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如毫無感情地說出幾個詞,頓了頓,看向傅老先生:“是個偽器.”
傅老先生皺紋環繞的眼眸裡,閃耀著光芒。
他好像看到,許多年前,那個美麗沉靜的女子,坐在簡陋破舊的房屋裡,把桌面整理得乾乾淨淨,而後放上那些凌亂無比的碎片,一片一片,掃去塵土,拼貼起來,補上顏色。
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沒有更好的辦法,卻是她能用的,最好的辦法。
“說說,為什麼是商代中期?為什麼是銅都?”
“商代前期,銅器輕薄,後期物重質厚,商代中後期開始出現銘文,中期銘文較少,後期逐漸增多。
西周青銅器,銘文多,質感渾厚。
春秋戰國,輕薄精細。
漢代的銅器,重拙粗矮。
這件青銅爵,質感厚重,銘文只有兩個字,應屬於商代中期.”
“至於為什麼是銅都……這個青銅爵鐵鏽斑斑,說明含鐵量大,銅都一帶,銅礦含鐵量大.”
“那麼,你憑什麼說是偽器?這件青銅爵的結晶斑,我看並沒有什麼問題.”
這一回,許誨全忍不住了。
他雖然沒有上手,但眼力還是不錯的,這件青銅爵他剛才不動聲色地靠近,看了十分鐘,那件青銅爵真品無疑。
許清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自己的姐姐,許若凡那裡,那一天,她便是根據結晶斑,告訴高橋,那件青銅斝是真品。
“結晶斑並不是不能偽造。
將真器上的結晶斑取下,再附到偽器上,並不是什麼難事.”
許清如的話音落下,站在陰影裡的許若凡,嘴角露出令人寒戰的笑。
她的妹妹,真是不同凡響呢。
“真是怪了,你難道還能用肉眼看出,結晶斑不是這件青銅爵結的?”
許誨全繼續掙扎,他覺得可笑,這種能力,就連許若凡都不一定有。
“不能,必須要進行技術鑑定,對比結晶斑和青銅爵本身的元素是不是一樣.”
許清如走到青銅爵一側,目光再次落在它身上。
“我認為它是偽器,是因為它的銘文,竟然是隸書,戰國才有的隸書,出現在商代的青銅器上,根本不用鑑定結晶斑.”
許清如的聲音很平淡,沒有什麼情緒。
傅勁松微怔。
如果他沒有記錯,從她拿到青銅器到她看到銘文,不過花了兩分鐘,也就是說兩分鐘的時間裡,她已經知道物件是個偽器,為什麼還要繼續鑑定?於是他開口了:“丫頭,既然可以從銘文看出真假,為什麼你還要進行那麼久的觀察?”
許清如眼眸微顫,在傅老先生面前,她無法掩飾自己的懷疑。
“因為,它也是真的.”
“一會假一會真,許清如你能搞明白了再說嗎?”
人群裡,有人不樂意了。
許清如靜默了片刻,終於還是說了。
“真品無論是傳世的還是出土的,都不會有刺鼻的酸味,臭味,嗆味。
我用手指碰過青銅爵,搓熱後聞,確實是真品該有的甜味。
還有敲擊它的聲音,低沉短促,也是真品該有的聲音。
最為重要的,是……”許清如看向傅勁松:“它和安陽博物館的‘光父辛’饕餮紋青銅爵,一模一樣,只是‘光父辛’三個字,被塗改成隸書‘母陽’。
傅老先生,您怎麼會有,本來應該在安陽博物館的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