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糧食是充足的.”

鄭伯爺和瞎子面對面地坐著。

在不遠處,地圖做成的地毯上,天天正和魔丸在玩耍著。

瞎子點頭道:“是的,主上,今年這個冬天,咱們的糧食,是能供給上來的,至少,可以保證大機率不會餓死人.”

雪海關的農業生產,一直是瞎子在抓。

這個世界,已經有土豆紅薯這類的作物了,但畝產其實並不算很高,雜交水稻什麼的,更是沒得影。

但,你不得不佩服一個人對於一件事的執著,那就是………瞎子。

他竟然早在虎頭城時,就從商隊那裡蒐羅過不少農作物的種子。

然後,自己小規模地培育篩選種植。

那種畝產高的土豆和紅薯,在盛樂城時,就已經種植起來了,只不過並未大力推廣,是瞎子刻意保密著的。

等到入主雪海關後,雪海關軍民就在瞎子的帶領下,開始大規模地種植這些作物。

自古以來,人口都是極為寶貴的資源;可問題是,支撐人口的第一要素,是糧食。

一旦糧食不足,過多的人口往往會形成流民,成為危及統治的洪流。

但……鄭伯爺看著面前的這一盤子土豆泥,眉頭緊蹙。

拿起勺子,送了一口進嘴裡。

裡頭,應該擱了點鹽;口感沙綿,你要說難吃,真不至於,但真是沒什麼味道。

“嘖嘖,不好吃.”

鄭伯爺說道。

瞎子點點頭,道:“但這些,可以讓百姓們過好這個冬天.”

所以,接下來的漫長冬季以及到明年春夏,晉東之地的百姓,一日三餐,就是土豆泥或者紅薯糊糊。

瞎子補充道:“扛過這一季,就好多了,咱們的新作坊會建立起來,商貿會再度恢復,另外,晉東之地,哪怕我們再如何瘋狂吸納流民,也難以改變現如今地多人少的格局,所以,只要好好組織明年的春耕。

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

苦日子,是暫時的,再說了,對於不少百姓而言,冬天每餐能喝糊糊喝到飽,總好過去吃那觀音土不是.”

“要注意標戶的待遇.”

鄭凡說道。

“這一點,主上大可放心,會做到區別對待的.”

“嗯.”

“對了,主上,還有一件事,咱們原本的軍制,應該要改一改了.”

有些人,會上來,有些人,會進來,有些人,可能原地踏步,其實,原地踏步,本身就意味著一種退步。

“軍務改制的事兒,等到阿程在時,你和阿程好好商討商討,拿出個條陳出來,再給我看.”

“是,主上.”

“還有事兒麼?”

鄭凡問道。

“范家那邊來信,說打算送一部分族人過來到咱們這兒來為我們效力,那些人,應該是管理和商貿方面的人才。

屬下覺得,範正文此舉,應該沒和六皇子商量。

他可能自以為,此舉可以拉近咱們之間的距離,卻未免有些手伸得太長了.”

以前,大家一起光著腳奮鬥時,你好我好大家好,自是親密無間的戰友。

現如今,鄭伯爺發達了,雖然不會狠下心地提起褲子翻臉不認人,但你要再說和姬老六蜜裡調油,也不可能了。

在鄭凡身後,也代表著一個新興的利益集團,不,確切地說,是一個軍事集團。

自家的粥還不夠分,怎麼可能再跑去接濟別人?範正文可能覺得,反正大家都是“六爺黨”,這沒什麼;但實則,鄭伯爺現在是想稍微做得生分一點的,或者說,是範正文沒想到,鄭伯爺這裡,老早就想著“造反”的大計。

“你覺得呢?”

鄭凡問道。

“屬下覺得,范家人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可以拿來用著,就像是當初對待溫家的人一樣,先用,再調理,把肉先夾到碗中,才有機會爛下去.”

“你看著辦吧.”

“是,主上.”

鄭凡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指了指這土豆泥,道:“也不知道做得好吃點.”

“是主上您說想嚐嚐這個冬天百姓們要吃什麼過冬的.”

“行行行,我的錯,我的錯.”

鄭伯爺走到地圖那邊,看著在那兒玩得正歡的天天,見他已經爬過了望江,都快到歷天城了,鄭伯爺馬上喊道:“別往那爬,還沒打下來呢.”

………“相公,怎麼樣?”

熊麗箐在旁一邊倒茶一邊問道。

鄭伯爺拿著熊麗箐寫好的家書在看,說是家書,但公主寫得很正式;分為三個部分,一部分是給自己的皇兄看的,也就是給楚國朝廷看的;一部分是給自己的母后看的,也就是當今楚國的皇太后;最後一部分是給大楚的子民看的。

講真,就這份家書裡所體現出來的格局,已經不可小覷了。

但鄭伯爺還是搖搖頭,道;“太鄭重了.”

熊麗箐聞言,輕咬嘴唇,她這幾日可是下了很大的心血,甚至不惜將相公讓給了柳如卿好幾日。

鄭凡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道;“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會寫得和你一樣.”

“那現在的相公,會如何寫呢?”

“其實,有時候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的,哪怕它沒用,哪怕它華而不實,哪怕它被看完後馬上就會拿去擦鞋底,但它必不可少。

但後來,我慢慢發現,一樣的事兒,一樣的流程,完全可以做得更漂亮一些,相較而言,也會比全然無用變得稍稍有用一些.”

“還請相公給人家解惑.”

“我知道你想要表達出什麼意思,我也知道你心裡,是有野望的,唔,別急,你曉得的,我對我自己的女人有一些興趣愛好這種事兒,向來不反感。

只是,格局上,大是必須要大的,但不能失了精細。

我覺得,這上頭,還得再加一部分,這一部分,才是真正的畫龍點睛.”

“加一部分,加給誰?”

“給范家,也給屈氏.”

“范家妾身倒是能理解,給屈氏?”

“范家是我們一早以來的盟友,這是不消說的,屈氏,屈培駱現在還在鎮南關裡待著,我率軍劫掠那些貴族封地時,也故意放過了屈氏。

所以,屈氏現在的位置,其實很尷尬。

眼下,我燕軍除了留了一小部人馬入駐了蒙山,以幫助范家維繫住局面外,其餘大部,則基本收回了上谷郡之內。

甚至,入關歸來的很多路兵馬,已經各自回駐地了。

屈培駱雖然在我手中,但屈氏,不是他屈培駱一個人的屈氏,戰場上青鸞軍的投降加反戈一擊,已經成了屈氏無法洗涮掉的汙點。

我又特意給了屈氏體面,可以說是讓屈氏裡外不是人。

在這個時候,你倒是可以出面,以大楚公主的身份,給屈氏法理上的一個依靠。

至少,讓屈氏覺得,自己不是背叛了大楚,同時,將燕楚之戰,變成我這個大楚女婿和大舅哥自家人的事兒;其實,本來也就是自家人的事兒嘛,我這個妹婿可是不辭辛勞地幫我大舅哥在國內打擊貴族勢力,加強集權,這是明眼人都能看清楚的。

范家是我大燕在蒙山的一顆釘子,屈氏,則是接下來我要扶持的一個籌碼,你皇兄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趁著我離開,燕軍離開,一舉拾掇掉泰半國內貴族勢力。

而那些貴族,固然元氣大傷,固然祖墳都被刨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是能蹦躂幾下的,最好,能讓他們都聚攏到屈氏身邊去.”

“這,有用麼?”

公主有些遲疑道,“以我皇兄的手段,如今的屈氏,根本就不可能再有能力攔住皇兄了.”

“所以我會放回去一大半的青鸞軍,適當情況下,我甚至連屈培駱都能放回去撐一下大旗;反正,屈培駱自始至終,都在一直不停地幫我,我也得幫幫他還還人情不是?再說了,也沒指望著那些元氣大傷的貴族還能掀起什麼波浪,稍微阻滯一下你皇兄的步伐,讓我這裡多喘息幾口,也是划算的。

甚至,哪怕只是噁心一下你皇兄,我也是樂見的.”

“是,相公,妾身明白了.”

“嗯,好,你辛苦了.”

“難得能幫得上相公,不辛苦呢.”

“注意身體,這次回來明顯發現你比當初瘦了一些,你還是胖一點好看,再多吃一點,養回來.”

“好的,相公.”

公主很聽話,鄭伯爺很滿意。

在這些日子裡,鄭伯爺接見了一些地方上的頭目,敲打、拾掇、拉攏、施恩,一套組合拳下去,對症下藥,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其實,當你實力和威望到達一定程度後,所謂的手段,真的只是一個流程而已。

至於對地方軍民們的慰問,比如慶功大典什麼的,鄭伯爺沒去做。

因為,雪海關主力此時還在鎮南關那兒,自個兒這次是趁機開個小差回來修個小假的,再者,這些事情,等自己的封賞下來,讓自己頭頂上的爵位從伯爺變成侯爺後,再進行什麼軍民同樂,什麼各地視察,到時候,會事半功倍。

這是一邊,另一邊呢,鄭伯爺則是在等四娘回來,瞎子這兒已經準備出發去做接替了。

天天都可以打醬油了,鄭伯爺也想著是時候要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其實,原本就有這個計劃,卻偏偏被戰事耽擱了。

現在,就像是年輕時拼搏,終於拼出了一套首付,也就是晉東之地,接下來,該過一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只是,讓鄭伯爺有些意外的是,他沒能等到四娘回來,反而等到了來自奉新城的王令。

王令召自己速回奉新城。

無論是來傳達王令的王爺親兵還是被四娘派遣一同過來的雪海騎士,都很直接也很坦誠地將王令之外的內容告訴了鄭伯爺:朝廷的封賞,下來了!這比鄭伯爺預想的,要快太多太多。

鄭伯爺之所以敢忙裡偷閒地回家一趟歇歇,就是認為朝廷的封賞不可能下來得這麼快。

但朝廷在這件事上,可謂是極其有效率。

不過,鄭伯爺覺得,可能真正大規模批次的封賞,也就是對全軍的犒賞應該還在後頭,自己這一份,是被提前了的。

這裡面,固然有自己在伐楚之戰中,立下最大功勞的原因,也有著靖南王保舉的因素,當然了,結合小六子來的那封信,應該還有燕皇身體每況愈下,所以在這種事情上效率變得極高。

封賞,往往是一場大戰之後的蓋棺定論;一般而言,封賞結束,才代表著一個地方被徹底的平定,以及接下來的治理和防衛也有了相對應的安排。

燕皇加速了這個程序,其目的,就是想早早地將晉東之地,將鎮南關以及上谷郡,連帶著將雪原和對楚國的局面,全都快速地安穩下來。

而可以想見的是,楚國安穩下來,雪原早被鞭撻成了可愛模樣;本就沒跳起來的乾國,這下子自然更不敢跳了;乾國君臣們在得知楚國割地求和後,大概會馬上將帶“北伐”兩個字的奏摺全都丟簸箕裡去,再重新和燕國商定歲幣的數目。

荒漠那邊會繼續百年來形成的傳統,無論是實際上還是名義上,都繼續對燕國保持低一頭的姿態。

大燕先伐楚的戰略佈局作用一下子就顯現了出來,要打,就得先挑刺頭,先打難打的,剩下的那些,也就沒膽氣再蹦躂了。

也因此,已經連續多年用兵的燕國,雖然國內和晉地都遭遇了極為嚴重的自然災害,但至少對外用兵的步伐終於停歇了下來,同時,來自外部的威脅,至少在數年內,是不會再出現了。

這一段平靜期,除了恢復連年征戰所帶來的巨大虧空以及眼下滿目瘡痍的財政和民生局面,還能有一個用途,那就是權力的交接!在熊麗箐和柳如卿的伺候下,鄭伯爺開始著甲。

老田在奉新城,所以自己不用擔心什麼“狡兔死走狗烹”,此去奉新,是為了封侯,雖然朝廷的封賞來得快了一點,但鄭伯爺現在缺的,就是這最後一塊來自大義上的拼圖。

“相公,是佩蠻刀還是那把烏崖?”

公主問道。

“蠻刀送入密室,放沙拓闕石棺材上,我配烏崖.”

“是,相公.”

收拾妥當後,鄭伯爺緩步走出廳堂,而在其後方,熊麗箐和柳如卿一同低身跪伏下去,齊聲道:“為夫君封侯賀!”

“為夫君封侯賀!”

鄭伯爺沒回頭,抬起手,輕輕一揮,繼續向外走去。

瞎子已經恭候在了伯爵府門口,外頭,親兵衛們也已經準備就緒。

鄭凡走到伯爵府門口,停了下來,回頭,向上看了看,又笑了笑。

瞎子道;“主上,好幾年了,終於封侯了.”

鄭凡點點頭,道:“還記得當初在虎頭城的客棧裡,你們問我,是選平平安安做個富家翁過一生,還是想搞一點事情.”

瞎子臉上露出了追憶的笑容,感慨道;“主上,您已經實現了.”

鄭凡卻擺擺手,道;“不,我覺得,才剛剛開始.”

————還有一章,大傢伙早上起來再看吧,別等,莫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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