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亮了,韓海小小的屍身躺在新婚的紅帳裡。

雲深知道再晚就來不及了。

“好,你跟緊我.”

一陣悠揚的琴聲,劃破了清晨的寂靜。

眼前彷彿是個普通鄉間的清晨,冷冽的霧氣還未及消散,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伸向那迷霧的盡頭。

雲深停下撫琴,將木琴放到地上,四處看了看,攥緊了睿王的手。

“望真,這裡是陰陽路上,一步踏錯就將墜入往生,你可有後悔跟來?”

陰陽小路,連線著人世與往生者。

這裡除了趕路的魂魄和鬼差,少有人來。

雲深算準了韓海還未過奈何橋,必然要經過此地。

“你在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手心裡傳來一陣溫暖,驅散了空氣中的嚴寒。

二人在小路上等了半晌,也不見晨霧消散。

這裡的日頭好像總也升不到高處,始終是朦朦朧朧的像是清晨。

“是否找錯了地方?”

睿王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會.”

雲深蹙緊了眉,向小路盡頭指了一下,“你看.”

遠遠有一身著青色錦緞的女子懷抱嬰兒行來,見了他們有些詫異的神色,低著頭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繞開了道。

“姑娘留步!”

雲深喊了一聲。

那女子極不情願地停下腳步,卻未回頭,一個婉轉的女聲響起,“二位身著喜服,本是如花美眷,怎麼會在此處呢?”

“姑娘年紀輕輕,衣著貴重,不也是在此處嗎?”

雲深追到她跟前,盯著她手裡的嬰孩看。

那女子看上去不到三十歲,面容談不上有多美豔,卻也是端莊大方,十分耐看。

“妾身命薄,遭夫家拋棄,這才···帶著孩子同赴黃泉.”

女子連忙將嬰孩抱到另一側,言辭之間有些閃躲。

“哦?我看這孩子陽壽未盡,何不讓我送他回去?”

雲深上前一步。

那女子急忙後退迴避道,“姑娘莫要再上前!”

“怎麼?”

雲深嚴厲地盯著她的眼睛,沉聲問道,“往生之地幽暗寒冷,哪有親生父母不願讓孩子復活的呢?”

“眾生皆苦,妾身只是···不想他單獨回去受苦罷了.”

那女子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將他護在身側。

雲深手揣在袖中,再抽出來時,手指上瞬間多出幾道鋒利的指甲。

“你是···什麼人?”

那女子一愣,後退一步看著她。

“姑娘,這孩子是我的外甥,還請姑娘將他留下!”

雲深說著就出招向青衣女子攻去。

青衣女子連忙閃身躲過。

看起來她也並非是剛剛亡故的魂魄,而是有些道行傍身。

二人你來我往過了幾招,只因都避著懷中的嬰兒,一時分不出勝負。

“姑娘,你先將這孩子交給我夫君,與我一決勝負如何?若是你贏了,我放你們離開,若是我贏了,我只帶走這孩子.”

雲深伸著長長的指甲,指了指韓望真。

韓望真看了眼她手上的指甲,忽覺有點兒頭皮發怵。

他還從未見過她的妖身,看起來除了長眉上挑,又多了幾道鋒利的指甲以外,與往常並無什麼不同。

“我憑什麼信他?”

青衣女子瞥了韓望真一眼,擰緊了眉頭。

“他···他沒有道行,一個凡人根本無法離開此地.”

雲深一邊說著話,手上的攻擊速度卻不減,長甲如刀,快得叫人看不清攻勢。

青衣女子猶豫了片刻,見這樣下去必定落敗,便答道,“好,我答應你!”

韓望真走上前,接過她懷中的嬰兒。

那嬰兒正睡得安詳,與在陽世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青衣女子放下孩子後,手上也變得輕鬆,轉眼間又變出一把長劍來。

雲深想著那韓海死去多時,不能再拖延了,便一個凌厲的刀鋒過去。

“鏗鏘!”

寶劍遇上她的指甲,那劍竟然被生生撇斷了!青衣女子也一下跌坐在濃霧瀰漫的地面上。

雲深手上的指甲褪去,又伸手一揮,那女子腰間的玉佩就飛入了她手中。

“青瑤?”

雲深看著玉佩上刻的字,凝神念道。

青瑤看了一眼韓望真手中的嬰兒,呆呆地道,“姑娘贏了,帶他走吧!”

“多謝!”

雲深不敢耽擱,將玉佩還給青瑤,就匆匆帶上嬰兒和韓望真走了。

回到睿王府時,還未到正午,正趕上齊王府的管家帶著人,來勢洶洶地尋齊王妃。

一群人圍在睿王的寢殿外,吵吵嚷嚷,叫囂著要帶走齊王妃謝婉瑜和小王爺韓海的屍身。

幸好林徵帶人堵在了前廳處。

他雖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知道王爺的寢殿絕不許人硬闖。

謝婉瑜片刻不離地守著韓海,依著雲深的吩咐,緊緊盯著那孩子額頭上的銅錢。

雲深將韓海的魂魄歸位後,見他有了鼻息,才取下他額上的銅錢。

“大姐,海兒沒事了,只是他一歲之前,都要帶著這桃木手鐲.”

雲深又檢查了一下他手上的桃木鐲子,才將孩子交給謝婉瑜。

“雲深,多謝你!我知道了!”

謝婉瑜喜極而泣,抱著韓海大哭起來。

外面的吵嚷聲越來越大,齊王府與睿王府的府兵眼看就要發生衝突。

“大姐,外面那些齊王府的人···”雲深指了指窗外,“還要請你去跟他們解釋一下.”

“你放心,雲深,我···這就出去.”

謝婉瑜抱著韓海又仔細看了半天,確認他氣息漸穩,才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見謝婉瑜出來,還抱著好端端的小王爺,齊王府的管家也著實嚇得不輕。

昨夜小王爺明明已經沒了氣息,怎麼轉眼間又活過來了呢?一群人又是驚訝又是哭笑了半天,才向睿王告了罪,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大婚第一天就碰上一大群人上門叫囂,要依著韓望真往日的性子,早就提著劍去砍人了,只因看在雲深和謝婉瑜的關係,他才忍了一口氣。

待屋外安靜下來,雲深便坐到窗邊的坐榻上閉目養起神來。

開啟陰陽路不是件小事,若不是她運氣好,說不定剛才兩人都被鬼差給抓了去。

“雲深,你辛苦了.”

睿王坐到她旁邊,用袖子給她擦著腦門上細密的汗珠。

“摸摸背吧,”雲深見他過來,乾脆往他懷裡一貓,“背疼!”

“王爺王妃,奴婢···去將早膳,不不,午膳端來!”

分飛說完就識趣地跑了出去,避開眼前曖昧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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