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雨楠的手指指尖在李昂脊背上快速抓划著,這不是出於緊張或者恐懼,而是兩人之前就制定好的計劃,如果遭遇襲擊,來不及言語交流,就用這種方式為李昂標註攀爬路線。
以第六胸椎為中心,指尖輕點的地方即是可供抓握的峭壁地點,指尖重點的地方則是可以踩踏的地點。
跳躍,攀爬。
李昂竭盡全力加快速度,盧雨楠單手為他標明路線,另一隻手抬起輝光弩,雙眼緊眯,死死盯著下方追來的蜘蛛群,瞬間完成計算推演,隨後扣動扳機。
咻——符盤殘骸擰成的精鋼箭矢,以精妙角度穿過蛛網縫隙,避開了最前方巨型蜘蛛前額上的厚重灌甲,精準打在它的步足上。
咔嚓一聲,汽車大小的巨型蜘蛛,三根步足被齊齊斬斷,身形為之一頓,從蛛網上滾落,帶著茫茫多體型較小的蜘蛛一起墜向下方。
來不及觀察戰果,盧雨楠用虎牙咬住弓弦,將弓弦復位,重新搭上箭矢,再次發射。
第二支箭的箭簇扁而寬,撕開層層蛛網,讓蜘蛛相互擠壓碰撞,又拖延了些許時間。
第三支,第四支...盧雨楠規律地射出一根根箭矢,利用預知能力,牽制阻截著蛛群的追擊之勢,然而咔噠咔噠的蜘蛛步足活動聲,依舊從四面八方急速湧來。
箭矢很快射空,盧雨楠有些絕望地垂下了握持著輝光弩的手臂。
無論怎麼推演,看到的命運中都沒有逃出生天的選項。
還是被離淵環境影響了麼?潮溼的水汽加上臉上蒙著的布帛,讓呼吸受阻、思維遲滯,以至於沒有發現那麼多明顯的線索。
比如周圍突然減少的野生生物,蛛絲堆積的沉重感...“抱緊我.”
李昂突然開口說道。
“什麼?”
盧雨楠愣了一下,雙手本能地抱緊對方。
李昂陡然鬆開雙手,任由自己向下墜落。
狂風在耳邊呼嘯刮過,強烈的失重感籠罩全身,盧雨楠死死抿住嘴巴,下意識地想要閉上雙眼,卻想到兩人境遇,抵抗本能,睜開眼睛望向下方。
二人沿著懸崖峭壁向下墜去,以毫釐之差避開蛛群,徑直穿過那層厚重濃霧。
錚!待到上方蛛群已經化為渺小黑點,李昂傾盡全力,拔出三稜槍刺向峭壁。
槍刃貫穿土石,深深沒入山岩,二人身形在空中陡然放緩。
李昂死死攥住三稜槍,雙手過於用力,以至於指關節顯得毫無血色。
三稜槍在山岩上割開近兩米長的痕跡,這才止住下墜之勢,李昂劇烈喘息著,恢復了些氣力,才扭頭問道,“沒事吧?”
“沒事.”
盧雨楠臉色蒼白,咬牙道:“我們要立刻轉移,不清楚那些蜘蛛會不會追過來.”
“嗯.”
李昂揹著盧雨楠向側方轉移,一直攀爬到一處突起的石質平臺,確認了上方蛛群沒有追來後,才鬆了口氣。
“整修下吧.”
李昂將盧雨楠緩緩放下,自己躺倒在地上,揉了揉痠疼不已的肩膀。
方才生死一線,他來不及思考風險就跳了下去,直到現在,後怕的情緒才湧上心頭。
真的只差一點...溫軟手掌捧起李昂的腦袋,將其放在大腿上。
盧雨楠默默看著少年,溫柔地幫他捏著肩膀,為他撥去頭髮間已經開始霧化成小液滴的輕盈蛛絲劫後餘生,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這麼待了一刻鐘。
“你渴了麼?”
李昂從盧雨楠的膝枕上爬了起來,隨口問道。
“有點.”
盧雨楠點了點頭,他們本來打算將傘布拉開,汲取空氣中的水汽取水,但現在知道了霧裡面有蛛絲,自然喝不下這種方法取得的水。
於是李昂去砍了些竹子回來。
這種竹子是南方常見的麻竹,竹節裡儲存著少量水分,積少成多,足夠二人飲用。
解決了飲水問題,心力憔悴的二人勉強打起精神,在石質平臺的牆上,開鑿出坑洞。
依託坑洞,支起了帳篷,在帳篷前方擺放了些竹子作為遮掩,準備度過這一夜。
爬了一天的懸崖,李昂累得全身痠痛,本來以為能很快睡著,然而他躺在帳篷裡,睡意竟莫名消退了。
這是他這輩子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之前面臨生死威脅的經歷也有,但都沒有這次驚險。
初來長安,被焦成拿弩箭威脅著幫他探索劍仙地宮的時候,自己還有毒藥作為後手;在伽藍宗遺址,面臨魔佛的時候,自己還有墨絲作為底牌;即便上次在邢州,面對陷入癲狂的鑑泉僧,自己也還能喚出墨絲,一走了之。
只有這次,氣海被封,墨絲感應不到,萬靈書、苦境蓮這些異化物全都失效,彷彿回到了尚未踏上修行道途的時光。
負責守夜的盧雨楠,聽到了漆黑帳篷裡李昂的輾轉反側聲,輕輕問道:“睡不著?”
“嗯.”
李昂換了個姿勢,讓自己躺的舒服一些,“你說,我們穿越,到底是因為什麼?”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一整天,誠然,他在這個世界收穫了珍貴的親情、友情,也許還有愛情,但他仍想不明白這一切的原因。
為什麼偏偏是我?“唔...”盧雨楠沉吟了一聲,“你問的是原因還是意義?穿越原因的話,我不是什麼科學家、宇航員或者潛龍基地的楚大校,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宅女。
送我來到這世界的,可能是神仙、佛陀、外星人,或者是我無法理解的存在。
按照奧卡姆剃刀定律,如無必要,勿增實體,可能性太多,資訊太少,沒有深究的必要。
至於意義...我和你不太一樣。
我是明確知道前世自己病死,然後穿越的。
穿越對於我而言的意義,就相當於死後重生.”
“這樣麼.”
李昂對這個回答稍有些失望,如果明確知道穿越是因為某尊神佛搗鬼,那他心裡反而能輕鬆一些。
“就是這樣.”
盧雨楠點了點頭,笑道:“話說你穿越前的記憶殘缺真的太可惜了,考慮到你是個醫生,說不定我們前世就見過呢,比如我去過你所在的醫院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