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晦朔,翻滾重雲掩映之間,五臺山界界境懸於天穹之上,輪臺玉闕重重疊疊,仙山秀水滿溢著充盈無比的神蘊靈機,正是一方得天地之鐘秀的福地洞天。

“第九佛子且看.”

金光鑾駕穿雲破霧扶搖而上,落在了山界界境之前,青獅護法指著五臺山境的蒼茫天景,神情頗有些自得。

季月年凝望著眼前這浩渺無垠的懸天山界之境,亦是有些驚歎,山界之上有著不可計數的浩瀚靈機洶湧攪動,其界境之巔與上境相接,此間所望見的雄厚氣運甚至已經隱隱超出了崑崙丘之上的瑤池聖境。

五臺山界,乃是菩提七境生靈“般若妙德文殊菩薩尊者”的成道之處,懸天而建,鎮壓兩大洲境交匯之處的繁雜氣運,有無量功德加持。

“既有我佛諭令在身,我等便可穿過界境,直入五臺山顯通寺,覲見我佛文殊,”青獅護法自袍袖之中取出一道燦金佛蘊,笑著開口道,“第九佛子初臨混元,神魂氣息難免有些不穩,有這道佛光護體,可保第九佛子不受五臺山界的氣運擾亂.”

此言落罷,他便把這道佛光披展而出,將季月年籠罩在了其中。

季月年察覺到了這道護持佛光散發出的溫和氣息,微微行禮道:“謝過青獅護法.”

青獅護法神情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第九佛子竟能在短短三日之內尋到破境之契機,徑直登臨混元仙階,實在是令我有些驚駭,若不是我佛諭令在身,我必定要尋個時機與第九佛子好生論一論佛法.”

季月年行至金光鑾駕邊緣,遙望著下方愈來愈遠的山界界境,笑道:“此番得了文殊菩薩尊者垂見,我應會在五臺山界停留些許時日,論法之事無需急於一時.”

青獅護法頷首道:“正是如此.”

二人說話之間,佛光鑾駕已是穿過重重界境,朝著穹頂之上那座散發著無量佛光的顯通寺遙遙行去。

顯通寺乃是五臺山界的雲夢之巔,更是五臺山界之主的修行道場,只有山境之內的佛家源教嫡傳才有資格進入其中。

雖然文殊菩薩尊者的真身並不在此處,不過此時的五臺山界之主乃是文殊菩薩尊者的身外化身,亦是一尊恐怖至極的六境菩薩。

菩提六境的佛源真光用來鎮壓山界氣運,已是綽綽有餘。

數不盡的流光在身周穿行而過,每一道流光之中都是一個五臺山界的生靈,每時每刻都在散發著濃郁無比的佛家源教氣息。

“當真是‘顯通金閣,萬佛來朝’的佛家聖境,五臺山界的佛源氣息,比之普陀聖境都要濃郁許多.”

季月年感受著佛源神魂與此間氣機的隱隱勾連,讚歎道。

青獅護法笑道:“南海普陀雖然是後天福地,卻有著無量觀世音菩薩尊者的氣運加持,若是再經歷漫長光陰的氣機蘊養,有朝一日或許能夠與五臺山界、幽冥酆都等七境道場相差彷彿,也未可知.”

五臺文殊,酆都地藏,這些七境菩薩所修行之處,皆是天地三界之中赫赫有名的七境道場。

無量觀世音菩薩尊雖然名震天穹,為眾生所頌歌,可其修行之處卻始終都落在珞珈山潮音澗,從未想過改換道場之事。

佛家源教的“道果之境”,所修便是“心跡”。

其中修“心念”者,喚有“真佛九境”,“真佛四境”以上便可尊為“佛陀”。

修“行跡”者,喚有“菩提九境”,“菩提四境”以上便可尊為“菩薩”。

無量觀世音菩薩尊者,乃是天地之間唯一一個同修“心念”與“行跡”的佛家源教生靈,其所開闢的“心道”,遙遙凌駕於尋常的佛陀與菩薩之上。

普陀聖境的掌珠龍姬,便是修了一些“心道”皮毛,這才破入“真佛四境”,勉強有資格尊為“佛姬”,得以登臨普陀聖境之主尊位。

菩薩道果雖有九境,可在這蒼茫世間中的佛家源教之內,五境菩薩已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六境菩薩甚至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一方佛尊,足以鎮壓一方佛境氣運。

放眼浩渺無垠的地境四大部洲,六境菩薩不過只有近百之數而已。

也正是因為如此,地境之中寥寥無幾的七境菩薩才會顯得這般可怕。

至於傳聞之中的“八境菩薩”與“八境佛陀”,即便是在無量量劫之前,都不曾超過十指之數。

只有在佛家源教的起源之地,須彌聖山之上,靈山聖境之中,才能堪堪尋到這般超脫天地的無上生靈。

青獅護法此言落罷,季月年的神情隱隱有些悵惘,並未開口,而是沉默了下來。

佛蘊靈機環繞之間,金光鑾駕已是距離雲夢巔之上的顯通寺愈來愈近,其上所照耀著的璀璨佛光灑落而至,甚至將青獅護法與季月年的髮絲都浸染了一絲金芒。

梵音陣陣,異香瀰漫,佛光鑾駕終是落在了雲夢巔之中,顯通寺之下。

青獅護法的神情變得無比肅穆,仰望著高不可及的佛寺,肅然行禮道:“青獅奉我佛諭令,接引南海第九佛子季月年,前來覲見我佛.”

季月年亦是在其身側恭敬行了個佛禮。

穹頂之上梵音垂落,佛光映照而下,將季月年映入其間,剎那間便漫入了雲夢巔數萬丈之上的佛寺之中。

……

顯通寺,翠巖峰。

“本以為這世間無人能夠得她真傳,未曾想到,你的心道修境倒是頗得了些她的皮毛.”

高及十餘丈的峰頂佛臺之下,山崖之側,擺放著一個普普通通的蒲團,蒲團之旁,靜立著一尊身著月白佛衣的生靈。

文殊菩薩尊者,受靈山天境所敕般若妙德佛諱,有男相化身,亦有女相化身。

只是自無量量劫以來,其本尊到底是男相還是女相,至今都不曾有人真正知曉。

季月年立在那五臺山界之主身後數丈之處,佛源神魂有些控制不住地顫動,絲絲縷縷的佛源氣息逸散而出,與此間的佛境氣機相融在了一處。

“南海佛家源教季月年,見過般若妙德文殊菩薩尊者.”

季月年強自定了定神,按捺住了愈加雀躍的佛源神魂,朝著五臺山界之主恭敬行了個禮。

雖然此生靈只是文殊菩薩尊者的一道身外化身,卻也有著“菩提六境”的恐怖修業,與那瑤池聖境的“統靈無極上聖娘娘”相差彷彿。

上聖娘娘雖是“道源六境”的斬三尸天源聖人,最後卻終究無法再進一步,踏入那真正的超脫之境,以至於遭了七境道場的算計,直至此時都杳無音訊。

“瑤池聖境的變故,我也多多少少知曉一些,上境崑崙神山一脈倒是好算計,一旦吞併了地境崑崙的道統氣運,沉寂無數元會的崑崙神山一脈極有可能再進一步,誕生出更多的超脫生靈.”

三大源教,無論所修何種道統,一旦入了“七境”,皆可稱之為“超脫境生靈”。

因為只有登臨“七境”之後,才能真正開始與天地規則對抗,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扭曲如今的天地規則,故而謂之曰“超脫境生靈”。

上境的崑崙神山已經許久都不曾誕生出七境生靈,此番落子地境崑崙丘,便是欲要以瑤池聖境為資糧,以成就崑崙上聖之境舉界飛昇的宏大布局。

一旦崑崙上聖之境攜著積累無數光陰的地境氣運舉界飛昇,並且與崑崙神山相融,上境崑崙神山的道統氣運至少都會暴漲數成!

季月年心神顫動,望著數丈之外的五臺山界之主,心緒止不住地翻湧而起,道:“敢問尊者,可曾知曉上聖娘娘的下落?”

五臺山界之主靜立在翠巖峰佛臺之側,俯視著腳下浩渺無垠的五臺山界,道:“那瑤池上聖娘娘的真正來歷,你不會不知。

如今其大限已至,自然是從何處來,歸往何處去.”

季月年眉頭緊鎖,細細思索著五臺山界之主的話,卻始終都沒有半分頭緒。

驀然之間,五臺山界之主自月白佛衣的袍袖之中伸出手掌,指了指身旁的佛臺,道:“你可知這石臺之上的佛像所塑何人?”

季月年依言望去,卻只見那佛臺之上的佛像模糊不清,佛光熾目,根本看不清絲毫本相。

思忖片刻之後,季月年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抬首道:“此處乃是尊者的道場所在,這佛像能夠立於此間,更是日日夜夜受尊者之禮,放眼這天地三界的蒼茫眾生,恐怕只有‘世尊’了.”

五臺山界之主的眸光露出讚許之意,點了點頭,道:“我佛慈悲,欲要拯救無量量生靈於苦海之中,我等佛陀菩薩雖然代佛教化一方,卻終究只能算是小道,功德遠不及我佛之萬一.”

據《般若大覺梵經》記載,世尊誕生之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環顧四方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古籍有云,“爾時世尊既成道已,作是思維”,“佛”無論在世,亦或出世,皆為尊覺殊勝之尊,喚之曰“世尊”。

季月年行至石臺之下,仰望著那模糊不清的佛像,神情沉凝,顯得有些若有所思。

五臺山界之主側身望向季月年,沉寂如水的眸光落在了季月年的臉上,道:“此番我之所以教青獅喚你前來,其一,乃是為了代她傳你一本佛經,其二,則是讓你隨我五臺山界之眾,一同聽法.”

季月年神情微驚,道:“還請尊者明言.”

五臺山界之主亦是抬起頭來,望向了石臺之上的佛像,輕聲道:“你雖然得傳了她的‘心道’,卻從未修過正統的須彌佛法,此時弊端尚未顯現,可是待你登臨道果之時,若沒有源教真法為基,根本無法真正踏入道果之境。

而我五臺山界所講的法,正是嫡傳的靈山佛法,無論你修‘心念’還是‘行跡’,亦或者繼續修她的‘心道’,靈山佛法於你而言皆是立身之基,更是絕對不能缺少的修行底蘊.”

轟!

仿若一道轟鳴驚雷般,季月年的腦海深處劃過一道熾目電光,驀然之間撥雲見日!

佛源神魂之所以始終都不曾發揮出真正的威能,其真正的原因,便在於自己缺少最為基礎的靈山佛法!

無論是《渡靈佛咒》還是《般若心經》,皆是珍貴至極的無上神通,季月年雖然精修這些佛咒,卻一直都缺少佛家源教的奠基之法,這也是其直至如今都未曾顯現源教氣息的原因所在!

莫說其此時乃是混元真玄之境的修業,尋常生靈一旦證得太乙果位,便會顯現出極為明顯的源教氣息,便似北俱蘆洲極北邊陲的“元清”一般,初入太乙便是佛家源教的生靈。

而季月年如今已經修至了混元真玄之境,卻依舊沒有半點源教氣息的存在,故而其始終都不能勾連天地之間的源教氣運加持己身,平白無故便比他人少了許多修行氣運。

五臺山界之主望著有些呆怔的季月年,沉寂的目光仍舊沒有半點波動,道:“兩年之後,便是我降臨顯通寺講法之日,這段時間你便在翠巖峰修行,屆時隨同五臺山眾一同聽法,可知曉了?”

“自當遵從尊者之言,”季月年應了一聲,堪堪回過神來,驀地想到了一事,自袍袖之中取出一物,奉了上去,“此番得了菩薩尊者垂見,季月年心下有些惶恐,也未曾多做準備,些許薄禮,還望尊者能夠收下.”

五臺山界之主伸袖接過那物,沉靜如水的眸光第一次有了些許波動,定定地看著季月年,輕笑道:“難怪你能夠修得她的心道嫡傳,這般地境無雙的絕世根骨,實在是罕見,這個‘薄禮’,我便收下了.”

此言落罷,這尊身著佛衣的生靈便散作漫天瑰美絕倫的燦金佛光,離開了翠巖峰。

季月年怔神半晌,眼角的餘光望見了那個普普通通的蒲團,心緒流轉之間,當即便知曉了此物乃是尊者所留,給予自己修行之用。

“此地位於雲夢之巔的顯通寺深處,喚作翠巖峰,乃是尊者的起居修法之處,尋常五臺山界的生靈根本不得而入,如今因她之故,五臺山界尊者竟教我在此修行兩年……”

不知想到了什麼,季月年輕輕嘆了口氣,走到那個蒲團之側,在其旁邊席地坐了下來。

其眸光深處泛起絲絲縷縷的漆黑火焰,朝著身前的蒲團望去。

充盈無比的氣運靈機雀躍跳動,濃郁至極的佛源氣息幾乎匯聚成了溪流,每時每刻都在朝著蒲團聚攏而來。

“石臺之下乃是翠巖峰的脈絡交匯之處,還有這個蒲團,竟是這般不可思議的至寶……”

翠巖峰上這個普普通通的蒲團,可謂是五臺山界無數生靈夢寐以求的佛家瑰寶。

季月年伸袖撫摸著身前的平凡蒲團,神情稍稍有些沉鬱,喃喃道:“又是一道沉甸甸的因緣,這些沉重如天的因果壓迫下來,豈是常人所能承受.”

隨著修業精進,季月年逐漸察覺到了一件讓他心緒翻湧之事,便是無量觀世音菩薩尊者對待自己與其他佛子,有著諸多不同之處。

普陀聖境選定了三十六尊佛子,其中只有一尊能夠繼承南海道統,登臨潮音澗之主尊位。

可是無量觀世音菩薩尊者對待季月年這裡,卻是屢屢教授於迷離夢境之中,傳法於真靈過往之處。

如今甚至就連五臺山界文殊菩薩尊者的身外化身,都對季月年極是優待,不僅許諾了一部為“她”代傳的佛經,更是許其在顯通寺翠巖峰修行兩年,此後可與五臺山界眾生一同聽講靈山佛法。

如此種種,已經隱約顯現出了“她”對於季月年這裡的期望,絕非尋常生靈所能想象。

這期望實在是太過沉重,甚至就以季月年的淵深神思,此時都有了些許不經意的恍惚。

季月年望著眼前的蒲團,沉默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季月年終是站起身來,輕嘆一聲,道:“自從敖離公主往生北俱蘆洲極北邊陲之後,自從昭明山境崩滅以來,甚至自從東海真宮傾覆諸事,自從玄陰神女下嫁東海,自從‘她’與劫寂滅之時……這些因果便早就已經沒有了了卻的餘地.”

此言落罷,他向前走了半步,緩緩在那蒲團之上坐了下來,闔上了眼眸。

絲絲縷縷的佛源氣息匯聚而至,使得雪綬仙衣的袍袖翻揚而起,浸染了瑰美的金光。

翠巖峰的靈機氣運洶湧而上,環繞著蒲團之上的雪袍少年,隱隱凝聚成了一輪熾目至極的五彩光輪。

烏黑如瀑的長髮隨風飛舞,朦朧燦金的光華掩映之間,將那緊閉雙眼的清美少年映襯的愈加尊貴。

一朝入佛境,修得萬法身。

袖袍掩靈機,瞳映日月輪。

任憑風雪臨,任由百劫侵。

照得萬丈淵,終不見紅塵。

扶搖雲夢巔,輪迴因果盡。

證得造化時,已是無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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