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標自刎了!

這是在場的人誰都沒想到的。

因為都想不到,而且他自殺得格外乾脆,毫不猶豫就抹了脖子,所以誰都來不及阻止他。

其實蘇乙可以,但他沒這麼做,因為他沒必要阻止這件事。

一來,攝青對氣血的氣味格外敏銳,當封標抽刀的那一刻,他便在封標的刀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味道。

這味道蘇乙剛聞過不久,正是來自於孫大哥。

所以僅憑這點,蘇乙基本就可以斷定這封標就是兇手。

既然這封標就是兇手,那他就該死,他能自我了斷,也省得蘇乙動手。

二來,對蘇乙來說,死人比活人更容易審訊,尤其是剛死去還保持生前記憶的中陰身。

所以死掉的封標比活著的封標更有用。

不過說起氣血……

蘇乙抽了抽鼻子,深深皺起眉頭,緩步走到封標的屍體跟前蹲了下來……

對於別人來說,封標的自殺也等於坐實了他兇手的身份。

不然他為什麼畏罪自殺?

現場短暫寂靜後,很快郭彥成第一個反應過來。

“你個殺千刀的封標!我入你祖奶奶!”

他像是殺豬般發出一聲哀嚎,一蹦三尺高,滿臉驚怒指著倒在血泊中的封標屍體破口大罵,“我待你不薄啊封標,你這麼害我?你個孽畜,你這麼死了算怎麼回事?我淦泥釀,你幹了什麼壞事倒是說清楚了再死啊,我特麼什麼都不知道,現在黃泥掉褲襠,我說得清楚嗎我?哎喲我……你可害死我了你個王八蛋……”

他跳腳哀嚎唾罵,這一幕又讓眾人一愣,他的徒弟很快露出兔死狐悲的不忿之色,寧採臣等外人則顯出鄙夷和不齒的神色來。

不管怎麼說封標都是你郭彥成的大弟子,現在人家屍骨未寒,你為了撇清關係絲毫不顧及師徒之情指著屍體大聲唾罵,未免太過涼薄自私了。

“郭大師!”

刀亦長向前一步厲聲喝道,“現在才想撇清關係,不覺得太晚了嗎?廣貴城誰不知道封標是你最得意的大弟子,一向對你言聽計從,他做了什麼你敢說你不知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很多人都會這麼覺得!”

郭彥成很激動地揮舞手臂,唾沫橫飛,“但我發誓,我用我剛出生的兒子的小命發誓,這事兒我真不知道,我要是騙人,讓我兒子不是我親生的!”

刀亦長動容:“這麼毒的誓你都敢發?難道你真不知道?”

啪!

郭彥成臉漲得通紅,使勁一拍巴掌:“我真不知道啊!你、你們一定要相信我……”

就在這時,一直蹲在封標屍體旁,還沾了一點血液在指尖仔細聞了聞的蘇乙突然冷不丁開口:“你徒弟封標的血裡蘊含著一些不屬於他的血。

這血是誰的?”

此話一出,郭彥成和他另外兩個徒弟的面色齊齊發生變化,只不過郭彥成掩飾得更好一些。

“不屬……不是啊大人,您這話我怎麼有點聽不懂呢?”

郭彥成一臉茫然。

“這血應該進入你徒弟身體裡四五天了.”

蘇乙把指尖的血在封標的衣服上蹭了蹭站了起來,似笑非笑看向郭彥成,“但這血很不凡,你徒弟根本承受不起這血裡所蘊含的磅礴氣血。

就算他剛才不自殺,他也活不過兩天!”

這話一出,寧採臣、刀亦長都皺起眉頭,郭彥成的另兩個徒弟露出懼色,都低下了腦袋,而郭彥成依然滿臉無辜之色。

“大人,這我就不知道了呀……”郭彥成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真的我對封標這孽障根本不瞭解,我要是瞭解他也不會讓他揹著我幹出這種事情,這不害我嗎他?真的,這畜生死有餘辜,這麼死都便宜他了……”

蘇乙笑眯眯看著郭彥成,直到後者賠笑著說不出話來。

“再不說實話,你就沒機會再說話了.”

蘇乙幽幽道。

郭彥成笑得已經有些勉強:“大人,您、您這就有點欺負人了,而且不管封標有什麼狀況,這跟您要查的事情也沒什麼關係呀?您說您何必多管閒事呢,對不對?”

“這就是活人的麻煩之處,”蘇乙嘆了口氣,“小卓,交給你了.”

“是,公子.”

付小卓領命往前一步。

郭彥成心中已經生出不妙,臉色變化急促道:“大人,沒這麼必要吧?何必逼人太甚?”

“逼你?你也配?”

付小卓冷笑,突然輕叱,“看著我的眼睛!”

郭彥成腦子嗡地一下,下意識對上付小卓清澈的眸子,下一刻,他便面露茫然,精神恍惚起來。

“封標殺人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付小卓問道。

“我不知道,這小子故意害我,該死.”

郭彥成下意識道。

這副場景頓時讓在場之人一片譁然。

“封標身體裡的血是怎麼來的?”

付小卓又問道。

“是不死女的.”

郭彥成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這血蘊含長生不老的秘密……”

“妖術,這是妖術!”

郭彥成的一個徒弟突然驚恐大叫起來。

在場之人都面露驚懼之色,“嘩啦”一下齊齊後退,讓出大片空地。

外界的動靜擾亂了付小卓正在施展的魅術,她一分心,竟被郭彥成掙脫出來。

郭彥成眼中茫然之色一閃而逝,繼而變色大變,眼中綻出瘋狂殺機,一邊突然拔刀,一邊厲聲大吼:“欺人太甚!給我死!”

驚世一刀果真名不虛傳,這一刀劈下,竟隱隱有風雷之聲。

但見一道匹練般的光彩如驚鴻一閃,快到了極致!饒是付小卓擁有修行人的靈覺,卻被這一刀的威勢所攝,反應也慢了半拍。

但修行人畢竟是修行人,她終究是在刀鋒距她不足二尺時作出反應,她若再慢些,聶小倩和蘇乙,甚至是寧採臣都準備出手了。

她雙手掐訣猛地齊齊往劈來的長刀一指,刀鋒頓時如陷泥潭,僵在半空。

騰空而起的郭彥成露出無比驚悚錯愕的表情。

“去!”

但他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付小卓隨手往一邊一指,郭彥成頓時感覺刀上傳來巨大力量,將他連人帶刀甩到了一邊,重重摔在地上。

付小卓剛才差點中招極為羞惱,又再次掐訣,但見郭彥成手中刀就脫離其掌控,“錚”地一聲飛到半空,再迅速落下,“噗”地一聲插在其腹腔之中。

郭彥成“啊”地慘叫一聲,滿臉驚恐捂著肚子一邊倒退著往後爬,一邊哀嚎求饒:“投降!我服了!我投降!”

整個過程說來話長,但其實發生在很短時間內,不過區區十餘秒而已。

郭彥成的那些徒子徒孫們還沒來得及決定要不要出手幫師父,戰鬥就已經結束。

現場嗡聲大作,所有人都驚恐看著這一幕,就連刀亦長都下意識攥緊刀柄,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他忌憚看了眼付小卓,這才轉頭看向半個身子都染紅的郭彥成,向前一步大聲道:“郭大師,事到如今你還隱瞞什麼?什麼秘密比你的小命還重要?和合圖的人跟你根本就無冤無仇,你根本犯不上說謊!”

“封、封標殺人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郭彥成咬牙忍痛,驚懼對蘇乙道,“他身體裡的確有不屬於他的血,但是大人,這事兒只是我們驚世堂內部搞的一點小研究,涉及我們驚世堂最高機密,跟他在外面做的事情毫無關係!現在他人也死了,我被你們和合圖重傷,就當我剛才有所冒犯和教徒不嚴的懲罰,你們還想怎樣?要是你們還想要什麼賠償,儘管說個數,只、只求你們不要害我們性命!”

他的態度已然放得很低了,但他的話連刀亦長都不能信服。

“郭大師,封標到底是畏罪自殺,還是為了隱瞞秘密而死,這還有待查證!在沒查清楚之前,他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說和他殺人無關.”

刀亦長道。

郭彥成面色陰晴不定,似乎正在權衡什麼。

另一邊的蘇乙卻懶得等他,他伸手一招,頓時,封標剛形成的中陰身被他捏在手中。

這一幕只有修行人才能看到,凡人只能看到蘇乙莫名其妙對著半空比劃。

封標的中陰身被蘇乙捏在手中,頓時露出恐懼和哀求之色來,顯然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也感受到了蘇乙的恐怖。

根本不用蘇乙如何威脅逼迫,他立刻主動把自己的記憶敞開讓蘇乙探查。

他生前有關這件事的一幕幕過往頓時如快進的電影畫面一般在蘇乙眼前浮現,很快蘇乙就瞭解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忍不住面露古怪之色。

郭彥成權衡片刻咬牙正要說些什麼,突然發現和合圖的所有人都齊齊看向他們的公子,而那個公子一隻手憑空舉起做出抓的動作,表情古怪,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郭彥成有些莫名其妙,不明所以下便沒有輕舉妄動。

蘇乙搞清楚了前因後果後就鬆開了手。

封標幾乎是迫不及待跑遠了些,急忙對著蘇乙拜了拜,很快,一片光籠罩住他,讓他的魂體慢慢虛化,直至消失不見。

這個世界和蘇乙之前所經歷的超凡世界不同,除非是魂飛魄散,否則無論怎麼死的人,只要有心入輪迴轉世,意念一動,便會被那片輪迴神光籠罩住,接引去輪迴轉世。

這副場景蘇乙和寧採臣等都不是第一次見了,所以見怪不怪。

蘇乙也曾有心深究過這輪迴神光,但稍稍靠近便給他一種心悸的感覺,直覺告訴他,這東西不是他現在能接觸的東西,因此便一直敬而遠之。

“師父,搞清楚了?”

寧採臣問道。

蘇乙點點頭,道:“這個封標是被人利用的,幕後主使不是驚世堂,而是一個叫鐵錘幫的幫派.”

“鐵錘幫?”

刀亦長訝然,“這是我們廣貴城三大幫派之一,但七天前,鐵錘幫被五色門和驚世堂聯手攻破了總部,其幫主帶精銳弟子外逃不知所蹤。

據我所知,現在五色門和你們驚世堂正在滿世界找他們的下落,我說的對嗎郭大師?”

郭彥成看起來也十分驚愕,聞言立刻道:“不錯,但到現在為止我們都沒有他們任何訊息……”

他微微猶豫,有些不可置信看著蘇乙:“大人,您剛才說,封標是被鐵錘幫的人利用了,指使封標行兇的人,是鐵錘幫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蘇乙身上。

蘇乙呵呵一笑:“鐵錘幫偌大幫派覆滅在即,存亡關頭也就失去了敬畏,生出驅虎吞狼之計。

他們的幫主叫歐德光對吧?此人病急亂投醫,竟指使封標殺了孫大哥,想要激怒我們,借我們之手滅了驚世堂.”

“該死的陰謀家,孫大哥何其無辜?這是草菅人命!”

寧採臣氣憤道。

“大人,既然您已經查明真相,這足以說明此事跟我們驚世堂的確無關了吧?”

郭彥成立刻急促道,“大人看在我們的確無辜的份上,而且我也付出了代價,求你們放我們一條生路!”

不得不說這郭彥成還真是能屈能伸,忍常人之所不能。

這人姿態一直這麼低,態度又好,讓蘇乙都有點不忍再跟他過不去了。

只可惜還真不行。

蘇乙笑呵呵看著他:“無辜?你們可不無辜。

封標是你最得意的弟子,為什麼他願意配合如喪家之犬一樣的鐵錘幫,寧肯用自己的死來換驚世堂的滅亡?這其中原因,郭大師就不好奇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郭彥成身上。

別說他了,所有人都為他感到好奇。

郭彥成面色微微一變,嘆氣道:“家門不幸,出了這樣的敗類,我也很難過,只不過我現在受傷太重,失血過多,要是再不醫治,只怕性命難保,實在沒心情也沒精力去顧及別的事情。

大人,既然您已經得到了您想要的,求您高抬貴手,放我回去醫治傷勢,我郭彥成感激不盡!”

蘇乙淡淡一笑道:“我也想放你回去,只不過你們一個月前從陽古鎮帶出來來的那個不死女孩,我也很感興趣.”

這話一出,郭彥成終於面色徹底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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