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我,”那瀾玉公主的聲音極是清晰,再次傳入了腦海之中,“我方才察覺到了兩件事,其一,便是你我之間能夠直接以心念傳音,至於其二……”

季月年失去了所有神魂感應,淵深沉靜的心境極為罕見地泛起了些許波瀾,見瀾玉公主住了口,不禁詢問道:“其二是何物?”

“身旁有一個女子正與我說話,稍待片刻,我先將這廝打發了去,”直至十餘息之後,那瀾玉公主才繼續道,“其二便是,我等雖然失去了神魂感應,但所修的源體卻是在某種程度上沒有任何變化,我的瀾滄仙體依舊存在,只不過我此時無法催動勾連而已.”

聞聽此言,季月年亦是嘗試著感應自己的混沌佛體,意料之中地沒有任何迴音。

“這位道兄……”

季月年側過頭去,望向了身旁同樣被捆綁著的髒汙少年。

“甚麼道兄!你這人怕不是腦子有病!”

那髒汙少年衣衫襤褸,有氣無力地嘟囔了一句,便重新閉上了眼睛,頭顱靠在門框之上,隨著顛簸的馬車不住地搖晃。

季月年一時之間有些無言,隨後又望向了左邊一個似是乞丐的男童,道:“你……”

“且住!”

那男童徑直打斷了他,“如今我等都是奴隸,絕對不可能逃脫出去,我勸你還是省些力氣,盼著能夠賣個好人家罷!”

此言落罷,那乞丐男童便徑直轉過頭去,不再理會季月年。

季月年的本意是想稍作嘗試,看看自己的混沌佛體是否還在,可是如今這般境況,卻有著諸多掣肘。

正思忖間,瀾玉公主清澈好聽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根據我方才打聽到的訊息,此處喚作澤州府,半日之間有一夥馬匪洗劫了附近的村鎮,這些少年少女皆是與馬匪有些關聯的‘趙當家’,以極低的價格從馬匪手裡買下,欲要送到澤州府高價販賣.”

言至此處,瀾玉公主的語氣亦是有些無奈,“玄陰仙君,我曾聽聞你神思妖孽,悟性無雙,快些想想辦法罷.”

季月年沉默了半晌,道:“我自誕生至今,已有兩千四百年骨齡,此時竟是被當做了未曾及冠的少年,當真有些……”

那瀾玉公主直接打斷了他,道:“玄陰,趕快收起你那矜傲的性子罷,瑤境世界一旦開啟,我等在時限結束之前根本不可能離開,足足八個元會,你說這些廢話又有甚麼用處?”

頓了一頓,她繼續道:“如今在這裡,你不是甚麼普陀聖境第九佛子,也不是瑤池聖境的玄陰仙君,只是一個即將被販賣的奴隸,可知曉了麼?若是你所謂的凌霄心境,連此種境況都調整不過來,那我當真會後悔在離宮之時應下與你的仙姻了.”

季月年倚在搖晃顛簸的馬車門框之上,道:“娘娘與你說了什麼話?”

瀾玉公主冷哼一聲,道:“自然是瑤池境源……你問這些做什麼?娘娘佈下隔音結界,便是為了不讓你知曉,難道你不清楚麼?”

言至一半,她便反應了過來,當即便冷冷地問了回去。

季月年輕笑一聲,道:“你不必說了,我已是猜到了十之八九,更何況,娘娘表面上沒有讓我聽到,可卻並沒有刻意隱瞞我的心思,只是她並不想親口告訴我而已.”

瀾玉公主有些意外於季月年的反應,道:“上聖娘娘聖心似海,你竟能猜到她的心思?”

季月年略一沉吟,道:“上聖娘娘對於我這裡,從未有過半點隱藏,只不過有些事對於她而言,同樣存在著無能為力的絕望.”

此言落罷,他便不再開口,而是微微眯著雙眼,打量著馬車之中的每一個人,細細地聽著馬車之外傳來的所有風吹草動。

兩千餘年之前,還不曾離開太楚疆域之時,季月年便是憑藉著這般靈慧的神思,躲過了無數次足以致命的生死危機。

後來其修境愈來愈高,已是許久都不曾似凡俗之人一般,如此真實的嗅著漫入口鼻之中的泥土香氣。

熾熱的陽光肆意灼烤著馬車,四周被捆綁之人皆是酷熱難耐,汗水控制不住地流淌而下,唯有季月年這裡彷彿毫無所覺,沾染著泥土的白皙額頭之上,連一滴汗水也不曾有。

驀然之間,那乞丐般的男童轉過頭來,定定地望著季月年,道:“你不熱麼?”

季月年已經從瀾玉公主那裡大致知曉了此間境況,並不願再與其廢話,只是道:“尚可.”

未曾想到,那乞丐男童竟是在繩索的束縛之下,費力地挪動著身子,朝著季月年靠的愈加近了些。

似是察覺到了季月年的古怪目光,那乞丐男童露齒一笑:“靠你稍近一些,比方才涼快了許多.”

其挪至了距季月年約麼半尺之處,已是至了極限,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季月年愈加無言,微微闔上雙眸,朝著瀾玉公主道:“源體既在,我等脫困不過易如反掌.”

少頃,瀾玉公主清澈的聲音傳了過來:“可是已經有了辦法麼?”

季月年輕聲道:“我方才聽見馬車之外的侍衛說話,那趙當家此次是要將我等送至澤州府府城,待我等行至府城之中的販賣奴隸之處,再做打算.”

瀾玉公主冷聲道:“那還不是要被販賣出去麼?”

季月年的語氣亦是冷了下來:“源體雖在,卻一直都無法催動,我等連掙脫麻繩都做不到,除了隨機應變之外,還能有甚麼辦法?”

此言落罷,季月年便不願再開口。

可是這心念傳音卻是直接傳入腦海之中,根本無法對其視而不見,只聽那瀾玉公主又道:“我等激怒這些奴隸販子,使其痛下狠手,說不得便能重新取得與源體之間的勾連.”

季月年本來不想開口,思忖片刻之後,還是搖頭道:“愚蠢至極!”

瀾玉公主卻是出人意料的並未惱怒,其有些疑惑的聲音自心神深處傳了過來:“此話怎講?”

季月年略一沉默,道:“若是你的瀾玉仙體並未催動,最終無法抵禦這些刀兵,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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