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光影逐漸消散,眼前的景物亦是清晰了起來,季月年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瑰美絕倫的幽藍花海。

夜幕天穹之上懸著一輪皎潔銀月,燦白的月光悄然灑落,掩映在了一望無際的花海之間,藍白光暈交相輝映,極是璨麗。

季月年的眸光之中倒映著冰藍的花影,瞳孔收縮,朝著那花海起伏之處的一座亭閣望去。

無邊無際的花海之間,只有那一座雕樑畫棟的亭閣安靜矗立。

季月年順著幽藍花海之中的小徑朝前行走,口鼻之間不知不覺便漫入了清淡好聞的花香,在夜色的掩映之下,這些不知名的冰藍花朵肆意盛開,每一朵花蕊之間都隱隱約約泛著螢火般的淺藍光華。

“似乎哪裡有些不對……”

約麼走過數十息工夫,季月年停下了腳步,再次望了一眼那座亭閣,竟是極為詫異地察覺到,自己與其之間的距離沒有半點縮小,彷彿自己這會兒一直都在原地行走一般。

抬起頭來,看了看那輪皎白的銀月,季月年的眉頭皺的愈緊,輕聲道:“這月輪似乎與前時不同,三界之月乃是‘陰月’,雖同樣皎潔,卻蘊藏著自亙古以來從未消散過的太陰之氣;而這月輪灑下的月光卻是銀白無儔,沒有半點太陰月華存在……”

“難道此時此刻,我已經不在天地三界之中了麼……”

“亦或者,似前時那般,不小心進入了一個相類於‘真靈境間’的地方.”

想到此處,季月年不禁晃了晃頭顱,嘗試著勾連自己的神魂,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一如此前在真靈境間之時。

悄無聲息地,不遠之處無數冰藍花瓣匯聚在一處,化作了一個身著冰藍長袍的虛光人影。

這人影的面容有些模糊,袍袖之間更是逸散著數不清的瑰麗璨光,祂靜靜地俯視著季月年,道:“莊周夢蝶,不知莊周以蝶為夢,亦或者蝶於夢中以作莊周.”

季月年欲要開口說話,卻察覺到自己此時的狀態有些詭異,彷彿同樣是一道光影,並無實形存在,口中根本說不出半句話。

那幽藍光影似是笑了一聲,道:“如今你只不過是以神魂虛形來到這裡,並非實質,若要開口,以心念催動思緒便可.”

季月年眸光微顫,心神動念之間,道:“這是何處,你是誰,我又為何會來到這裡?”

那幽藍長袍的人形光影嘆了口氣,輕聲道:“此時你所望見的景象,是無數個無量量劫之前,存在於扭曲時空深處的‘過去’.”

“至於我麼……”

那光影落下身形,面上的模糊逐漸褪去,一雙泛著冰藍光華的幽深眼眸與季月年對視,“你可以喚我作‘掌燈侍人’.”

季月年眉頭皺的愈緊,道:“掌燈侍人?”

那自稱掌燈侍人的生靈點了點頭,側身望向了花海深處的亭閣,道:“燃燈古佛雖然早已寂滅於‘過去’,不過其座下的佛陀曾在現世留下許多《縱三世佛之過去佛》經卷,若是有生靈能夠參透此經之妙,自然能夠受到‘過去’的時空之力影響,以神魂虛形映至此處.”

季月年思索著掌燈侍人的話,並未開口。

掌燈侍人笑了笑,道:“你既參悟了《縱三世佛之過去佛》,便算作燃燈古佛座下諸佛所選中的‘蝶’,我且問你,此後你可願留在此處修行麼?”

季月年聽著他輕飄飄的話語,下意識地有些心悸,定了定心神,道:“敢問掌燈侍人,傳言之中的燃燈古佛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燃燈古佛……”

掌燈侍人的神情有些奇異,“你可知何為‘過去’?”

季月年搖了搖頭。

掌燈侍人勾起一縷莫名笑意,道:“過去,便是現世永遠都不可見之物,無論對於何時而言,過去佛皆是存在於‘過去’的萬佛之祖,故而……”

“即便是在此時此地的‘過去’之中,燃燈古佛依舊在更為扭曲遙遠的‘過去’,無人能見,無人能知.”

“或許只有那些燃燈古佛的座下諸佛,才能證明這尊萬佛之祖曾經真的存在過.”

“不過在州天之界的漫長光陰之間,即便追溯至天地未分之時,燃燈古佛依舊在‘過去’的記載之中,從來都不會出現在現世.”

掌燈侍人轉過頭來,目光落在了季月年臉上,“你若是留在此處修行,直至無數個無量量劫之後,足以證得窺天真果,即便界劫降臨,也能夠存得長生不滅.”

季月年的心悸之感愈加強烈,抬首望著目泛幽光的掌燈侍人,道:“簡而言之,便是所謂的‘燃燈古佛’從來都不曾在州天之界出現過,所謂的‘過去’,也只是脫離於現世的虛假,是這般麼?”

掌燈侍人並未動怒,而是饒有興趣地望著季月年,道:“若是似你這般理解,倒也不是不可.”

季月年眸光微冷,道:“你要將我永遠困在此處麼?”

聞聽此言,掌燈侍人有些失笑,搖頭道:“此事卻是你誤會了,你堪破了《縱三世佛之過去佛》,是燃燈古佛座下諸佛所留下的扭曲時空之力將你攝至此處,與我沒有半分干係,我只不過是詢問你是否要留下來修行而已.”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留下來如何,不留下又如何?”

掌燈侍人幽幽道:“此時三界未分,日月無靈,天庭未立,幽冥亦是處於一片混沌,你若是在此時開始修行,便能夠比那些‘先天生靈’來的更早,有這永無止盡的漫長光陰加持,修得窺天真果不過爾爾.”

其語氣雖然平淡,言語之間卻蘊藏著生靈根本不可能拒絕的誘惑。

季月年抬頭望了一眼那輪皎白的明月,頭皮竟是有些發麻,寒聲道:“妄言!”

掌燈侍人挑了挑眉,望向了季月年。

季月年強自定了定心神,冷聲道:“這裡是遙遠不可知的‘過去’,縱使能夠修成窺天真果,可卻仍舊處在凝滯的‘過去’之中,即便再修成千個、萬個窺天道果,也永遠都不可能等到清濁二氣化作天地的那一天!”

掌燈侍人的神情有些凝固。

季月年聲音更冷,眸光之中跳動著若隱若現的火蓮虛影:“與不存在現世的‘過去’一般,若是在這裡等待著日月誕靈、天地初分的‘未來’,決計不可能等到,最後的結果便是如你一般,在永無止境的漫長光陰之中成為最為卑微的囚徒,永遠都沒有等來‘未來’的一天!”

“縱使許久以後確實存在天地初開的‘未來’,可是對於存在於‘過去’的現在,現在與‘未來’之間的這一段光陰卻是永無止境,徹底凝滯,直至永劫都走不到盡頭!”

季月年的聲音極是堅定,其目光亦是冷冷地望著那掌燈侍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半點退讓。

掌燈侍人完全呆怔在了原地。

季月年環視著四周那瑰美幽藍的花海,緩緩道:“這一望無盡的花海之中,每一朵冰藍的花,都是一個被扭曲時空之力投影至此‘過去’的生靈,這些生靈或許沒有參透此間奧妙,抵擋不住誕生於先天生靈之前的巨大誘惑,選擇了留在此處修行,而放棄了遙遠現世的真靈……”

“最後這些生靈的下場,便是成為了花海之中的一朵花,在永無止盡的漫長光陰裡沉淪……”

季月年輕輕咬著牙,朝著掌燈侍人走近了些,“若是我所料不錯,那所謂的燃燈古佛座下諸佛,亦是存在於‘過去’的可怕怪物,它們無法掙脫扭曲時空的禁錮,只能引誘著愈來愈多的佛源生靈沉淪於此,以不知名的手段將其化作花瓣,等待著有朝一日跨越極盡遙遠的時空,真正降臨現世.”

掌燈侍人的臉上驀地露出笑容,這笑容愈來愈明顯,到了最後,竟是變成了極為瘋狂的放聲大笑!

季月年望著失態狂笑的掌燈侍人,沉默不語。

直至掌燈侍人幽藍的眼眶之側笑出了眼淚,這才緩緩斂去了方才的瘋笑,死死地望著季月年,似哭似笑道:“這天地三界何其不公!只是因為一句‘三世佛’的記載,便在扭曲的‘過去’之中誕生了燃燈古佛的座下諸佛,祂們生來便被困在漫長遙遠的光陰深處,徹底凝滯在了‘過去佛’與‘天地初開’之間的這一段無盡光陰之中,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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