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的眼睛?”

徐向陽突然覺得迎面吹來的風有點冷颼颼,像是能順著人的袖筒一路往裡頭鑽,迅速滲透襯衣和皮肉,冷到血管裡頭。

巨大無朋的眼球,直直地往下俯瞰,瞳孔表面倒映著整座城市的風景,甚至還在靈活地轉動著,彷彿是在證明這並非裝置、亦不是人的幻覺。

因為角度和距離的關係,其直徑難以估量。

徐向陽等人只能看到晶狀體的弧度;要是處在眼球下方的人,恐怕只能見到眼白或是瞳仁的一部分。

但他覺得起碼有數萬米,足以讓城區中央的所有人抬起頭來就能看見。

就算是晚上做噩夢,他都沒做過這麼離譜的。

那麼,如果說通靈者和靈媒看到這般景象是要嚇呆的話……普通人呢?他們能否看見?徐向陽還記得,由林星潔捏出來的那頭巨型小安,當時確實是讓普通人都見到了;而且關於它的景象會變得越來越清晰。

到最後,經過或者居住在附近地區的有一大半人都注意到天空中的異象,這才集中到酒店大樓底下。

這隻眼睛或許能做到相同的事情……正當他對此感到憂慮的時候,不知道是否僅僅是一種錯覺,徐向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能聽見從城市傳來的人們的呼喊聲。

充滿焦慮、恐慌、懷疑和難以置信的聲音。

他身臨其境,亦能感同身受。

他站在城郊荒野的高高山崗上,恍惚間卻以為自己正置身於錦江市市中心的某條街道中央。

周圍是熙熙攘攘、推搡彼此的喧鬧人群,與他擦肩而過。

他甚至能嗅見空氣中浮動的氣味,聽見不同人說話的聲音,看見遠處人行道上的紅綠燈正在閃爍斑斕,感受著摩肩擦踵,奮力擠過人群時的悶熱……他發現,有不止一人都在抬頭望天。

街道上行走的,走出店鋪的,停靠在馬路邊車輛內的,和在附近樓房內探出窗戶的。

大家的面龐與樣貌各異,神情從恍惚到愕然,不一而足。

儘管這從距離上來說不可能。

他隱約記得那個地方,他以前去過,去過不止一次;而現在,他可是站在距離那條街道十公里以外的地方,身邊不是湧動的人海,而是他的親人和友人。

不對。

徐向陽捂住了一邊耳朵,發現那聲音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它微弱卻堅強,始終縈繞在耳畔,且沒有因為他的動作而消失。

……是我的通靈能力在起作用嗎?聽說世上有一種罕見的精神疾病,叫作“通感症”——就是語文課上老師講過的那種“以某種感官描寫另一種感官”修辭手法,當它發生在現實的人身上後所產生的狀況。

在通感症患者的感覺系統中,數字和詞語是有顏色的,還有形狀、質地和情緒。

比如說他們在吃東西的時候,會聽到聲音,聽到聲音會聞到氣味,看到不同顏色的事物會產生具體的幻想……如果說通靈能力是超出人體感官的第六感,甚至是某種更具超越性的感官,或許它同樣會以“通感”的方式呈現在自己身上。

但他過去好像從沒有遇見過相同的事情。

難道是因為那時候的自己還很遲鈍嗎?這又說明什麼?說明我的能力變強了嗎?為什麼?我有做過什麼嗎?難道就是因為這幾天接二連三所謂的“大場面”,而產生了某種應激反應?“誰的眼睛?”

當徐向陽正在認認真真胡思亂想的時候,林星潔則更關心發生在眼下的事情。

“又是哪個靈媒乾的嗎.”

“靈媒可做不到這種事.”

竺清月搖了搖頭。

“那就是‘神媒’?”

“我不清楚這二者有何區別,不過要是在本來的詞語上面加上一個‘神’來形容一種超乎想象的厲害,或許還挺合適的.”

林星潔微微頷首,對班長大人的想法表示贊同。

她又說道:“這個詞在今天以前就存在了。

換句話說,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點,早就發生過和今天一樣的事情.”

“有道理.”

“那當時的結果呢?最後究竟是怎麼塵埃落定的?大家好像都不清楚這件事,所有人都繼續過著平常的生活……”“誰知道呢.”

竺清月笑了笑。

“耐心點,說不定我們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屹立在荒原上“女神”,突然開始抬起手臂。

她緩緩地,將手指向城市的天空。

從虛幻的指尖上,那彷彿能抹消世上的一切事物和景象,並將其空間轉移的白光,又一次開始濃稠又粘厚地聚集起來。

與此同時,天空中央雲洞裡的巨大眼球似乎同樣注意到了這裡的異變,開始朝著這個方向望來。

一場巍峨而壯闊,只會發生在神話當中的戰爭,似乎馬上就要掀開帷幕——*“那是誰?”

當李橫豎完全被天空中的眼睛奪去了注意力,像是沉迷其中的時候,他背後的工廠廢墟內部傳來嘶吼與轟鳴,小小的人影站在蜈蚣怪獸的頂端,飛上天空,來到和站在神像上的他平齊的位置。

“那是閻王嗎.”

龍婆的語氣像是在詢問他,但聽上去更像是在陳述。

“沒錯,閻王.”

李橫豎的目光仍然牢牢鎖定在剛才的方向,沒有回頭,“你的上一任就死在他手裡.”

“我和‘蠱王’沒什麼關係,別指望用這種話就能激怒我.”

坐在威風凜凜的巨大蜈蚣的腦袋上,由於兩相對比十分懸殊,女童的樣貌看上去更瘦小了。

“的確。

蠱王死是因為他氣焰太過囂張,惹了眾怒,甚至試圖暗中操控某些僱傭兵和毒品販子,侵犯他國邊疆領土……”李橫豎慢吞吞地說著,“於是死得其所.”

龍婆舉起手臂。

“這話你可以說得更明白點.”

李橫豎這才回過頭去看她,發現那根白藕似的胳膊上,竟長出一隻滴溜溜的眼珠子,看上去扭曲又詭異。

“我現在使用的是自己的身體,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一邊說著,龍婆一邊用另一根手的手指,狠狠扎入了手臂上生長的眼睛裡,試圖將那枚血淋淋的晶狀體挖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龍婆的一隻眼睛閉上了,她的面容因激烈的痛楚而扭曲,面色蒼白,流汗不止,彷彿手指正在摳挖的是自己的眼球。

儘管如此,她不曾發出一聲痛呼,始終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兒,龍婆總算將手臂上增殖的眼珠子給挖了出來,隨手甩在一邊。

她的手上只剩下一個洞口狀的血肉模糊的傷口,還在止不住地流血。

李橫豎安靜地旁觀著她完成這件事,然後果然不再提剛才的話題,而是換了個問題。

“輪到我問了.”

他指向城市的另一頭。

“那邊那個‘女人’,又是什麼情況?”

“她是被自己的‘孩子’召喚過來的.”

龍婆回答道,“要是我沒想錯的話,能跨越大洋做到這種事情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

“哦?”

“觀星會的現任會長.”

“……我還以為那老傢伙早就死了.”

李橫豎抓了抓頭髮,“這麼說,兩邊肯定是要打起來了?”

“對,會打起來.”

“那我們倆呢?繼續?”

男人的語氣略顯遲疑。

在聽見這句話時,龍婆平靜無波的眼神中,終於多了一絲笑意。

“要是你想的話。

又或者,可以選擇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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