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

內城荀氏府邸之中。

這一夜家宴。

荀或和荀瀟在其上,宴請了族中的親朋,以告慰先祖,以慶賀天子東歸。

同樣也是慶賀荀氏逐步壯大,已然不是亂世剛起之時的沒落家族。

光是為令君的荀或,令尚書檯之事,又得封列侯,這等成就已經超過了諸多先祖,更別是荀瀟和荀攸了。

一門三英傑。

荀瀟升任了五官中郎將,死士營可擴軍,得封綏亭侯。

但是今夜,他卻是最悶悶不樂的那一個。

“二叔,怎麼不開心?”

荀攸湊過來敬酒。

這時候,其餘的荀氏與外族親朋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是以他們三傑自然好商議。

荀或不喝酒,所以此時已然還是很清醒,倒是荀瀟已經有點臉色發紅了。

他嘆了口氣,看向荀攸,叔侄倆眼神對視了片刻,荀瀟發現這侄子的眼神,如今似乎出現了一點點變化。

以往那種蔑視之中帶著些許期待的光芒已經不見了。

現在就是多了幾分崇拜。

“公達,別喝了,再喝真的要玉玉了。”

“二叔怎麼還,不高興呢?”

荀攸笑容僵硬了一下。

心裡覺得離譜嘛,今日不該是高興到豪氣萬丈嗎?

如此年輕就可做五官中郎將,這官職倒不算什麼,無非是從文官暫且轉為武官,又在將軍之下,但重要的是,將官籍從曹氏,轉到了漢室。

這是荀氏所需要的。

而他荀攸,如今也有一二千石可做,但卻不必赴任,只需要派遣官員,巡查數次,便可穩固當地。

但真正讓荀攸覺得高興的是,荀瀟封侯了。

二十幾的年歲,便可以封侯,這在荀氏的族譜之中可罕見,幾乎就沒有,他荀攸年過半百方得此位,已經足夠高興了。

亂世之中可以立足,甚至還能名揚一方,而荀瀟封侯,更是值得大書特書。

前些年那些對荀氏極不看好之人,自然也會羨慕不已。

“唉,封侯非我願。”

荀瀟偷偷的看了一眼趙雲。

無話可說!

烏雞鮁魚!

“這叫什麼話。”

荀攸愣了片刻。

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吐槽。

還非你願,做個君侯不必以前當主簿好?

三年前的你,還是在帳門前潑水的一個小吏而已,如今卻已經有亭侯之爵位,地位不可謂不遵崇!

麾下還有死士營二千八百餘人!

個個都是龍精虎勐的好手。

整個許縣的人,包括那些保皇派都要羨慕到頭皮發麻了,還非你願!

“二叔過謙了,此次你暗中布兵,推動天子之事,已逐漸傳開了,如今這名聲比起什麼月下斬貂蟬來說,要好得多。”

荀攸喝了一口,接著說道:“我荀氏被成為三傑,都是文官出身,唯有二叔你這中郎將沾點武官,此代表主公信任。”

“此一時,彼一時,當初不可為武官,乃是不好帶兵,叔叔已經得官吏擢升之信任,而二叔就不能再去領兵引軍權。”

“但是現在,天子在許都,天下必然文匯於此,我荀氏大放異彩的時機也就到了。”

“二叔年紀尚輕,日後恐怕真正要輔左的,乃是下一代。”

“是昂公子。”

荀攸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荀瀟和他對視著,心中也不由得感嘆,這位老侄子的確很長遠,一眼就看得明白這封侯拜將的目的所在。

五官中郎將和侯爵,都是讓荀瀟可以暫且離開曹氏,先行打入朝堂一派,日後他要面對的便是三公九卿那幫人。

其中的保皇派、漢室舊臣、士族推舉的各個官吏多如牛毛,派系又複雜,曹操乃是想要他在此積累政績,站穩腳跟。

等到大功可竟時,再進位,輔左曹昂。

可惜曹昂……

荀瀟惋惜一嘆,幽幽的道:“唉,捲入這等爭奪之事,同樣也極為危險。”

“怎麼會危險呢?!”

荀攸沒看明白。

沒有公子爭啊!?

這爭什麼爭?其餘的公子摻在一起日後全部封公便是,但大位必然是昂公子的,他乃是長子,而且如今在軍中已經頗有威望。

很明顯這個位置讓你積累鍍金,日後好給曹昂公子去做左膀右臂,這為的是曹氏江山的長遠日後!

這有什麼不行!?

“唉!”

荀瀟懶得說,反正說了也不知道怎麼和侄子解釋。

最終只能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侄子,沒那麼簡單,這些保皇派水很深的。”

“我現在進入他們的視野,唉……估計還得麻煩。”

“公達,你長點心吧!”

荀攸擺了擺手:“吃不下了。”

嘖。

荀瀟偷偷白了他一眼。

他怕麻煩,本來就喜歡佛。

現在想想,估計日後要捲進某些鬥爭之中被針對了,若是能再來個幫手來就好了……

善於弄探子,而且對局勢把握極其果斷迅勐,又心狠手辣的。

這種謀臣,有麼?!

荀瀟摸著下巴,仔細思索著目前還在野之人,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人來,苦惱。

但在此時,一個披堅執銳的宿衛匆匆被王二帶著進了內堂來,神情有些輕快,一路到了荀瀟面前。

湊近到耳邊,小聲道:“君侯,您之前要請的兩位神醫,都到了。”

“哦?在哪裡?”

荀瀟頓時驚喜。

這兩位可就不簡單了,張機、華佗。

沒想到小小的一個許昌,能同時見到他們二位!

“快帶我去!”

荀瀟當即站起身來。

這訊息,本來也沒打算瞞著,所以被荀攸聽了個滿耳,他暗中搖了搖頭。

這二叔,心性還是天真無邪了些。

他無病無災的,請什麼神醫,難道是對醫術還感興趣?

有這時間還不如去釣魚呢。

呸,不如去練兵。

他和荀或對視了一眼,發現叔叔並沒有怪罪,甚至很欣賞的看向荀瀟的背影,彷佛在看向往的自己。

……

許都。

內城的衛將軍府。

同樣也是慶賀宴會,請了不少人來,其中太尉楊彪赫然在列,據說還請了之前的洛陽尹司馬防,這兩人便是士族之中身份地位較高者了。

但司馬防婉拒。

而鍾繇等人還在關中返回的路途之中,所以並不在,此處還有不少校尉,雜號。

都是與董承關係不錯,或者有舊之人。

董承為衛將軍,地位極高,而且他的女兒為董妃,又是外戚。

所以往來院落裡,自然不可能有白丁。

其中簪纓之家的楊彪,就自然與之最為親密對等。

院落內歌舞昇平,他們二人則是並排在主位,湊近而聊。

但是,董承的笑容看起來其實還是有些耐人尋味,“唉,說到此局勢,我兵馬尚且在外,要進許昌至少一日。”

“沿途行軍會被探哨發現。”

“不過,曹孟德現在對天子禮遇有加,從不威逼,難道他真的是忠臣?”

楊彪笑而不語,喝了幾口酒之後,眼神稍稍晃動了些許,沉聲道:“曹操必然不是。”

“曹孟德無非是要循序漸進,蠶食漢裔罷了。”

他看得通透,諸如司空,司農,大司馬等職都盡皆是自己人,或者是發出去。

譬如給袁紹一個大將軍。

但只是名頭而已。

可一個虛銜名頭,袁紹要接受的話就得來奉詔,承認曹操手裡的天子之名。

而且日後要伐曹操,就必須要有最為合理的理由,否則的話將會師出無名,被定為造反。

曹操現在,已經堵住了悠悠之口。

而且還在積極設立校事府。

校事府之中,都是他的心腹精銳之人,武藝超群,而且文職都是機敏詭詐之輩。

不只會是何人來任職。

“若是他是真的忠臣,為何要設立校事府?國舅可知道,這校事府一旦設立,你我皆在掌控。”

“或許今日這宴會,都不敢隨意而言,更別說暢懷痛飲,”楊彪搖了搖頭,這局勢完全不在他們手中。

老漢臣怕的是如今到了許都,不過是換一個地方侍董卓罷了。

但現在看來,曹操如果不是仁德忠義之人,那就是個比董卓更加可怕的梟雄。

校事府……一旦落成,日後整個許昌一樣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嗯……太尉覺得,這校事府令君會是誰?”

“不知道,難以猜測,但必然不會是他曹氏自家人,曹孟德這口實還是不會給我們抓住。”

“他本人不太在意名聲,但這些年偏偏在兗州,徐州都有極好的名聲。”

“是,潁水荀氏為主,那年輕人有可能,最近聲名鵲起的荀文伯?”

“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戲忠,戲忠除了為軍師祭酒之外,這些年暗中負責探哨之事。”

楊彪與董承一問一答,在交談之中將最近曹操身邊頗為有名望的人都梳理了一遍。

這個職位極其重要,必然是要心腹,而且為了不成為董卓那等名聲,肯定也不會是曹氏宗親。

更加不可能是他曹操的兒子。

至於執金吾,已經是曹純了,這許都上下多是虎豹騎護衛。

肯定是選一人可以相互配合。

最好,應該是那個荀瀟。

“日後,我們則是要從這荀瀟下手。”

“嗯……”董承心裡暗暗深思,他們人在長安許久,雖不知兗州與徐州之事,但是卻也聽說過荀瀟的聲名。

此人,善於用奇兵,應該是師承曹操,若是要謀劃的話,需得提前除掉他。

荀氏之文士太多了,除掉這人方才好,他太年輕了,日後不可限量。

若是不能用計離間,最好便是刺殺。

董承眯了眯眼,喝了最後一點酒。

內心對荀瀟升起了一絲恨意。

據說,天子東歸之後,就是他在背後給曹操出謀劃策,最終迎到了許都。

甚至半路上,還安排了一名武將,截擊楊奉,否則不至於那麼順利。

此子,必死!

壞了全盤大計!如今只是區區五官中郎將,正好在最近時局還沒有完全穩定下來時。

刺殺他,只要將他宿衛調離,區區儒生又能如何,隨便一條小巷,皆能讓他喋血而撲。

至於身邊宿衛……據說有一人極其貪財。

倒是可以試試接觸一下。

……

許都驛館。

荀瀟從車架上下來,快步而踏進了大門,很快就看到一個老者,一個精神奕奕的中年人在交談。

彼此間談笑風生,互相欣賞。

讚譽根本不吝嗇,拉著手聊得很是興起。

察覺到他進來,兩人同時轉頭來,那老者先行微微鞠躬,道:“在下,久聞君侯之名,如今君侯所請,特應邀來會。”

“恭賀君侯,”旁邊那中年人稍顯滄桑,但是神情十分堅韌,彷佛內心有追逐之求,從來不會因此動搖。

這人,應當便是張機,張仲景。

荀瀟派人尋他們,又邀請而來,為的是令兩人能齊聚一堂,其實當時本也是想嘗試一番。

卻沒成想,真的能全部請來。

“多謝兩位賞臉!”

荀瀟當即執禮而拜,行大禮,這能請來,估計他的君子之名,加上迎天子的功績名望。

否則張仲景這種本身二千石都不做,要去行醫治寒症之人肯定不會因為官威而來。

“君侯過謙了,老朽也想來看看,救了天子回來的年輕人是何許人也。”

華佗樂呵呵的笑著,半白長髮,半白鬍須,但是精神矍鑠。

“這次,是準備請兩位來做個醫術交流。”

華佗的笑容凝固了一下,“嗯?!君侯懂醫術?”

那邊張仲景也是奇怪,甚至還小興奮了一下,這位君侯,和我一樣?

要不君侯別做了,五官中郎將別做了,跟我一起遊方去!

荀瀟揹著手道:“今年冬日,自北方冀州而來的災民,必然會增多。”

“而天子腳下,須有仁德安寧,在下想自發的請兩位,統率醫官,為大漢出力,治療冬災之患,對此我還有一些防止冬寒的見解。”

“可與兩位先生交流。”

“如此,能讓百姓安定,為大漢重振聲威。”

自發?!?

華佗和張仲景頓時對視了一眼,這可不簡單,若是曹公示意倒還合理,畢竟他剛剛迎了天子,自然需要聲名。

可你自發。

就奇怪了。

為啥?

這名聲若是起來了,日後豈不是要被曹氏忌憚?甚至有可能卸磨殺驢啊……

這位君侯是赤子心?真的想為百姓做點什麼。

還是為了功績,要與曹公分庭抗禮!

這位君侯!難道是當世梟雄!暗藏於許都嗎?

荀瀟看著兩人驚詫不已,目瞪口呆的神情,心中暗暗放下心來。

看來是有戲了。

如此聲名,桃兒若是知道定然會開心。

大漢子民逃於天子腳下,一定要安置才行,從現在開始準備,數月之後必然是萬事俱備。

成竹在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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