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蝴蝶光影振著雙翅,在黑暗的虛無之中翩躚飛舞,所過之處有著瑰美至極的嫣紅流光灑落而下。

不知飛了多久,這隻紅蝶光影終是停了下來,落在了不知名之處。

……

“這是何處?”

季清嬋籠罩在黑袍之下,低頭望著自己半透明的蒼白手掌,輕聲喃喃。

驀然間,隱約有著呼喚之聲傳入耳畔,季清嬋仰起小臉朝著前方望去。

不望倒好,這一望之下,她竟是直接呆怔在了原地。

迷離的畫幕世境遮天蔽日,一眼望不見盡頭,而身周皆是與自己相似的半透明光影,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之數。

輪轉重極。

在那若有若無的聲音呼喚之下,這些光影盡數聚攏在了一處,朝著畫幕世境的盡頭遙遙行去。

“這裡是輪轉重極的一個畫幕角落.”

季清嬋身側不遠之處,一尊璀璨熾目的光影苦笑開口。

其言落罷,頓時便有許多透明光影聚攏而來,朝著這熾目光影連番詢問。

“我的真靈已經崩滅,理應在這天地之間消失才是,為何卻是到了此處?”

“這輪轉重極到底是什麼地方?”

……

喧囂熙攘之下,那璀璨熾目的光影擺了擺手,一邊朝著畫幕世境的盡頭走路而行,一邊開口道:“先前我也只是猜測而已,至瞭如今才堪堪知曉,那傳聞之中所言,竟是為真.”

季清嬋離他較近,當即便上前一步,道:“還請尊上明言.”

那璀璨光影點了點頭,面上再次露出些許苦笑,道:“若是神魂崩滅,真靈尚能輪迴往生;可若真靈崩毀,便會徹底消散在三界之間,此事你等應當知曉.”

四周的諸多光影皆是不再開口,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數個無量量劫以前,佛家源教發下大慈悲,在須彌聖山之底建立了輪轉重極.”

“天地之間所有崩滅真靈的生靈,皆會被輪轉重極所感應到,將其消散之前的一縷真靈氣息攝取而來,凝聚出似我等一般的透明光影.”

“這些光影能夠在無數個畫幕世界之中長生不滅,卻永遠都無法凝形,無法修行,無法進食,無法互相接觸,無法做任何有形之事.”

“我等只是一縷真靈氣息顯化而成,在不可逆轉的天地規則之下,我等的真靈已經損毀崩碎,永遠都不可能重新凝聚.”

“讓我等以這般形態在畫幕世界之中苟活,便是佛家源教所謂的‘慈悲’.”

其言落罷,四周密密麻麻的光影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有一個龐大的獸形光影行至近前,沉聲道:“依我看,這根本不是什麼慈悲!而是一種變相的折磨!”

“說不得,這須彌聖山會利用我等做一些不可知之事!”

“如此無趣的苟活,被當做器具一般豢養在此,還不如徹底灰飛煙滅!”

有著不少光影皆是想通了此節,在沉默之中,化作漫天光點消散而去。

若是僅剩的一縷真靈氣息也心如死灰,即使是輪轉重極也無法強留。

短短數息之間,便有許多光影徹底消散,可餘下的更多光影卻是聚攏而來,依舊懷揣著死而復生的美好期翼。

季清嬋行至那璀璨熾目的光影之側,行了一禮,道:“上尊知曉如此隱秘,隕滅之前應是一尊通天徹地的生靈才是.”

那光影搖了搖頭,笑道:“至了此處,我等皆是虛幻的囚徒,除了在畫幕世界之中走動之外,任何事都做不了。

你看那些與我等同時進入畫幕世界的光影,至少有半數受不了這種折磨,選擇了湮滅而散.”

季清嬋仰望著畫幕世界的迷離境幕,輕嘆道:“這天地之間有無量生靈,每時每刻都有數不清的真靈碎裂,佛家源教能夠建立這輪轉重極,攝取世間生靈真靈碎裂之前的一縷真靈氣息,已經算的上是不可思議的無量神通.”

那璀璨光影點了點頭,道:“我曾覲見過一尊佛家源教的菩薩尊者,那等令天地俯首的尊貴氣勢,實非天境天庭的生靈可比,佛家源教此舉,實質上已經找到了天地規則的一絲縫隙,可是……”

此言未落,這光影卻是隱約察覺到了什麼,竟是生生住了口,直接沉默下來。

黑袍之下的季清嬋輕笑,道:“這無數個畫幕世界只進不出,三十三天天庭難道就沒有半點察覺?”

“罷了,這些隱秘諸事,並非你我螻蟻所能妄言.”

那光影擺了擺手,竟是直接轉身而去,沒入了密密麻麻的光影之中。

季清嬋此時卻是有些欣喜,心中已是想到了他,喃喃道:“不曾想到,佛家源教的‘慈悲’竟是為我留下了一縷真靈氣息。

既如此,我便在此處為你日夜祈禱,願你能夠歲歲平安,得償所願.”

寬大的黑袍光影之下,少女已是輕輕闔上了眼眸。

畫幕世界之中的光影更迭速度極是可怕,此處沒有光陰的流逝,這些光影什麼事都不能做,只能作為一種器具,日日夜夜為須彌聖山之底的輪轉重極提供著不知名的詭異力量。

……

……

……

光陰畫幕世界深處,一座由透明絲線交織而成的虛幻巨山之底。

“你也是北俱蘆洲的生靈麼?”

寬大的黑袍之下,季清嬋的聲音冷澈清靈,極是好聽。

在她身側不遠之處,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光影煢煢而立,手中團著密密麻麻的透明絲線,正在勾畫著一幅浩大無比的扭曲圖景。

“你是如何得知?”

那女子停下手中的活計,稍稍側過頭來。

季清嬋輕笑,道:“你所著的服飾雖然有些模糊,卻是極為明顯的直領大襟,以繫帶繫結,領口之處綴著素色護綢,乃是在北俱蘆洲之中流傳的正統道袍樣式,其餘洲境的服飾風格與此不同,辨認起來並不算太難.”

那女子怔了一怔,道:“我等在這畫幕世界之中渾渾噩噩,苟延殘喘,你竟然還有著如此細膩的心思.”

“道姑過譽了,”季清嬋行至近前,低頭望著女子纖白玉手之中的扭曲圖景,“這是何物?”

道姑的神情有些沉鬱,數息之後,才開口道:“這是我隕滅之前的故地地圖,只有依託此物,才不至於崩潰心智.”

季清嬋低垂著目光,細細打量著那副不曾完成的圖景,道:“觀此圖景,定是一處鍾靈神秀之地,敢問道姑,這圖景之上所描繪的地方,位於北俱蘆洲何處?”

道姑抬起頭來,望著季清嬋黑袍之下清美蒼白的小臉,道:“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季清嬋挑了挑眉,柔軟嫣紅的唇角隱約勾起一絲弧度,輕聲道:“此處乃是須彌聖山之底,輪轉重極之間無數畫幕世界的角落之處,你在此地描符繪咒,難道當真以為能夠掙脫源教束縛,重塑真靈?”

此言落罷,那道姑的神情明顯有些難看,聲音亦是冷了下來:“你在說些甚麼!?”

季清嬋走近了些,低聲道:“我有一法,或許能夠助伱真正化虛為實,不過……”

那道姑怔了一怔,袖袍輕拂,徑直將那扭曲圖景消散了去。

在二人頭頂,這座巨山之上,有著數不清的光影交錯,生生滅滅之間,早已沒有了光陰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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