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壁江西有位叫做孟龍潭的人士,和好友朱舉人一起在京城租房子住。
這天兩人覺得無聊,便約定一起到京城近郊逛逛,遊玩一下。
兩人四處閒逛,無意間發現一座廟宇。
佔地不大,所以殿堂僧舍的也不怎麼寬敞。
廟裡只有一個雲遊老僧在此暫住,也不知道原本的僧人都跑到哪裡去了。
兩位商議咱們既然是出來玩的,何不進廟遊覽一番。
便邁過廟門進廟而來。
老僧見有人進廟,趕忙整整衣衫過來迎接,施禮問道:“兩位貴客不知來此有何貴幹?”
兩位趕忙回禮,孟龍潭說道:“打擾大師了,我們兩位只是想來此參觀遊覽一番罷了.”
老僧說:“好好,歡迎歡迎,就讓貧僧來給兩位做導遊吧.”
說完就領著兩位來到了大殿之內。
大殿之中聳立著一尊志公相,手腳都是鳥爪的模樣。
這位志公是南北朝齊、梁時(大約是公元418年—514年)的高僧。
傳說當年有一戶姓朱的人家外出打水,忽然聽見鷹巢裡有嬰兒的啼哭聲,過去一看,還真是有個小嬰兒。
可是雖然是個人的模樣,但手腳卻像是鷹爪。
不過怎麼說也是個小嬰兒,既然看見了也不能不管,於是便抱回家撫養,取名寶誌,這就是志公。
志公是歷史上有名的僧人,被稱為“神僧”,神奇的事蹟數不勝數,有興趣可以自己去找找資料看看,我這裡要是寫起來那咱這就不是《聊齋》了,就成了《志公傳》了。
大殿兩邊的牆壁上都畫滿了精美的壁畫,尤其是人物畫的更是栩栩如生。
東邊的牆壁上是一幅天女散花圖,每位天女都是美豔絕倫。
最驚豔的要數當中的一位垂髫少女,手中拈花,面帶微笑。
那櫻桃小嘴畫的那叫一個絕,就跟像是要開口說話一樣;還有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都讓人出現了眼波流轉的幻覺。
這可讓這位朱舉人看傻眼了,直勾勾的盯看了老半天。
不知不覺間就出了神,完全進入了另一種境界。
已然忘乎所以,頓覺身體飄飄然如騰雲駕霧一般,竟然進入了壁畫當中。
朱舉人四處張望發現四面殿堂樓閣重重疊疊,跟自己生活的那地兒完全不一樣。
再往前看,發現有一座法臺高搭路邊,一位老僧人正坐在法座上宣講佛法,周圍聽講的僧人不計其數,朱舉人也被這群僧人夾雜在了中間。
聽了一會,也聽不懂老僧講些什麼。
正出神呢,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拽他的衣襟。
回頭一看,正是那位垂髫少女。
少女衝他莞爾一笑,扭頭就跑了。
這一下可把朱舉人的魂兒給勾走了,不自覺的就跟隨在了這位少女的身後。
走過曲曲折折的小路,繞過參差不齊的柵欄,眼看著少女走進了一間小房舍。
這下朱舉人不敢再跟著走了。
這隨便進別人的房屋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當然朱舉人那時候可能想的更多的是怕房中還有別人。
結果那少女看他沒跟上,反而回轉身來,舉起手裡的小花,向他揮手,似乎是邀請他過去。
這下這位朱舉人就不客氣了,既然人家都邀請咱了,那不能不給人面子啊,而且他心裡其實也正巴不得呢。
趕緊小碎步就跟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的就進到了屋裡面。
到了屋裡這位朱舉人四下一看沒有旁人。
這就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啊。
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面對這樣一位如花似玉的嬌嫩美女。
那誰不是說:“衝動啊是魔鬼,但是浪費了機會就是犯罪.”
這位朱舉人那可不是浪費機會的人,他毫不客氣的就一把將少女摟在了懷裡,少女也只是略微反抗了一下,看來也是對這位朱舉人心有愛慕。
情況都這樣了,那接下來該幹什麼?就請各位看管自行發揮想象力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通常也不會很久吧。
總之兩人遊戲結束了,少女起身穿好了衣服,囑咐朱舉人在此安靜等候,不要弄出聲響,就是咳嗽一下也不行,耐心等她回來,便關上門離開了。
等到了晚上,少女果然如約而至。
於是兩人又做起了小遊戲,至於遊戲內容麼,各位自行發揮想象力吧。
這樣的美好小生活持續了兩天的時間。
終究是紙包不住火,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
到了第三天,這位少女的那些姐姐們忽然蜂擁而至。
朱舉人嚇了一跳,想藏也沒來得及,姑娘們把他逮了個正著。
姑娘們都樂壞了,笑鬧著對那位少女說:“你這小妮子,啥時候會偷漢子了?你兩個卿卿我我的有多久了?你這肚子怕是都快要大起來了吧。
還梳著小姑娘的髮型,假裝自己是黃花大閨女呢?羞不羞?”
大家一陣笑鬧,幾位姐姐拿來發簪耳環什麼的,催促著讓少女改梳成少婦的髮型。
你看這古人比較講究,沒結婚的黃花大閨女應該梳什麼髮型,結了婚成了家的小娘子應該梳什麼樣的髮型這都有規定。
這樣別人一看就能知道這位女士是否已經婚嫁,也能避免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少女是羞的無話可說,也拗不過這幫姐姐,只好任由她們折騰著自己的頭髮。
不大一會兒,新的髮型就梳好了。
有一個姐姐說道:“姐妹們,咱們該走了,若是待得久了,怕是妹妹會不高興,要攆我們呢.”
一陣嬉笑聲中,眾姐妹都出門離開了。
又剩這兩人獨處一室了,朱舉人端詳著被打扮一新的小情人。
梳的像雲彩一樣的髮髻高聳在頭上,金簪、銀昝、寶石簪上的飾物從發叢中垂落下來,閃閃發亮,耀的少女臉上流光四溢,再加上她臉頰上的那一抹羞紅,那景象別提有多好看了,跟她那少女時的裝扮相比更是多了好幾分美豔。
這朱舉人哪裡頂得住?簡直就是迷得不行不行了,於是就開始對姑娘動手動腳,兩人隨即卿卿我我起來,接下來就又到了各位發揮想象力的時候了。
不過這次不用發揮太久,因為兩人的娛樂活動還沒完全結束的時候,忽然就聽到外面傳來鏗鏘有力的走路聲,一聽就是男人的大皮靴落地的聲音,伴隨著還有嘩啦嘩啦的繩索的聲音,再一會兒又聽見沸沸揚揚的很多人說話的聲音。
兩人嚇得趕忙從床上爬起來,趴在窗上偷偷地往外瞧看。
只見有個穿著金色盔甲的神人模樣的傢伙正往這邊走來,少女的那些姐妹們也都跟在他的身邊。
這傢伙長得那是氣死黑李逵,不讓猛張飛啊。
一張大黑臉,凶神惡煞一般。
一手拿著繩索,一手提著一柄大錘。
嗓門粗啞,開口問道:“人都到齊了嗎?”
姑娘們趕忙答道:“都到齊了.”
這金甲神又說:“你們要是藏著下界的凡人,最好趕緊的給我供出來,要不可有你們好受的!”
姑娘們又說道:“沒有沒有.”
金甲神忽然就停住了腳步,扭頭四面張望,兩眼就像魚鷹那樣兇狠犀利,似乎是在搜尋有沒有藏匿的人。
少女嚇壞了,臉都變色了,死灰一般。
急急火火的小聲催促朱舉人:“你趕緊藏床底下去,快!快!”
然後她開啟了牆上的一扇小門,身形一閃就逃了出去。
朱舉人也是嚇壞了,趴在床底下大氣也不敢出,仔細聽著外面的聲音。
那皮靴聲一會兒就進到了屋裡,一會兒又走了出去。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人聲的喧囂也漸漸遠去,朱舉人才稍稍放下了一點點心。
不過這屋外頭總是聽著有來來往往的人聲,他也不敢出來。
也不知道在這床底下趴了多久,只覺得耳朵裡開始嗡嗡的響起來,就像是盛夏時候的蟬鳴一般,聲音是越來越大。
眼也是乾澀難耐,像是著了火一般,燒得生疼。
但他還是不敢出來,只能是強忍著,靜靜的聽著外面的聲音,期盼著少女趕緊回來。
這一情形之下,他竟然都忘了自己是神遊來到這一副壁畫當中的。
咱們再說說現實世界。
他的那位好友孟龍潭還在大殿裡轉悠著參觀呢,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不是一個人來的,應該還有一位好朋友朱舉人呢?他哪裡去了?這咋一轉眼就看不著人了呢?他就問那導遊老僧:“大師啊,我這跟我一起來的那朋友呢?他現在人在何處?是不是去上茅房了?大師您可曾注意?”
老僧呵呵一笑,回道:“他啊,去聽高僧宣講佛法去了.”
這孟龍潭就更奇怪了。
這哥們,去聽佛法咋不叫我一同前往。
哪怕是不叫我一起去,跟我說一聲也行啊。
這倒好,悄麼聲的就溜走了。
不行我還得問問:“大師,那聽講佛法的地方又在何處呢?”
老僧又是呵呵一樂:“不遠不遠.”
說著領著孟龍潭往前走了幾步,來到東邊壁畫近前,用手指敲了敲牆壁呼喚道:“朱施主,你還沒玩夠啊,趕緊回來吧!”
就這一下,奇蹟出現了,壁畫上突然就顯現出了朱舉人的畫像,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似乎是聽見了老僧的呼喚。
孟龍潭都看傻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時候老僧又呼喚道:“朱施主,快回來吧!你的朋友已經等你很久了!”
聲畢,只見這位朱舉人飄飄忽忽的就從牆壁上落了下來,變成了一個大活人。
雖然是站在了地上,但是踉踉蹌蹌有些不穩,看來是腿腳有些發軟無力。
神色十分茫然,似乎是還沒明白過來自己這是身處何方。
孟龍潭趕忙上前扶住了自己的好友,待他回了回神,問他:“你這是跑哪去來著?咋從壁畫上下來的?這是咋回事啊?”
於是朱舉人就簡明扼要的把自己先前的經歷說了一遍。
前面的大家都知道了,我在這就不再複述。
就說他剛才還在床底下趴著呢,忽然聽見牆壁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跟打雷一樣。
心想這可別是地震了,這房子要塌了還不得把我給埋這裡,我還是趕緊出去吧。
於是就從床底下爬出來,跑到屋外想看看這聲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一恍惚就回到了這現實世界了。
兩人又轉頭再看這幅壁畫,只見畫中那個曾經的垂髫少女的髮型果然變了,成了少婦那樣的螺髻髮型。
朱舉人驚呆了,趕忙問老僧這是怎麼回事,我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事件啊?老僧笑著說道:“幻由心生,我可解釋不了.”
朱舉人這心裡是鬱悶無比啊,怎麼也想不通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幻。
而孟龍潭呢,則是被眼前這一幕徹底震驚了。
別的不說,就光朱舉人從壁畫裡飄出來那一幕,就給他的心裡烙上了一輩子也抹不去的印記。
兩人各懷心事,跟老僧行禮告別,匆匆的就離開了這個寺廟。
故事到此就結束了,蒲松齡老先生在最後做了一篇點評,我也來試著解讀一下,當然這純粹都是個人愚見,若有錯誤之處,還請各位批評指正。
蒲老先生說,幻由心生,這樣的話那得是一個有很深文化造詣的大師才能說出來的。
當人產生了淫穢的想法,必然會隨之生出輕佻下流的心境,人產生出輕佻下流的心境,必然會幻想出那些汙濁不堪的事情。
這就是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菩薩教化芸芸眾生,那些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巫雲楚雨、煙花風月之事,說到底,都是人們自己心中的淫慾使然,到頭來全不過是一場幻境一般。
菩薩教化眾人那是情真心切,只可惜能明白這份教諭的卻沒有幾個人。
而像那種大徹大悟、披髮入山、遠離俗世、與世無爭的世外隱士就更是世上難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