀧越……瀧越……”試著叫了兩聲,卻並沒有什麼動靜。
夏初一有些發慌,不過好歹瞎了那麼久了,對黑暗的能力適應極強,立馬從身上收刮出好多藥瓶子來。
是藥粉的她就抓著到處撒,是藥氣的就直接將瓶口開啟,讓那味道散到空氣裡去。
這些做完,餘下的就是坐等訊息。
沒想到勝利來得那麼快,兩隻長臂將她一攬,箍緊腰身,背靠著胸,瞬間心裡滿滿。
“沒事。
你呢?”
彼時的瀧越,說話的聲音有些暗沉有些嘶啞,再不復她剛剛聽到的那種,如同伶仃泉水一般的慵懶悠然。
然而這聲音卻如同成年老釀,歲月越是悠久,越是讓人迷醉。
夏初一眯了眼,剛想笑,最後卻忍住了,板著臉一板一眼地道:“有事沒事又如何,比不上月兒妹妹嬌滴滴地一聲‘瀧越哥哥’.”
於是瞬間,瀧越就傻眼了。
“我和她沒什麼的,不是之前已經跟你說清楚了的麼?”
轉眼瀧越就反應過來了,聲音低柔地說了一句。
他箍著她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直將她勒得快要喘不過起來了,這才按住兩邊肩頭一個翻轉,面對面地重新將她摟在了懷裡。
夏初一覺得每次自己都任由他搓圓捏扁地太不划算了,剛想借題發揮,理論幾句,卻聽瀧越道:“你不知道,我入了幻境,看見一群人突然冒了出來,捉了你就跑,偏偏我還追不上,把我嚇成什麼樣子了.”
夏初一愣了下,聲音卻軟了下來:“你的萬影歸宗那麼厲害,誰能夠比得上.”
瀧越垂眸,微微顫動睫羽,遮掩住那眼中的波濤暗湧:“修靈是永無止境的,過了十幾萬年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超越我呢?畢竟,這世界上的天才,並不是唯一性的.”
夏初一聽不得這喪氣話,有些憤憤地道:“再說這些,我就把你調戲月兒妹妹的話一句一句地背出來,讓你回憶回憶當年的甜蜜,怎麼樣?”
瀧越心裡本來亂如一麻的,不過經過夏初一這麼一鬧……更亂了。
“快點替我看著點兒,我要把這裡的幽冥草採一些.”
還真難得了,她以為要花很多很多功夫去尋找的東西,總是在不經意間就發現了。
之前她被那團好看的光暈迷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倒好半天才突地想到了什麼,立馬欣喜大過苦悶了。
瀧越還沒來得及多想呢,就被夏初一拉去採藥了。
這會兒提前吃解藥,也好多挖一點存貨。
至於後面那些被一起弄暈的,管他呢。
於是瀧越充當了照明燈一樣的角色,看著夏初一揮舞著小藥鋤將那些幽冥草很有技巧地採起,而後小心翼翼地封存,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看她,竟也覺得十分地美好。
至於月兒……他好像,已經記不得她長什麼樣子了。
不過看似簡單的工作,也有一定難度係數的。
而瀧越他什麼都好,就是抗干擾能力太弱。
在夏初一第無數次吼道:“你能不能別看我,好好看藥!我要採藥啊採藥,你看我一眼,我鋤頭揮錯了,這一整株就毀了啊!”
瀧越也在第無數次受訓之後,直接了當地將夏初一拉了起來,一嘴堵住她的嘴,順便嚐了好大甜頭,最後還頗為委屈地道:“娘子大人好凶……”夏初一放開瀧越,挺了挺胸膛,似乎面有喜色:“算你識貨.”
瀧越反覆唸叨著自己剛剛的那句話,實在是不知道是自己說錯了,還是對方理解錯了。
本來還準備和她對抗一番的,沒想到一句話就擺平了?今天天上沒下紅雨啊,怎麼盡出些怪事兒?夏初一將那些幽冥草只留下幼苗,致幻作用並不強烈,所以她採了也是白採。
而與她同路的那些人沒有瀧越那麼高強的抵抗能力,這會兒還在昏睡之中。
夏初一放了幾個瓷瓶在他們周圍,因為沒有風,味道擴散得很慢,就算是要醒,也得是好一會兒了。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啊?跟著來的尾巴,居然沒讓她動一根手指頭,就全部自己嗚呼哀哉了。
幽冥草的價值極高,小小一株,賣個幾萬金不是問題。
人家輕易得不到的東西,她這裡堆著一堆呢。
而且如果她能夠製出高品階的丹藥出來,那價值,就不是一點小錢就能衡量的了。
“看來還是得把煉丹一起學上才對.”
以後鞏築修為的時候,提高潛力的時候,少不得得用大把的靈丹靈藥,想想又是好大一筆的開支啊。
瀧越伸手彈了一下她的腦袋:“貪多嚼不爛,東西學多了就不精。
你先把修為弄上去,剩下的再說.”
夏初一垂著頭,輕輕地“哦”了一聲。
兩人甩開大部隊繼續前行,沒走多久,第一個迷宮路口出現了。
走道盡頭處是一間很大的石室,裡面基本沒擺什麼東西,只有九道石門杵在那裡,冷冰冰的沒有一點人情味兒。
上面還詳細寫了說明,這石屋開啟之後,人進去,石板掉下來,封住。
若是那頭是正確的,那他們算是躲過了一截。
若是錯誤的,這封閉的門後面,便是他們坐著等死的終老之地。
這種賭命似的玩法,還真是讓人生不出什麼感想來。
夏初一伸手拉扯了一下瀧越:“你能選麼?”
瀧越掃了一眼前面的九道門,搖了搖頭:“這歸元城的歷史太久了,我還在意氣風發的那會兒,這東西就已經存在了。
而且迷宮級別設定得很高,憑我現在的實力,沒辦法選.”
夏初一這才明白從來好像無所不能的瀧越、剛才為什麼會也和她一樣陷入幻鏡了。
其實早該料到的,他的身體……夏初一很是豪邁地道:“你沒辦法選,我來選!就第九道了!”
瀧越看著她伸出去的手,嘴角一抽:“你指的是第七道石門.”
“哦,是麼?”
夏初一呵呵地乾笑兩聲,“這就是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誤差啊.”
瀧越唇角彎了彎,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那就第九道門吧。
為什麼選這個?”
夏初一不以為意地道:“因為我原來在家裡排行老九啊.”
這會兒,也不知道那個被她一來就拋棄的家族,成了什麼樣了。
大抵是原身體的記憶太深刻了吧,她這會兒想到那個家裡的一點一滴,竟莫名地覺得,有些心疼。
“我說,瀧越.”
“嗯?”
“等我們出去了,找個時間,你也跟我說說你的一切吧。
要不然,糊里糊塗地就多了個夫君,我很吃虧啊.”
眸子之中的水晃晃悠悠,裡面卻又燃燒著兩簇火焰,冰火交融,好看得要命。
瀧越愣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將夏初一一把擁入懷中:“準備嫁給我了?”
“嗯,”夏初一朝著他的懷裡像小豬仔似的拱了拱,“想有個家了.”
抱著她的雙臂,一陣微微地顫抖。
兩個人轉開了石門,倒是運氣好,後面便是繼續通行的通道,夏初一頓時歡呼道:“我就知道我不會選錯的!”
瀧越勾唇,寵溺地笑了笑:“那若是選錯了呢?”
夏初一頗為得意地道:“選錯了我也不怕,不說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的兒子會打洞麼?我們這裡不是還有十五麼,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相信它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於是早就說要修身養性地十五,再也忍不住地炸毛:“小爺是神鼠!臭女人,你見過那隻天機神鼠打過洞的?”
瀧越很無辜地道:“我攏共就見過你一隻,你讓我去哪裡見去?”
十五氣呼呼地一扭屁股,留下一個傲嬌的背影,而後繼續睡覺去了。
瀧越和夏初一,很不厚道地笑得前仰後合。
“夏姑娘?”
一聲還挺熟悉的聲音響起,夏初一頓了一秒,回過頭微微地眯起了眼:“封溪?”
“正是。
沒想到我們幾個會那麼有緣呢.”
封溪笑了笑,面色溫和。
夏初一這會兒也聽見封溪旁邊那人的動靜了,只不過他好像不願意說話,竭力地隱藏自己的存在感似的。
她還在想這人是誰,結果因為“盯著”人的時間太長了,人倒是不好意思地先開口了:“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還請夏姑娘見諒,等下一個路口我就和你們分開.”
“哦,沒事,反正我也看不見.”
夏初一這回總算是聽出是誰來了,怪不得人一見她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答應了不許靠近她一百丈,這男人倒還真是時時刻刻都記著吶。
而中野瑞這會兒聽見“反正我也看不見”,頓時想起那日在輕車之中,他換衣服的時候,她也是如此一臉無賴一臉俏皮地說,反正她也看不見。
只不過,這次的語氣,卻是毫不在意的,可有可無的,禮貌上的回答。
一句話也會說出好幾種意思來,當真是,讓人感慨。
因為瀧越沒有現身,所以夏初一也不好再和他說話,只能和封溪、中野瑞攀談起來:“話說你們兩個不是分開進入的嗎?這也能碰到一起?”
封溪笑吟吟地道:“也許是我們兩個運氣比較好吧。
我這已經是第五道門了,所有人都基本上跟我分散了,偏偏我又和族長遇上了.”
中野瑞沒答話,只在一旁點了點頭,算是說了。
夏初一想著路上的那一遭,心說他們才過第二道門呢。
這歸元城是一座迷宮,裡面的道路要麼是死路,要麼是彎路,彎路到最後也是死路。
若是摸索不出規律來,他們遲早會走到死衚衕的。
要知道這麼多條道路,最後只有一條才是真正通往他們要到的地方的,這種機率,憑藉著亂闖的精神,簡直就是太不知所謂了。
夏初一打起精神,偷偷地和暗中的那人眉來眼去兩下,看著他不爽地高高聳起的俊眉,她幾不可見地翹了翹嘴角,無聲地笑了。
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