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丘,吳軍營寨。

營帳內,孫權與諸葛瑾相對而坐,除了太子孫登外,帳內再無他人留守。

“陛下,以上便是漢人所提出的要求.”

諸葛瑾將巾帛奉上,一一稟述大漢提出來的要求。

孫權看著巾帛上的要求,他的雙手不由顫動了幾下,說道:“廖立所提要求,怎麼如此過分?劉禪呢?”

諸葛瑾低垂眼眸,說道:“漢主不在漢營,驅車巡查荊南鄉縣,安撫地方百姓去了.”

孫權將巾帛扔到地上,罵道:“廖立狗賊,劉禪小兒。

昔日某未殺得廖立,實乃我悔恨之事。

廖立之言,若非出自劉禪小兒之意,朕萬萬不信。

劉禪小兒乃我大吳心腹之患,其害甚過劉備.”

孫登撿起巾帛,掃了掃上面的灰塵,說道:“某曾聞其當初在劉備梓宮前持劍斬殺宮娥,漢主居然還委以重任,拔為侍中,此非仁孝之舉也!”

諸葛瑾苦笑一聲,說道:“太子殿下,此便乃用人之道了。

漢主御下觀其才,用其人,品德達者,委以重任;德操薄者,小心用之。

廖立此人,乃荊楚大才,見解不凡,諸葛丞相亦有誇讚,然其人心胸狹隘,慕求富貴.”

“漢主委任其為侍中,一有重用之意,二有監督之圖。

至於其是否仁孝,瑾竊以為君王之事,皆是國事,廖立雖殺宮娥,當有失禮謀逆之意,但漢主兩害取其輕,委以重用,未嘗不可!”

孫登微微頷首,說道:如同高祖用陳平,雖陳平盜嫂受金,但其有大才,仍可大用之.”

“正是如此!”

孫權聽二人一唱一和,吹捧劉禪,心有不滿,輕哼一聲,說道:“今漢人三條,我大吳不可輕易允諾。

若合漢人之意,我大吳國內朝局豈能安寧?”

不得不說大漢提出來的這三條要求,每一條都極其的歹毒。

第一條,割讓江北江夏郡與蜀漢。

一旦兩國爆發戰事,可引襄陽之兵,順漢水而下,切斷東吳與荊州的聯絡。

而且江夏之兵順長江而下,勢如破竹,即便有柴桑相擋,但也阻擋不了多久。

荊州方向,長沙、湘東這二郡,不過是大漢嘴邊的肥肉,輕易可食。

第二條,治罪陸遜,將其處決。

如果孫權一旦做了,東吳國內計程車人還怎麼願意為東吳盡心效力,不西投蜀漢,那就見鬼了。

不僅如此,陸遜的背景深厚,其弟陸瑁曾任選曹尚書,陸凱為建武校尉,陸凱之弟陸胤現為尚書選曹郎。

其妹嫁給顧邵為妻,生顧譚、顧承二子。

顧邵乃是丞相顧雍之子,顧雍其妻亦是陸氏族人。

其雖早亡,但顧譚乃太子四友之一,接替陸瑁為選曹尚書;顧承隨諸葛恪平定山越,任昭義中郎將。

也就是說如果孫權殺了陸遜獻媚與蜀漢,顧氏、陸氏二族基本會和孫權翻臉,其非常有可能率領部曲投靠曹魏、蜀漢。

第三條,讓孫權在劉禪檢閱漢吳兩軍時,為其駕車御馬。

此事更為誅心,孫權幹了,他也沒什麼臉敢統治江東了,士人對孫吳也不會那麼拼死效力,反而會吹捧劉禪受天命,三興漢室。

其會比蜀漢後期的輿論形勢更加嚴重,大部分吳人士族會認為吳滅漢興。

因此將這三條結合起來看,第一條從軍事手段上鉗制東吳,第二條從內政上使吳國混亂,第三條瓦解孫氏統治江東的合法性。

不過,東吳有什麼辦法拒絕呢?諸葛瑾苦著臉,勸諫說道:“還請陛下三思啊!三條或不可為,但還可與漢人商量一二,斷不可惹怒漢人。

若惹劉禪發怒,使其起大兵攻我,兩國再戰,恐我大吳有滅國之危.”

諸葛瑾本身就不是剛強之人,被廖立連哄帶罵,加上知曉大漢進軍方略,對大漢心中亦有畏懼之情。

不僅是諸葛瑾,整個吳軍上下已經是人心惶惶了。

他們引以為傲的長江防線已經沒了,鄧艾、馬忠、王平等殺神全部兵過長江,這讓他們如何不心驚膽戰。

而且吳卒士氣低落,畏敵如鼠,這還怎麼打!孫權摸了下自己脖子,忽然捨不得自己的富貴,亦捨不得剛入宮美若天仙的潘美人。

若自己兵敗身亡,不僅美人沒了,甚至自己也要慘死。

在此亂世之中,安穩死去不好嘛?皇帝也當過了,心願也亦完成了,反而不如倘若接受這一切。

累了!自己先和曹操、劉備交手,再到與曹丕、曹叡、劉禪交手,打了一輩子的仗,自己也太老了,銀髮橫生,不如就好好享受幾年了吧!即便大漢一統天下,屆時憑藉自己吳王的身份,亦能享受富貴,子孫傳承不絕,又何必去爭一時意氣呢!孫權越老,也就越保守,越不敢去拼。

為何不敢去拼,看襄陽、安豐二戰就知道了,被漢魏捶得滿頭包,現在他的心氣真散了。

孫權腦海裡浮現過許多事,沉吟說道:“子瑜所言有理,不知有何見解?”

諸葛瑾也不敢隨意勸諫,只得含糊地說幾句,說道:“割讓江夏並無不可,固守武昌、柴桑即可。

至於後面二事,非臣所能解也!”

頓了頓,諸葛瑾補充道:“漢欲以莫須有治陸遜之罪!”

聞言,孫權拍了一下案几,生氣說道:“豈有莫須有之罪,漢人甚是過分!”

此言一出,諸葛瑾反而閉嘴不言,站在下位,聽著孫權的發洩。

孫權見諸葛瑾如此,也嘆了口氣,說道:“劉禪是想毀我吳國,還是隻想殺陸遜?”

諸葛瑾愣了愣,反應過來,說道:“臣不知也!不過臣以為漢主應不會逼人太甚.”

“不會逼人太甚!”

孫權抓著鬍鬚,唸叨幾下,小聲問道:“若伯言不小心乘船時,飲酒過多如何?”

“或是可~”諸葛瑾不由瞪大了眼睛,發覺不好應和,含糊說道:“還需分時觀之,畢竟伯言很少飲酒.”

孫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可讓元遜(諸葛恪)小心看好伯言,免有意外.”

諸葛瑾雙手一緊,果然!孫權不願讓諸葛氏掙脫出這場事件當中。

他可清楚自己兒子秉性,對地位名望有異常的渴望,如果讓諸葛恪介入這件事,基本會成為孫權向陸遜下手的刀。

“子瑜如何?”

孫權面容和藹的看向諸葛瑾,說道:“元遜身有大才,今後可為輔國大臣。

屆時漢有諸葛丞相,吳亦有諸葛氏為相,此乃諸葛氏喜事也!”

諸葛瑾心雖有萬般不願,但亦只能拱手,說道:“多謝陛下厚愛犬子,老臣必鞠躬盡瘁!”

孫權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至於為漢主駕車,言我身體老邁,難以下榻,還望漢主憐我老邁,免於車馬辛勞。

其間解釋還有勞子瑜再走一趟,向漢主申明此事經過.”

頓了頓,孫權還是想挽救下陸遜,說道:“今後吳國願為大漢臣屬,鞍前馬後。

而伯言實乃良將,朕將任其為將,助漢北伐,不知可否?”

孫權只想完成第一條協議,第二條能否再談談,至於為劉禪駕車之事,他實在不想去做,太丟面子了。

如果自己都做下來,那將顏面盡失,自己又何以治吳哉?“諾!”

諸葛瑾很不情願地應下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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