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三年,十月。
秋風蕭瑟,拂過洛陽,黃片滿地。
滿寵精神矍鑠,邁著步子,跟隨侍從走上臺階,不過走路間思緒微有不寧。
忽然,身旁傳來問好聲,說道:“滿公許久不見,仍是健壯啊!”
滿寵回神抬頭望去,只見大將司馬懿朝著自己拱手問好,回禮說道:“大將軍同好.”
“懿可比不上滿公,滿公年過七旬,仍可以披甲上陣,以數十勇士,大破孫權,斬殺東吳大將.”
司馬懿彬彬有禮的說道。
滿寵捋著鬍鬚,笑道:“哈哈,東吳鼠輩而已,談不上厲害.”
滿寵對司馬懿如此說話,可不是他目中無人。
而是以他在曹魏中的地位而言,完全有資格在司馬懿面前如此說話。
司馬懿雖是大將軍,但是歲數以及資歷,還有食邑都比不上滿寵。
滿寵的九千六百戶,如此巨無霸的封戶,傲視群朝,現在的司馬懿可是望塵莫及。
同時就曹魏的東西線戰事而言,東線滿寵鎮守的合肥戰線頗是牢固,數次擊退孫權,而督戰西線的司馬懿乾脆連關中都丟了,怎麼和滿寵比戰功。
加上滿寵頗受曹氏恩寵,因此滿氏在曹魏的地位非常高,過些年司馬懿還要向滿寵求嫁女兒給他的五兒子司馬乾。
頓了頓,滿寵收斂笑容,問道:“西蜀賊人如今實力如何?我大魏怎麼會連戰連敗,損兵折將,西北國土不復我等之手.”
司馬懿臉色沉重,搖了搖頭,說道:“滿公與西蜀久無交手,不知其深淺如何。
若以當初關羽麾下士卒相比,如今西蜀士卒各有千秋.”
“嗯?”
滿寵停下捋須的動作,認真地問道:“此言不假?”
關羽麾下計程車卒戰鬥力已經是不凡了,在他鎮守荊州期間,戰線從南郡一線打到了襄樊附近,這才有當初的襄樊之戰。
襄樊之戰以寡敵眾,前期壓著曹魏打,可見其士卒戰鬥力如何。
南郡到襄樊二地,並非大家印象中的很近,反而中間距離長達一、二百里地。
吳國大將朱然北伐襄樊時,爆發數次戰鬥,頗有功績。
又在孫權大軍的助力下,上次北伐吳人才把戰線推進到襄樊二城。
“不假。
諸葛亮不僅長於治國,又善兵戎。
黃權乃西蜀良帥,水淹陳倉、夜襲信陵,非尋常之將所能為也.”
司馬懿認真地回答道。
“若真是如此,西蜀實乃勁敵也!”
滿寵眯著眼睛說道。
侍從催促道:“兩位上卿,陛下還在殿中久等.”
“請!”
二人互相禮讓,緩步上階,入殿求見曹叡。
“臣滿寵、司馬懿拜見陛下.”
曹叡笑臉相迎,憑空虛扶,說道:“兩位上卿無需多禮.”
“謝陛下.”
曹叡挺直腰板,示意左右奉茶,說道:“如今北疆軻比能身死,鮮卑諸部四散。
我大魏邊患剪除一患,還剩三患。
三患之中,西蜀最甚,吳人次之。
蜀人強勁,奪我大魏兩州之地,數敗我軍.”
“吳人亦強,據長江以攻我江夏,配合西蜀數次襲擾我大魏邊境,甚是厭煩。
兩國相合,使我大魏難以顧全,不能專心對敵。
故朕詔兩位上卿入京,便是欲求對吳、蜀二國之策.”
此言一出,二人陷入沉思之中,殿內甚是安靜。
司馬懿沉默半響,拱手說道:“臣以為西蜀將士雖精,勇於陣戰。
但其將士人少,短於攻城。
臣以為可於河東修建堅城,內屯二年糧草。
若西蜀進攻,將受限於城下,令不得入也。
而我大軍可趁機從潼關,或從其他渡口渡河,斷絕蜀軍後路,行襲擾關中之策,使敵疲倦.”
“待中原恢復元氣,集結幽並、冀司四州兵力西討西蜀。
屆時關中無險可守,必然要與我大魏於作戰。
不管勝負如何,關中一旦不寧,則西蜀必要從巴蜀調糧屯兵,千里運糧,損耗其國力。
長久以往,西蜀國力日衰,而我大魏國力日盛.”
蜀漢沒有攻取潼關,將在地勢上受限於曹魏。
曹魏可以利用潼關以及河東兩地,在黃河兩岸互相配合。
蜀漢攻河東,曹魏大軍可兵出潼關,襲擾關中,策應河東局勢。
蜀漢攻潼關,河東大軍可以渡河抵達河西之地。
可以這麼說,蜀漢的關中難以稱作四塞之地。
若日後曹魏恢復元氣,舉重兵進攻蜀漢關中,蜀漢將無險可守,疲於應戰。
長期在關中作戰,必然會影響到關中本身的發展與生產。
司馬懿的計劃,便是建立於關中撤軍的構想之上。
搶佔潼關、武關、河東三地封鎖死西蜀的出兵方向,讓蜀漢本身難以擁有關中的四塞之地的險要。
曹叡沉吟良久,問道:“以卿之見,數年之內,我大魏不能與西蜀爭雄?”
司馬懿搖了搖頭,解釋說道:“啟稟陛下,孫子有云:故善用兵者,避其鋒芒,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
如今從大局上而言,西蜀士卒乃連勝之兵,鋒芒畢露之敵,我大魏士卒多散,心有畏蜀。
不如待數年之後,西蜀將士多亡,我大魏新丁入軍,敵衰而我眾也,將可一戰.”
司馬懿又看出了西蜀目前存在的一個問題,如今蜀漢大軍的組成結構是由劉備遺留下來的老士,以及諸葛亮訓練而來計程車兵。
幾年之後,劉備遺留計程車卒將非死及老,蜀漢大軍徹底進入一個衰退期。
而且蜀漢的新生兒比不上曹魏多,可供挑選的兵源自然也是難以比得上曹魏。
那個階段對於三國而言,將是一個更替。
曹魏若是能利用好那個視窗期,重新奪回戰場主導權也不是不行。
曹叡微微蹙眉,說道:“只恐西蜀接下來會不斷東出,試圖欲奪我潼關、河東二地。
又有東吳聯盟,其將又為患也.”
司馬懿見曹叡擔憂自己的計劃,勸諫說道:“啟稟陛下,臣久與西蜀作戰,頗知諸葛亮兵略武韜。
西蜀兵少,必不敢全力攻城,我大魏若能堅守河東諸城,諸葛亮將無可用功之地.”
“懿於河東規劃,請陛下放心。
若臣在河東,諸葛亮將無破城陷土之事。
至於東吳為盟,我大魏如何鉗制東吳,或如何使其難以為我大魏邊患,可聽滿公之言.”
司馬懿自信地說道。
再次聽司馬懿如此保證,曹叡也鬆開眉目,說道:“可從大將軍之言,築城屯糧於河東,守備西蜀,待時而動.”
說著,曹叡將目光落到滿寵身上,說道:“不知滿卿有何對吳之策,可使東吳難以應和西蜀,不為我大魏禍患.”
滿寵深呼吸,語出驚人說道:“陛下若信臣,可棄合肥,退守壽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