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年低垂著目光,望著眼前如同冰雪一般霜白的冰冷劍尖,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恍惚。

這柄三尺長劍的虛影,正是落雪神劍的本相。

“怎地?看呆了麼?”

身著嫣紅裙裳的傾月公主將霜雪長劍自季月年脖頸之處收了回來,極是瀟灑地挽了個劍花,“敕水妖神,我聽聞你的心境修為頗高,可敢與我賭上一賭?”

季月年自那雪白的長劍之上收回目光,伸袖取過那盞“沉淵”,淺酌即止,輕聲道:“你到底看穿了什麼?”

“這柄長劍,是你母上之物,”紅裙少女將手中的雪劍虛影寸寸崩碎,嫣然一笑,“我說的可對?”

季月年輕輕抬起頭來,眸光深處隱約泛起冰冷徹骨的殺意。

落雪神劍乃是月靈殘境之力所凝,更是趙陰月親自煉製而出,其神異玄妙根本不可想象,這傾月公主不知是何來歷,竟是能夠在冥冥虛無之中察覺到此等隱秘!

就在季月年的心境產生波動的一瞬間,傾月公主欺身而上,與他清冷淡漠的眸光對視,嫣紅柔軟的嘴唇輕啟,喃喃道:“白骨骷髏之術.”

不可抵擋的浩瀚偉力席捲而至,將其神魂意識徹底淹沒。

咔嚓。

似有什麼物事轟然碎裂開來。

……

金聖宮,朝天殿。

寒池郡主死死盯著光幕之中的吞霞殿,神色緊張無比,直至望見季月年身周有著灰白光暈縈繞而起,當下便驚喜道:“娘娘!”

宮裝女子靜立於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道:“這摘霞座次第一的靈物獎勵、地脈分配、仙霞份額等等諸般獎賞,最終還不是要落在我金聖宮頭上?”

寒池郡主笑意盈盈,道:“娘娘,此時應當如何炮製季月年這廝?”

“我前番應了朱紫護法都神,還需留些‘餘地’才是,”金聖宮娘娘伸出柔荑,抓過寒池郡主的小手,笑道,“先將吞霞殿這場戲演完,再將其所持有的神通、咒法、法寶、真訣盡數搜刮,把血脈剝離出來追根溯源,最後留著一口氣,打斷雙腿,丟到澤露妖城去做修建祭臺的苦力.”

寒池郡主目中的笑意更盛,道:“聽從娘娘吩咐,我這便去知會那傾月賤婢。

這賤人當真有些手段,其‘洞虛之體’果然神異莫測,竟然能夠逃避因果,若不是我等以妖國國主脅迫,這賤婢只怕不會如此輕易地出手.”

金聖宮娘娘點了點頭,揮袖道:“且去罷,將那季月年處置過後,需儘快將傾月賤婢關回妖獄,否則稍有不慎,便極有可能被她逃脫出去.”

“是,娘娘.”

……

洞虛夢境。

傾月公主靜靜地望著緊閉雙眼的季月年,紗袖翻舞之間,嫣紅的霓裳之上流光散饒,瑰美絢麗。

“我如今能有機會掙脫妖國皇城的囚籠,倒是要多謝你.”

灰白的光暈瀰漫季月年身周,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其神魂神宮。

驀然之間,一道霜白劍虹自虛無之中毫無徵兆地橫貫而出!

傾月公主怔了一怔,卻並未驚慌,而是繼續催動“白骨骷髏之術”,依照寒池郡主所言,剝離著季月年的神魂修為。

那道劍虹在季月年身側虛虛繞了一繞,似是帶走了什麼物事,其後便光芒大放,撕裂虛空,片刻之間便隱去了蹤影。

“落得如此境地,竟然還有著這般底牌存在,此子倒是有些意思,”傾月公主笑了一笑,目光望向身前緊閉雙目的季月年,“只可惜,以‘洞虛之體’催動的白骨骷髏之術,即便是陰陽渡境的生靈都無法抵擋,而你……”

……

由於朱紫妖國護法都神之故,晗光郡主等人無法朝著季月年出手,朱紫妖國境內,唯一能夠不沾染半點因果,又能讓護法都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人,便只剩了妖國國主的唯一血脈。

傾月公主。

……

卯時。

刺目的天光透過岩石縫隙映入瞳孔之中,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自冰冷的山石之上坐起身來,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彷彿散了架一般,每時每刻都在散發著難以言明的痠痛。

醒來已有兩日之久,巖洞之外的潑天大雨從未有過停歇,他根本不知曉自己來自何處,可卻能夠極為敏銳地察覺到,那雨水之中蘊藏著可怕的危險,故而寧可在這潮溼寒冷的巖洞之內待上兩日,也不願走出巖洞,踏入那冰寒刺骨的瓢潑雨幕之中。

“若這大雨還不停,我定會生生餓死在此處.”

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粗布衣裳,苦笑一聲,一瘸一拐地朝著數丈之外的石窪走去。

“好痛.”

每走一步,便有撕裂般的劇痛於四肢百骸之處傳來,使他疼的齜牙咧嘴,儘管如此,他還是強忍著走到那石窪之前,蹲下身子,掬起一捧冰涼的雨水送入了口中。

這兩日以來,此石窪之中清寒刺骨的冰水便是他唯一賴以活命之物。

轟!

天穹之上有驚雷炸響!

巖洞之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靠近,他跌坐在石窪旁邊,怔怔地望著怪石交錯的巖洞洞口,眼前的景物逐漸恍惚起來。

在這潮溼陰暗的巖洞之中待了兩日,他早就已經風寒入體,渾身上下冰冷僵硬,隨時隨地都可能永遠沉睡在此處。

窸窸窣窣的聲音愈來愈近,一道熾目的暗青光芒橫貫而過,直接衝入巖洞之中,撞在了一側的山石之上。

他轉頭望去,這才堪堪發覺,那根本就是一隻丈餘高的巨狼!

暗青巨狼渾身上下打著哆嗦,抖了抖皮毛上的雨水,將碩大的狼頭湊到他跟前,血盆大口開闔之間,沉悶的聲音傳遍了巖洞:“此處竟有凡人?”

“你是妖!?”

他驀然間自恍惚之中驚醒過來,一眼便望見了身前這隻龐大的狼頭。

那“妖”字脫口而出,似乎早就已經存在於他的記憶之中。

暗青狼妖咧了咧大嘴,聲音依舊有些沉悶:“不過是未化形的小妖而已,這般潑天大雨已經連續下了兩日,我若是再不找地方躲避,只怕遲早會被那些雨幕之中的身鬼隨手抓了去.”

身鬼,存在於天地之間的雷雨雪霧等天象之中,詭異莫測,可怕無比。

只要不在天象之中,身鬼便無法奈何於你,這天然的山石巖洞,便是一處極好的躲避身鬼之地。

暗青狼妖擺著長長的尾巴,四爪並行,繞著他走了兩圈,嘖嘖道:“我方才還想著休憩過後,將你一口吞掉補補精血,如今打量之下,才知你這廝早已是奄奄一息,風寒入體,身軀僵硬冰冷,只怕根本撐不過今夜.”

他一言不發,上下打量著暗青狼妖,數息之後才道:“你的皮毛似乎很是暖和,能讓我靠一會兒,取取暖麼?”

聞聽此言,暗青狼妖忍不住低吼一聲,怒道:“我把你這膽大包天的螻蟻!我雖不曾化形,卻也不容你這般放肆欺辱!若不是看你冷硬難吃,早就將你一口吞到肚裡!”

粗大的尾巴捲了過來,一個剪尾甩過,直接將他卷出了數丈,摔在了潮溼光滑的巖壁山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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