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也不想再爭辯什麼,只是氣得咬了咬唇。
廳中氣氛一時變得尷尬無兩。
齊王妃回家省親鬧得不歡而散,連午膳都沒吃,就抱著兒子走了。
大婚前一日,雲深正在房內收拾東西。
大件東西不用她管,丫鬟婆子們都會打包好,隨嫁妝一起送到睿王府。
但是有些小件的東西,下人們也不知道她還要不要,這時就需要親力親為。
“二小姐,襄世子來了,在二門處等你呢.”
分飛跑進屋內,氣喘吁吁道。
“我去見見他.”
雲深猶豫了片刻,站起身來,披上一件灰鼠披風。
剛才收拾東西,偶然間翻到了十一歲生辰時劉昭送給她的簪花。
因為太珍惜,這幾年,她居然沒戴過幾回。
雲深現在長大了,也懂得一些避諱,可是對劉昭,她還是不能說出一個“不”字。
看了一眼窗外灰暗的天色,又是這種將要下雪,又不下雪的天氣,不由得就讓人惆悵起來。
雲深剛要出門又回過頭,將那簪花小心戴在頭上,這才出去了。
謝府的二門外是一條長長的石板路巷子,兩邊是青瓦白牆,白牆上有些斑駁水漬。
“公子!”
她遠遠地就朝他揮了揮手。
劉昭也向她輕輕揮了揮手,氣質飄逸,態度溫和,彷彿是在哄一個小女孩般。
“明日進了睿王府,我就見不著你了,”劉昭看了眼她頭上的簪花,輕笑了笑,“這珠花還沒弄壞?”
“沒有!”
雲深咧嘴一笑,又覺冷得牙齒“咯吱”打顫,“以後也可以···來睿王府見我和望真啊!”
劉昭搖搖頭,伸了伸手臂,似乎是等著她來挽,“我今夜就走了,回河東道去。
父親病重,喚我回去。
明日的大婚,我就不參加了.”
雲深忍住上前挽他手的衝動,只扯了扯他的衣袖,彷彿是要給他理一下衣襟般自然。
想著韓望真說過,劉昭繼承襄侯之位後就再也不能離開河東道了,雲深忽覺挖心似的疼,低頭不敢看他,“公子也在京城待了了數月,是該回去了.”
“誒,你難過什麼?河東道的冬天,可沒這麼冷,山上的樹還綠著,水都不結冰呢.”
劉昭笑著拍了拍她的背,“下次我再來的時候,帶你一起去河東道如何?”
被那雙手一拍,雲深感到背上一陣麻酥酥的。
“公子···”“不用這麼快回答我。
好了,我走了,就此別過吧.”
劉昭說罷拍拍她的肩膀,就轉頭沿著門外的巷道去了。
雲深在後面朝他使勁揮了揮手。
劉昭卻沒有回頭看。
他的手揣在袖子裡,緊緊攥著一塊錦帕,錦帕上面的字跡早已模糊得看不清了。
傍晚,韓望真抽空就來了謝府,正坐在軟墊上彈琴給雲深聽。
時下男女都會撫琴,不過多為女子彈給男子聽。
但是雲深自恃琴藝高超,經常主動要韓望真彈給自己聽,她則是一邊聽一邊吃東西,順便給他提個意見。
“嗯?剛才有個音錯了!”
雲深抓了一把堅果,咔擦咔擦咬著,像一個監督女兒練琴的嚴母。
明日要大婚,說不緊張是假的,她正心煩意亂,就想著聽聽琴音。
韓望真憋著一肚子氣,“一個音錯了而已!再說你在那兒嘎嘣嘎嘣的,我能專心嗎?!”
“你彈得這麼難聽,我都沒說你影響我吃松子.”
雲深吐出一口殼,往靠背上懶洋洋地一仰。
“我···,??”
韓望真感覺自己就像紅月樓裡賣藝的歌姬,有苦難言,只好轉移話題道,“聽說···以明下午來過了?”
“嗯,他說要回河東道去,就不參加明日的大婚了.”
雲深皺著眉又來了一把松子。
“你別把牙崩了!”
韓望真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以明這次回去,要跟崔媛完婚了.”
“嗯?”
雲深停下嘴裡的動作,直起身子看著他,“他們還沒完婚?!我還以為···”琴聲驟停,韓望真無語地看了她一眼,“你難道沒問過以明嗎?”
“沒問過啊!”
“以明今年也十八了,那崔媛也十七了,誰知道他在等什麼?還是在等誰?”
韓望真不悅地聳了聳鼻子,意味深長地盯著坐榻上的少女。
“接著彈別停啊!”
雲深喝了一口茶,又指著他問道,“韓望真,你去青州之前,給襄世子的信裡寫了什麼?”
睿王只好不情願地又開始撥絃,琴聲裡滿是怨念,“沒寫什麼!”
“嗯?快說寫了什麼!”
雲深說著就下地去揪他的耳朵。
“拿開!你···”睿王趕緊推開她,“手髒!”
這時一陣腳步聲從門口傳來。
陳氏忽然領了個穿著宮裝的老婦人進來,說是皇后娘娘派來的,是宮裡的管事嬤嬤,要教導睿王妃“為妻之道”。
雲深和韓望真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扭捏不自在。
“見過睿王殿下,見過王妃,王妃可以叫我張嬤嬤.”
張嬤嬤只看了一眼屋內詭異的情景,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案上滿滿的堅果殼,跪坐在地上撫琴的睿王,揪著他耳朵的王妃···“張嬤嬤請坐,吃松子.”
雲深禮貌地讓了座。
“這···這屋裡伺候的丫鬟呢?”
張嬤嬤皺著眉,轉向陳氏。
陳氏面上一陣難為情,恨不能咬牙切齒地說出“這不是我女兒!”
可惜這就是她女兒。
“我想與睿王殿下說說話,就讓她們出去了.”
雲深平靜地答道。
“不在主人身邊伺候,這樣懶惰的下人,該拖出去打板子!”
張嬤嬤嚴厲地看了一眼雲深。
呵,第二天她就要出閣,要是將分飛給打殘了,誰伺候她出閣?雲深不悅地往坐榻上一坐,翹起了二郎腿。
睿王饒有興致地斜睨了她一眼。
他也想看看這小丫頭如何應付這些宮裡的老人。
“嬤嬤說得是,是應該···”陳氏無可奈何地剛要接話,就聽見一個冷冽的女聲響起。
“張嬤嬤,我屋裡的人自己教導就是了,不勞你費心.”
雲深手裡握著一隻松子,又開始磕了起來。
張嬤嬤臉色一變,蹙眉道,“也好,皇后娘娘今日派奴婢來是教導王妃的,這些下人就交給王妃自己教導吧.”
“是,是.”
陳氏連忙拉著張嬤嬤坐到圓凳上,又一個勁兒地給雲深使眼色,讓她別吃了。
“王妃可知這為妻之道,首先當推房中之術?”
張嬤嬤理了理衣襟,一本正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