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異香藹,氤氳瑞氣開。

絢麗瑰美的清羅紫氣自簷頂垂落而下,纏繞於巍峨華美的重重仙闕之間,鴛鴦掌扇遮鑾駕,翡翠珠簾映玉階。

“潮音尊者。”

輕柔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入耳畔。

季月年驀地睜開雙眼,環視著殿室四周的陳設,神情之間依舊殘留著些許心悸與茫然。

彷佛過了極為漫長的光陰,又彷佛僅僅只是過了一瞬。

龐大的記憶碎流洶湧瀰漫而至,使得季月年這裡有些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這裡是……玄陰仙宮的瓊雪殿……”

數息過後,季月年回過神來,低聲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那侍女神色有些惶恐,當即跪伏下來,柔聲道:“婢子打擾到了尊者休憩,還望潮音尊者恕罪,只是統靈無極上聖娘娘方才傳下諭令,要請尊者前去離宮赴宴,婢子這才斗膽持著諭令進殿。”

“上聖娘娘……”

呢喃之間,季月年抬起頭來,望向離宮仙闕的方向,眸光顫動。

其神情雖然勉強保持著平靜,可是心神深處卻早就已經翻起了驚濤駭浪!

那段凝滯的“過去”徹底塌陷,州天的光陰長河被星宇規則重新梳理,咆哮奔流,再也沒有半點鎖結之處!

所有誕生於“過去”的存在都被星宇規則抹殺,其中不僅有那尊已經降臨現世的星河之境的“燃燈古佛”,甚至還包括了那尊在凝滯光陰之間修至不知名境界的如來世尊!

實質上這種方法原本便是取巧之法,使用無量數的功德氣運浸染界源,先行在此界之中造出一個這座星河大界的“過去”,隨後再前往這段造出的“過去”,於凝滯卻又無窮無盡的光陰之中不停地修行。

最後再想盡各種辦法,使得已經修行至了目標境界的“過去”的自己,以許多似實似虛的手段回到現實,此方法原本便是鑽了星宇規則的漏洞。

只不過這種漏洞既然已經存在,星宇規則若是沒有契機,便不會將其抹殺。

可是季月年卻在那段擷取而出的光陰之間,憑空施展出了一絲“宿命”的氣息,這便明目張膽地觸犯了星宇規則,使得煌煌規則轟卷而至,星雲黑洞幾乎吞噬了一切!

那段獨立的光陰塌陷之後,絲絲縷縷的牽連之下,甚至就連州天的“過去”都遭到了波及,一併被捲入了星雲黑洞之中,盡數清洗成了澄淨無比的光陰河水。

從此之後,州天之界再無凝滯的光陰,只餘現世。

而季月年的真靈被流淌的光陰河水沖刷至了州天現世之後,此前的時空彷佛亦是發生了些許變化,使得季月年這裡許久都不曾回過神來。

“離宮仙闕麼……”

季月年在雪繡垂絲軟榻上坐起身來,低聲道,“且去告訴娘娘,我這便前去覲見。”

那侍女應了一聲,恭敬退了下去。

季月年卻是感應著自己的神魂與真靈,怔怔發呆。

“八千六百年骨齡,可我的修業卻是與此前沒有半分變化,距離超脫,只差一步。”

“詭秘迷霧盡去,重重因果盡散……”

“這裡是,嶄新的州天現世……”

……

……

……

梵音降世,吟誦貫耳。

佛光映徹之處,便是靈山。

大雷音寺的石階綿延無盡,日月輪轉,霧靄蒼蒼,縱使無盡歲月侵蝕,寺前的山景亦是從未有過半分變化。

只是這一日,寺前的石階之下,卻是走來了一個身披灰衣的青年。

他緩步走上大雷音寺的石階,神情晦暗,便似一個尋常的凡人。

可他背後那若隱若現的七彩懸天功德光輪,卻無時無刻不在昭示著他的尊貴身份與可怕修業。

一尊世所罕見的八境佛陀。

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停下了腳步,抬首朝著那石階的盡頭望去。

恍惚之間,石階的盡頭出現了一道身影,祂披著無量量佛光,卻又彷佛與身後的古寺融為一體,低垂著眸光,朝著灰衣男子之處望了過來。

灰衣男子見了祂,跪伏在地,道:“奉我佛法旨,前來謁見。”

祂並未開口,而是微微皺起了眉,伸袖輕拂,有無邊偉力降臨,將灰衣男子從內至外都看了個通透。

灰衣男子依舊恭敬跪地,抬首道:“我佛可是察覺到了州天的異常麼,說來也怪,近些時日裡,我亦是察覺到有些心神不寧之感,可卻從始至終都毫無頭緒,正要來尋我佛解惑。”

祂沉默半晌,終是微微搖了搖頭,再次拂袖攏下一捧佛光,轉身走回了古寺。

灰衣男子跪地良久,心神顫動之間,緩緩站起身來,喃喃道:“我佛心意,《縱三世佛》之卷麼,可是我的記憶之中,為何從來都沒有過此種物事?”

想到這裡,他搖了搖頭,轉身下了石階。

在其離開之後,那石階之上的世尊如雕塑般靜立,身披無量數佛光,通天徹地的神通加持之下,冷冷地掃視著州天三界,聽察天地,卻始終都不曾尋到半點異常與端倪。

“我的記憶,似乎缺少了一些……”

世尊輕聲呢喃,終於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其目光仰望著高天之上的三十三天天庭,彷佛在望著昊天金闕自言自語。

“你等尚且沒有這般修為。”

以其臻至窺天九境之極的功德造化,已經可以動輒影響州天界源的氣運,甚至足以在某種程度上浸染界源。

似乎是在斟酌。

數息之後,祂終於在那石階之上走出了半步。

下一刻,一道身影於不可思議之間扭曲而現,出現在了祂的身前。

那是一個身著湛青道袍的青年。

祂靜靜地望著青年道人,並未開口。

青年道人笑了笑,道:“靈山呆得久了,要出去逛逛麼?”

祂沉默許久,道:“我察覺到,州天的光陰長河,似乎出現了差錯。”

青年道人挑眉,道:“我方才略一推算,並未察覺到光陰長河的異常,從始至終都通暢奔流,簡直是好得很。”

祂輕抬眸光,神情依舊平靜:“我要去光陰之上尋找異常的來處,你攔不住我。”

聽到這裡,青年道人的語氣有些泛酸:“你取了州天三界六成的功德造化,天地共主都管不住你,我又豈能攔你的去路,只不過……”

他頓了一頓,伸袖朝著天穹之外指了指,“不久之前,我亦是隱約察覺到了記憶的丟失,以及時空的隱約變動,據我推測,只怕是有界外的存在出手,才會有著這等令人心悸的可怕威能。如今我州天度過上一個無量量劫不過數十萬個元會,無災無難,正是休養生息之時,我等身為最為頂端的持界生靈,還是莫要為州天招惹是非才好。”

聞聽此言,祂低垂著目光,再次沉默下來。

青年道人笑了笑,不再開口,轉身化作細碎的光影,消散在了大雷音寺的石階之上。

“無災無難,界源巋然不動,天地共主之位不易,怕是永無破境之日。”

祂靜靜地望著地境的四海四洲,輕聲呢喃,“方才忽地修悟到《縱三世佛》之卷,那我便用功德造化浸染其無數光陰,於許久之後,藉由此物造一個災劫出來。”

“只是此物的根源不深,我應當早已將其補全透徹,而不至於此時才將其修悟而出才是。”

朝夕輕撫而過,日升月落,古寺石階之上已是逐漸恢復了寂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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