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前將軍欲允南匈奴劉豹建國,從而誘其反叛,不知諸卿如何以為?”

朝議一開始,劉禪便把昨夜收到的姜維奏疏擺上檯面來,詢問眾人的態度。

剛入座的眾臣頭腦還有些沒緩過來,卻直接被劉禪這個炸彈,炸得清醒了不少,或為之驚訝,或在聲討姜維這一提議,少有贊同之人。

劉禪端坐在榻上,臉色平淡,只是靜靜看著朝廷上議論不休的眾臣。

上任不久的殿中督張通怒聲呵斥說道:“朝廷之上,竊竊私語豈是為臣之道乎?”

在張通一頓斥責下,群臣閉上了嘴,有想法的人躍躍欲試。

光祿勳向朗快步出列,沉聲說道:“啟稟陛下,臣以為斷不可允諾。

自高皇帝始,立有白馬之盟,非劉姓而王者,天下共擊之,後漢繼之。

我大漢自繼兩漢之業,又豈能不允。

今許劉豹為王,當違舊制,不可為之。

望陛下察之!”

太常杜瓊手持笏板,出言贊同說道:“陛下,劉豹南匈奴左賢王,實乃蠻夷也!其數棄與我大漢約事,助紂為虐,今允其為王,豈不讓人恥笑?我大漢斷不可允之,且當下詔斥責姜維,讓其專心軍事.”

劉禪透過冕旒,淡淡問道:“可還有不同之見否?”

廖立看著義憤填膺的眾人,硬著頭皮說道:“劉豹亦是劉姓之人,自從高皇帝嫁女之後,匈奴自有我大漢血脈,又沐我華夏衣冠,因不能與其餘蠻夷相提比論.”

聞言,向朗漲紅著臉,說道:“請陛下誅殺廖立,其言乃是無君無父之語。

非劉氏不可為王,又豈是簡單劉姓之人,實乃有我大漢皇室血脈方是根本.”

“請誅廖立,嚴懲國賊!”

廖立連忙退回佇列當中,垂首不敢多語,深恐引眾怒。

夏侯玄皺著眉頭,說道:“諸位暫且息怒,若劉豹歸降我大漢,助前將軍破魏,將能開啟局面,此與國有利也!”

“少府此言端是可笑,若無劉豹,我大漢還不能滅魏否?大將軍統兵數十萬陳兵於河內,破魏不過數月之事。

今下乃姜維欲求功名,賣國獻土與劉豹,斷不可同意此疏。

陛下不治罪姜維,便是念其功績過人,寬恕其罪!”

楊儀說道。

對於大漢老臣而言,當下的局勢已向大漢傾斜,可非大漢衰弱之際。

今天若還要拉下臉面,授封劉豹為王,讓他助大漢一臂之力,將是丟人丟到家。

初登基之時,劉禪捨棄臉面,以稱帝禮法為餌,引吳國出兵,在蜀漢國內引起的波瀾可是不小。

若非北伐隴右成功,劉禪的威信將是大跌,會被國人罵成昏君,群臣也會離心。

也幸虧北伐成功了,其威信大漲,受國人稱讚。

劉禪站起身子,冷冷發笑,說道:“好一口國賊,朕當時允孫權稱帝,豈不是也為國賊,當送至午門斬首?”

剛剛還在上頭的向朗頓時身體發軟,跪伏在地,惶恐說道:“臣非此意,言語有失,懇請陛下恕罪!”

“起來吧!”

劉禪瞥了眼向朗,說道:“朝廷之上,口稱國賊,實乃汙名之語,豈能妄言。

至於前將軍實乃為國思量,又豈是利益燻心之徒.”

“諾!”

劉禪發話之下,反對的眾人乖乖地坐在榻上。

當初的劉禪雖親手把帝位送出去,但又親自擊敗孫權,把帝位拿了回來。

又在葛公去世後,奪取河東,降服洛陽,依然是開國之君,在國內的威望已達到巔峰,群臣皆是信服。

“暫且押後再……”

就在劉禪準備延遲表決奏疏之時,侍衛從殿門外趨步入內,稟告說道:“啟稟陛下,董司空言大事覲見,其關乎大將軍.”

自董允患有腿疾,難以下榻後,劉禪為了讓其養病,榮尊董允為司空,準他無需上朝,進封呂乂為御史大夫。

劉禪神色微動,以董允心性若非大事,其斷不可能打攪朝議。

劉禪吩咐說道:“速宣!準董卿徑直入殿,你等攙扶.”

“諾!”

半晌後,董允在侍衛的攙扶下,艱難入殿,見到階梯上的劉禪,揮舞手中的奏疏,口中急聲喊道:“陛下,大軍來報!大將軍遇刺身亡,今後將軍繼任,執掌軍權.”

“什麼?”

群臣才剛從授封劉豹為王的事中回過神來,又被這則訊息震驚住了,一個個神情恐慌,不知所措,議論之聲更勝當初。

劉禪一臉不敢相信,快步下階,走到董允面前,輕咽口水問道:“董卿莫非笑語爾?”

董允低頭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王平遺疏交到劉禪的手上,便獨自搖頭不語。

他與王平相識二十幾年,當初也是他親自教授王平識字,二人關係亦師亦友,他對王平的遇刺身亡,也是心中悲痛不已。

“大將軍名震天下,今死於歹人之手,實乃荒唐事也!”

董允紅著眼嘆道。

望著奏疏上扭曲的字跡,劉禪已然說不出話了,強忍著悲傷及憤怒,握緊王平的遺疏,轉身緩緩地走到階上,背對的群臣,將眼角溢位來的淚珠抹去。

劉禪流淚的次數很少,自老劉去世後,他繼位開始,他僅為大張、葛公垂淚過,就連吳皇后的去世,也不能讓其垂淚,最多不過是悲傷。

而今下他實在為王平的遇刺而感到悲痛,王平作為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大將。

君臣二十幾年,自己眼見著他從普通將校成長為大將軍,情感已是不淺。

然最讓劉禪觸動的還是王平在臨終之時,還如此為國思量。

“咚!”

劉禪用拳重捶了下案几,咬牙說道:“司馬老賊,行如此卑劣之事,端非人子也!”

被制服的東里雄也實話實說,將他所有知道的內容吐露而出,他受司馬懿之命刺殺王平,也是他設計的一切。

他在王平巡視之際,故意點燃糧倉,讓士卒慌亂起來,引王平過來檢視。

他也有兩手準備,其一在人群混亂當中刺殺,其二在彙報火災時刺殺王平。

不過當他看到王平身邊的親衛離開,果斷採取第一種方案刺殺王平。

同時東里雄也把他過往所有的事全部吐說了出來,以求痛快。

生氣之餘,劉禪又是嘆息說道:“國有此將,朕何其幸哉!然痛失子均,朕又何其悲矣!”

階下的群臣聽聞王平遇刺身亡的訊息,神色各有不同。

向朗極度震驚後,緩緩說道:“大將軍身亡,我大漢失國柱也!今大軍在外,該如何是好?”

杜瓊更是緊張,說道:“今主帥身亡,不如詔大軍回師,再尋機出征.”

廖立見狀,冷笑說道:“儒生之見,昔丞相為我大漢國柱,其雖病亡,但我大漢仍是大興。

今大將軍王平雖亡,但何能及葛公也!”

相比於身處後方的群臣,多次隨劉禪出征的廖立則是更為冷靜,也更為穩重。

楊儀也是如此,其出聲說道:“啟稟陛下,今非悲傷之際。

後將軍雖掌握軍權,然其威望不足,恐難掌握大軍。

且司馬懿用兵老辣,其雖不及葛公,但亦是名將。

我大漢若戰,以當下形勢,恐難勝也;若撤,以今時戰況,還需早作打算.”

劉禪背對眾人,強制讓自己恢復冷靜,分析當下的局勢,其腦子飛速旋轉。

半晌後,劉禪拳頭緊握,猛地轉身朝向眾人,面露堅毅,說道:“今已發舉國之兵,豈能輕易撤軍。

傳朕詔令,朕將親征河內,統率大軍伐魏.”

“同時準姜維、王嗣之策,封劉豹為代王,其餘四部匈奴皆為代國治下諸侯王,讓其起兵反魏.”

“陛下?”

馬良想要說什麼,卻被劉禪打斷,說道:“加封姜維為衛將軍,兼領幷州牧,督代並軍士.”

吩咐完的劉禪,腳步穩重地下階,對群臣說道:“劉豹,有篡逆之心久矣!其反覆無常,乃為求重利也。

我大漢所以略其心,乃是求其為援,圖謀幷州。

當下大將軍病故河內,軍情複雜,非一朝可定魏也.”

“今下良機之地,朕深思之後,以為在幷州,故我大漢若不施以重利,劉豹安能捨魏助我,我大漢談何能破城掠地,滅魏乎?若秉持舊制,頓兵相持,使司馬老賊得計,非是上策也!”

“前漢孝文皇帝謙卑匈奴,朕舍帝號與吳,皆應為變通之策。

望諸卿深慮,勿行匹夫忿者之事。

昔高祖分封諸王,遂能一統華夏;時朕舍帝號與吳,亦能使權為御。

若及天下一統,代國廢立操之於朕手,又為何憂之?”

劉禪在眾人面前踱步,掃視群臣的臉,自信說道:“至於朕親統大軍,實乃非朕不能安也!”

寂靜的殿內,劉禪厚重的聲音在群臣耳畔迴盪,所有人看著劉禪胸有成竹的臉龐,皆感到一陣心安。

杜瓊、馬良、夏侯玄、呂乂等朝廷上所有的大臣不約而同地朝著站在中央的劉禪跪了下去,口呼喊道:“陛下聖明,臣等不及。

請聖上口諭,以安政務.”

“陛下,蔣公在殿外,請求覲見!”

侍從入稟說道。

“其不是患重疾在榻,怎能求見?”

劉禪驚訝說道。

“蔣公命人抬榻入宮,言為陛下分憂.”

“命人抬榻入殿,不使蔣公下地勞累.”

“諾!”

片刻後,殿門大開,侍從抬著躺在病榻上的蔣琬入殿,其臉色蠟黃,神色憔悴,見到劉禪就要掙扎地起身。

劉禪小步上前,示意蔣琬無需起身,說道:“蔣公怎入殿中?莫非有急事?”

蔣琬靠在榻上,咳嗽幾聲,說道:“臣知大將軍身亡,猜陛下之性情,當會親征。

臣思國內尚無人可執掌國事,且難排程數十萬大軍糧草。

故臣斗膽求見,請陛下安心出征,國中事務可交由臣處置.”

劉禪握著蔣琬的手,不忍心地說道:“公患重疾,朕安能忍心讓公勞煩.”

蔣琬雙手抓住劉禪的手,深情地說道:“陛下,一統天下,乃陛下、葛公及老臣等人畢生之所願也!臣深受陛下器重之情,自當以死報之,只恨不能殺敵。

今能盡綿薄之力,轉輸糧草,處理國政,臣死亦能瞑目.”

“朕當滅魏也!”

劉禪鄭重地點了點頭,喊道:“太子何在?”

劉璿迅速從群臣中出列,躬身在劉禪面前,聽其吩咐。

劉禪拉過劉璿的手,將他交到蔣琬手上,囑咐道:“朕離京之後,有勞蔣公教導犬子.”

接著,劉禪又對著劉璿說道:“你當待朕般,侍奉蔣公,當不可違也!”

“諾!”

劉禪走到中央,沉聲說道:“蔣公加封太子太傅,輔佐太子督國,諸卿好生輔佐!”

“諾!”

眾人應道。

“馬良何在?”

“臣在!”

“你當繼任衛尉,出使劉豹,替朕冊封其為代王,歃血為盟,以安其心.”

劉禪吩咐道。

“諾!”

“司隸校尉費禕聽詔,即可轉任尚書令,佐司徒理政.”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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