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8年,景初二年,四月,洛陽。

殿外雨稀稀疏疏下著,殿內曹魏大臣互相議論著東北與西邊蜀漢的戰事。

曹叡臉色微有蒼白,站在輿圖前,神情有些焦慮。

他沒想到去年剛剛兵敗的蜀漢,今年又發十幾萬大軍入寇,而且兵出奇招地走漢水,兼行武關道,襲擊南陽。

大漢這一招直接打亂了曹叡所有的佈置安排,去歲司馬懿征討遼東,安排到河東鎮守的滿寵用不上了。

如今的河東雖然有蜀軍出沒,不過是小股部隊而已,影響不了大局。

由於荊州地區靠近邊境,三面環敵,而人口不過三、四十萬,難以安排大量的軍隊駐紮,加上南部荊州地區的吳人威脅更大,主要還是防備武關及襄樊,對於諸葛亮突破的南鄉方面,兵力明顯不足。

是故蜀漢千里走安康山道進攻南陽,直插荊北地區,可謂是神來之筆,讓曹叡及曹魏眾人猝不及防。

恍如第一次北伐一樣,曹叡佈置軍隊在關中,而諸葛亮晃了一招派遣佯兵出關中,自己率主力進攻隴右,全據西北。

“諸葛老賊,果然極其善於聲東擊西,令人防不勝防.”

曹叡握緊拳頭,低語說道。

衛臻看著輿圖,著急說道:“陛下,如今情況緊急,還請迅速發兵支援南陽,不可讓蜀賊於南陽紮根,否則恐有大患.”

“正是,陛下。

蜀人國中南陽人頗多,今若令其佔據南陽,屆時我大魏國都難保,將要遷都河北.”

孫資說道。

南陽被蜀漢佔據,作為曹魏首都的洛陽將要無險可守,基本是要遷往河北鄴城。

不過曹魏遷都之說,並非起於現在,而是在蜀漢平定關中之後,曹魏內部就有遷都之念。

後面因為潼關及黃河的險阻,曹叡才強壓下眾人遷都的想法。

不用眾人多說,曹叡的目光已經看向蔣濟,吩咐說道:“中領軍速召集中軍,十日後務必集結完畢,朕將率軍南征.”

蔣濟聞言,遲疑少許,說道:“陛下今有不適,不如遣上將擊之.”

曹叡忍著大腿的疼痛,走動了幾步,說道:“舊疾而已,卿無需擔憂。

且此戰西蜀賊人傾國之力東征南陽,不可輕視,非朕不能退也。

如今南陽危困,自當需救,不知諸卿可有見解?”

現在曹叡若不出徵,指望手下逐漸凋零的魏國將領,那基本是沒得玩了。

曹叡年底恐怕就要遷都河北鄴城,以躲避蜀軍的兵鋒。

“啟稟陛下,臣以為應當速遣豫州刺史田豫召集麾下兵馬,出安城走比陽,順比水(泌水)南下,救援新野.”

衛臻進諫說道:“亦令兗州刺史桓範集結陳留,匯合我洛陽中軍,以為後軍.”

相比於曹叡現在調集洛陽中軍南下,豫州治所汝南郡的安城靠近荊北的南陽郡,讓田豫作為前部先行前往南陽,有利於穩定人心惶惶的南陽、義陽等郡,防止他們因外無援軍而人心渙散所導致的投降。

說話間,曹叡沉吟良久,說道:“可,讓豫州刺史田豫速領兵西進,搶佔入宛險要,避蜀軍鋒芒,其間務必不可與其交鋒,待朕率軍南下。

速讓兗州刺史桓範召集兗州郡縣兵馬,於葉縣與我大軍匯合。

徵東將軍王凌緊戒壽春、合肥,防備吳人趁機北上.”

“諾!”

田豫麾下的地方郡兵無法與蜀軍麾下的精銳之士相比,如今能和蜀軍銳士相比,也就是洛陽中軍。

輕易讓田豫出擊,反而會兵力分散,被蜀軍合而攻之。

“陛下,如今南陽戰事紛亂,國內急需良將銳士,不如調回征討征討遼東的大將軍,讓其迅速南下,支援我大軍作戰。

或是西入河東,遣軍攻關中,行圍梁救趙之事,逼蜀軍馳援關中.”

衛臻建議說道。

“臣亦以為如何,去歲大將軍征討遼東,已半載有餘,戰事焦灼,少有進展,或難滅公孫淵,不如讓其南撤回國,以退蜀人.”

劉放應和說道。

曹叡微微蹙眉,沉聲說道:“孫子曰:是故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者先,疲者後,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其法半至;三十里而爭利,則三分之二至.”

“如今遼東離南陽約有四千餘里,徵遼大軍若是南還,千里而爭利,恐四萬人能抵南陽,將是不足四千人也,此疲倦之師,如何能退蜀待勞之軍。

是故南陽得失,如何能依仗徵遼大軍乎?”

“且司馬懿奮兵激進,臨危制變,將南陽戰報送至其手上,讓其定奪即可。

若有可勝之法,擒公孫可計日待也。

若無破遼之策,其自會引兵南返.”

司馬懿可以說是當今天下中少有的頂級名將,他對於形式有十分清晰的判斷。

就如他說的用兵五法,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撤,餘二事唯降與死。

能打著過的對手,他就是很激進,如奔襲孟達,強攻上庸城。

打不過就會龜縮自保,不敢出擊,如關中對戰諸葛亮,堅守不出。

而且他還非是循規蹈矩之將,戰機在前,他可不會為了程式而放棄戰機。

如奔襲孟達,司馬懿就在曹叡沒有請示的情況下,出兵征討。

如今換做征討遼東也是如此,司馬懿對遼東之戰有數,自然會打。

若是難以進取,自然會根據國內的情況而定。

“諾!”

“啟稟陛下,荊州戰報送至,乃是刺史胡質上書.”

陳泰手攥著巾帛,疾步入殿,說道。

“念!”

曹叡望向輿圖,集中精神聽著陳泰的講述。

“諾!”

陳泰攤開巾帛,沉聲說道:“胡荊州以為蜀人跨越千里山脈,雖順漢水而下,以攻我南陽,但其間水道湍急,易下而難上,其糧草必難久持。

故其以為要地之重,當在順陽.”

“陛下,這!”

衛臻指向輿圖上的西側,提醒正在搜尋順眼的曹叡,說道。

“此地?”

曹叡眉頭緊皺。

陳泰繼續念道:“順陽者,土地肥沃,糧草充沛,西接丹水,阻武關賊軍。

加之南鄉兵少,當進軍給予外援,故胡刺史遣軍進駐順陽,阻擋賊相北上應和賊……”未等陳泰唸完,曹叡直接怒氣上湧,直接扯掉掛在牆上的輿圖,氣得手抖,疼痛的大腿打顫。

“陛下?”

左右大部分近臣驚訝問道。

曹叡喘著粗氣,大罵道:“胡質將害我軍也!”

“陛下何出此言?”

與胡質交好的蔣濟問道。

“敵眾我寡,胡質居然敢舍近而求遠,欲守順陽,何其荒唐也.”

曹叡來回走動,情緒激動地道:“吳人短於步騎,而長於舟舸。

若是吳軍,我大軍可遣軍與吳人對決。

而蜀人自納西北以來,胡羌歸附,極善步騎,我中軍亦要畏懼一二.”

“今胡質率軍奔守順陽,勢必會與蜀將相對,以荊北之兵,對決虎狼之師,胡質何其庸人。

蜀軍若敗胡質,自當順東而進,新野、宛城皆入敵手,襄樊斷絕中原。

我大魏豈不…….”

“咳咳~”曹叡越來越激動,氣得他連連咳嗽。

“陛下.”

劉放扶住曹叡,關心問道。

“速發大軍集結,搶佔堵陽、葉城.”

曹叡緩了過來,急忙吩咐道。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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