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六枚銅錢一陣亂擺,不一會兒就有點兒自亂陣腳,再加上韓望真喊人的聲音實在是太過煩人了,卦相看得人眼花繚亂。
“算了,天意如此。
其實我早已讓土地公公幫我尋過,確實是尋不到了.”
青瑤嘴上雖是這麼說,還是難掩失望之情。
可恨輪迴流轉,前緣散盡,竟是什麼都尋不到!“青瑤···”雲深滿懷同情地看著她,“我雖然算不到他在哪裡,卻算出你與那孩子還有一世母子緣,放心投胎去吧.”
“青瑤!青瑤!這丫頭,生病了還到處亂跑!”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迷霧中傳來。
“是土地公公.”
青瑤說著對她頑皮一笑,“無妨,我今日大限將至,你若是有空的話,下次來齊王府的土地廟拜祭我,給我帶碗雞湯來就是.”
雲深醒來時,正對上韓望真情深款款的眸子,原來是大夢一場。
“你醒了?”
韓望真輕輕一笑,“都日上三竿了.”
“這麼晚了?”
雲深坐起來,覺得腦袋有些昏漲,不一會兒又眼淚汪汪,“齊王府···有土地廟嗎?”
“你問這做什麼?”
韓望真連忙給她擦了一下眼淚,“怎麼哭了?”
“我夢見青瑤了,她說她住在土地廟中.”
她捉住韓望真的手,環在自己腰間,哭得稀里嘩啦,“她還說···她沒有生下妖孽,是被人所害.”
韓望真連忙安撫地揉了揉她的頭髮,“齊王府佔地廣大,裡面···的確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廟.”
“快帶我去!”
雲深一聽,急忙坐起來穿好衣服,韓望真也只好不情不願地跟著她收拾妥當。
“分飛!分飛!”
她又招呼分飛進來。
“王妃我在!”
分飛踱著小碎步進來。
“去小廚房做一碗雞湯!不不,做一鍋!”
雲深豪爽地一揮手。
“是!”
分飛歡歡喜喜地跑了,她還以為她家小姐與睿王昨天又折騰了一夜,知道要補身體了。
今日是元宵,齊王府中張燈結綵,十分熱鬧。
雲深讓睿王去前面的正廳拜見齊王和齊王妃,自己則帶著分飛抄小道,打聽起土地廟的事。
“睿王妃怎麼知道咱們王府的土地廟靈驗呢?這土地廟啊,比咱們王府的歷史還久遠呢.”
一個年老的婆子笑嘻嘻地在前面帶著路。
“我···就是昨晚夢到土地公公了.”
雲深訕訕地笑著。
眼前是一片山邊的小樹林,山腳下有一座矮矮的土地廟,外牆已經被雨水剝落了,能看見牆內的棕黃泥土。
“分飛,你在外面等我.”
雲深接過分飛手裡的籃子,獨自一人彎腰邁進了門去。
廟內昏暗無比,眼睛一時半會兒沒有適應,她停在原地,靜靜眯著眼睛四處掃了一眼。
一個破敗的尋常土地廟,角落裡擺著一個稻草堆起來的草甸子。
她走近了,蹲下身,輕撫那草甸上躺著的小傢伙。
原來青瑤不是青毛狐狸,而是隻紅毛狐狸呢。
青瑤已經沒了呼吸,身體還有些餘溫,看來剛剛仙去不久。
誰能想到曾經榮華富貴加身的陳王妃,就死在這破廟裡的稻草甸子上。
雲深將雞湯取出來,擺好碗筷,幾滴眼淚唰唰滴在地上。
“這孩子最喜歡喝雞湯了,可惜現在來拜小仙的人少,帶雞湯來的就更少了.”
身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是土地公公。
雖然是個小仙,畢竟也是個神仙。
“拜見土地公公.”
雲深回頭,屈膝行了一禮,“讓我將青瑤葬了吧.”
“你是···”土地看著她,忽然鬍鬚一揚,氣鼓鼓地罵道,“你也是個···不學好的!好好的道不修,和青瑤一樣貪戀紅塵!”
“土地公公看錯了,我就是個凡人啊.”
雲深一擦眼淚,嘿嘿笑著。
“呸!你個千年老太婆,比小仙年紀還大,還裝什麼嫩?!”
土地罵歸罵,還是心疼地道,“幫我把青瑤好好葬了吧,這孩子命苦.”
“好嘞!”
雲深說完,又拜了一拜土地公公,從包袱裡取出一方帕子,包起紅毛狐狸,抱著出去了。
土地在後面對著她喊:“早點舍了紅塵!別貪玩!”
雲深和分飛在小樹林裡選了個地方,就將青瑤葬了,連同那塊刻著“青瑤”兩字的玉佩。
韓望真在小樹林裡找到她的時候,只見她的小手上都是泥,臉上也像是剛哭過又擦過似的,髒得慘不忍睹。
“你在這裡幹嘛呢?”
見她不答話,韓望真也蹲下來,看見一個小土堆上插了一片木頭,上面刻著“青瑤”兩個歪歪扭扭的字,便猜到發生了什麼。
“雲深,青瑤也算是解脫了.”
韓望真摸了摸她的頭,扶她起來,“咱們回去吧”。
雲深站起來的身高也只到他的肩膀,便將頭埋在他身上蹭了蹭,使勁擦了一把鼻涕。
“對了,這個···你或許會感興趣.”
韓望真拍拍她的背,緩緩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來,“是皇兄剛才給我的.”
雲深接過來看了一眼,“陳王的信?”
“嗯,陳王當年寫給友人的信,不知為何沒有發出去,一直收在王府書房中.”
封筒沒有封口,紙張已經泛黃。
雲深開啟讀了那封信。
原來當年陳王並沒有告訴那妾室青瑤是狐仙,而是那妾室自己有一次撞見醉酒的青瑤,才得知她的秘密。
青瑤出事以後,陳王一直十分後悔,還曾去青丘尋她無果。
“想不到她竟一直躲在府中的土地廟中.”
韓望真半蹲下,給小土堆上添了一把土。
雲深嘴裡吐出一團火焰,將它燒了,灰燼灑在小土堆上。
韓望真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猶如玩雜耍似的吐出火來。
“陳王雖然沒有親口告訴那妾室青瑤的秘密,也沒有親手殺死青瑤的孩子,可卻是他將那妾室迎進門,也是他見了長毛老鼠之後,下令府中除妖.”
她說得咬牙切齒,肩膀止不住地顫抖,“至於他後來怎樣思念,又怎樣得了臆症,也改變不了什麼.”
若不是他,青瑤絕不至於如此。
“雲深,咱們走吧.”
韓望真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一些不同於尋常少女的冷冽和凜然,生怕再待下去,她的臉會變成一堆冰渣子。
“望真,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
雲深抬頭盯著他的眼睛,幽幽地道,“我是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