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兒回去休息吧。”

沈南鳶點了點頭,視線落在了臉色頗有些沉的沈思年的身上,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話到了嘴邊被嚥了回去。

她知道沈思年的心中其實是心疼她的同時,還有氣的。

陛下讓她入宮的事情,徹底的讓沈思年明白,陛下隱藏著的忌憚。

在氣,又在無奈,鎮國公府忠心耿耿,一心為國效忠,仍然被顧忌,可他心裡同時也明白,這是在所難免的。

帝王都是多疑的。

但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陛下明明知道,沈南鳶是沈毅最寵愛的女兒,想讓她這一生不拘於禮數,卻依然讓她入宮的事情。

或許就是因為知道沈毅疼愛沈南鳶,所以才叫她入宮。

可就算是如此,他還仍然要效忠於陛下,效忠於朝廷,他的妹妹即將要入宮做人質,而他沒有絲毫的辦法。

是讓沈思年覺得十分無力的事情。

他是臣子,就是要效忠於陛下,但是即將入宮做人質的那個人,是他的妹妹。

心中哪怕是有千種萬種的不願意,可為臣子,只能聽從陛下的旨意,送他的妹妹入宮。

世人都說,朝廷的穩定百姓們如今順遂的生活,都是因為有鎮國大將軍在,所以別國不敢侵犯,別有用心的人不敢擾亂朝廷,可是最後,大將軍寵愛的女兒,要入宮做人質。

沈思年只覺得心中難以平靜。

從昨日知道賜婚的事情開始,他就久久的難以安寧,一夜未睡。

沈家人都是赤膽忠心,對朝廷仍是衷心,只不過心有些涼了而已。

現在看到沈南鳶,看著她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心尖都疼的難以忍受。

沈南鳶轉身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心中的一口鬱氣難於吐出,壓在心上越來越重,彷彿被圍困在了荊棘之中,無法脫身般,目光沒有焦距的落在了地上,片刻輕輕的出聲:“青惢。”

好像說些話,她心裡才能舒服一些。

“小姐,”青惢道,“奴婢在。”

“你說現在蕭琰他們吃過飯了嗎?”

“今天是您的生辰,肯定都在等著小姐您呢。”

青惢話落頓了頓,目光垂下來落在了地上:“小姐不到,他們肯定不會吃的。”

沈南鳶淡淡的勾起了唇角:“那他們等了許久了,錦竹估計都要餓死了,肯定在眼饞的趴在桌子邊忍著呢。”

不遠處就是韶華院,她穿來這裡將近一年的時間裡,都在這裡度過,漸漸的也對這裡產生了依賴。

有李伯在有青惢和錦竹在,還有蕭琰,與他們一起度過了一年四季,不知道還能在這裡呆多久。

沈南鳶邁著步子走了進去,卻突然的瞧見了李伯和錦竹兩個人一同的走了過來,臉上有些著急的:“小姐,這麼晚了,蕭琰還沒回來。”

她的神色頓時一凝,眉頭也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

“還沒回來?”

“是啊小姐,您在老夫人那用膳,奴婢不敢去打擾您,但是等了許久,仍然不見蕭琰,現在正要去找您,您就回來了。”

沈南鳶頓時焦躁不安了起來。

“這麼晚了,是不是蕭琰在外面發生什麼意外了?”青惢抿了抿嘴,“小姐,要派人出去找找嗎?”

沈南鳶聞言,眸子漸轉,目光抬起落在了不遠處漆黑一片的沒有任何燈光的偏房上,她停滯了片刻,使勁的點了點頭:“派人出去找找。”

可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由遠至近的,是沈思年沉沉的聲音。

“不用找了,”他出現在了沈南鳶的面前,眸色深沉似水,嗓音沉的讓沈南鳶的心驀然一重。

“爹剛剛回來了,”沈思年站在不遠處,聲音裹挾著夜色,莫名的有種冷然,“今日,自小便流落在外的三皇子回了宮。”

沈南鳶頓時像是被人當頭一棒,瞳孔無意識的放大,心臟都彷彿停滯了一般。

耳畔倏的有些嗡鳴聲,只能看到沈思年的嘴一張一合,帶著無邊的冷意的,全數的席捲了她的全身,讓她愣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三皇子,是你這韶華院的下人,蕭琰。”

‘轟隆’一聲,驟然的彷彿有一道驚雷在她的腦海中炸開,她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一瞬間的頭疼欲裂。

“小姐!”

青惢慌忙過來扶住了沈南鳶,沈思年看著院子中幾個人震驚不已的模樣,緊攥著的手微微的放開,隨即又握住,短暫的痙攣著的深呼吸了一下,一時無話可說,陷入了沉默。

沈南鳶的頭在麻麻的痛。

本以為蕭琰還要過些日子才會回宮,卻沒想到事情發生的如此突然,怪不得沈毅被叫入了宮。

她微微的閉了閉眼,想到今天蕭琰的種種不對勁,瞬間的瞭然。

恐怕他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您一定要等我。”

“我一定會回來。”

所以,這是在向她告別嗎?

她還想著過些日子給蕭琰做幾身新的衣服,可怎麼都不會想到的是,他不會回來了。

心中莫名的有種疼痛與空洞感。

以前想過千遍萬遍的,他回宮時的場景,他回宮後自己要做什麼事情,可真的到了,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與輕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悵然與空洞。

蕭琰以後只會是顧盛琰,只會是三皇子。

但那個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蕭琰不會再回來了。

沈南鳶咬了咬下唇,不由得苦笑。

今年的生辰,恐怕是永遠都不會忘記了,以後每年想起來,都會記得無比清楚吧。

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

只是蕭琰回了宮,如今的局勢恐怕是要大變了。

沈思年輕嘆了口氣:“休息吧,你也該累了,其餘的話明日再說。”

沈南鳶點頭,看著沈思年走之後想了想,倏的往偏房走去。

門被開啟,裡面漆黑一片,青惢點了燈,屋內頓時就亮了起來,燭火幽幽的搖曳,空無一人,分明的蕭索。

沈南鳶的視線稍頓,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張紙。

筆跡剛勁有力,她第一次發現蕭琰的字原來寫的如此好。

“小姐,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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