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時勢造英雄,但其實也是英雄推動了時勢;於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看似天方夜譚,但現實和茶樓說書先生嘴裡的故事相比,有一個最大的區別,那就是茶樓說書先生編故事,也得是講邏輯的,否則,聽客們可不介意用茶杯果盤兒招呼上去,讓你腦袋開開花瞧瞧瞎編故事糊弄爺們兒是個什麼下場;而現實,是不需要邏輯的。

于格裡木而言,他並沒有做錯,雪海關被燕人奪走,他趁著大軍制作攻城器具的時間,嘗試去和對方主將談一談,本就是一種積極的姿態,因為雪海關對於野人而言,實在是過於重要。

一如和隔壁寢室茬架,格里木帶著本寢室當地所長的兒子去了,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兒,結果隔壁寢室的那位身邊站著的是局長………且是本人。

這種事兒,居然也能被自己給碰到,可以說真的是非人之罪,實乃命數悽慘了。

如果此時有機會,格里木很想回過頭,和劍聖好好說說;說一說,自己其實也是晉人,若是你能在此時收劍,我願意反正,為驅逐野人做出貢獻。

在生死危局之下,任何誓言,任何承諾,無論是賭上老天爺還是自家祖先,他都願意。

但偏偏此時,任何的停頓,任何的遲疑,都可能是致命的。

格里木沒辦法停下來,也不敢停下來,他所面對的若是千軍萬馬,說實話,他還真不至於這般犯怵,就算千軍萬馬包圍過來,提溜一圈兒,自己所需要直接面對的,也就二三十人罷了,憑藉著自己武夫境界,雖然依舊九死一生,但並不至於瞬間被格殺。

然而身後的那位,卻有一劍對自己封喉的能力,且無人會去質疑他的能力。

奔襲,追逐,堵截的戲碼,還在繼續;劍聖在此時腦海中則出現了一年前在司徒家內宅的一幕,司徒雷帶著自己進入了防守森嚴的內宅,而後,自己出劍,斬殺了司徒家兩個供奉後,將龍淵,刺入了老司徒家主的胸膛;半年後,他在晉國京畿找到了自己的阿弟,以兄長的身份,勸說阿弟放棄晉皇。

後來,司徒雷御駕親征失敗,野人入關;自己的阿弟戰死,晉國宗室被遷往燕京。

自己,則被燕人的南侯擊敗,倉惶而退,丟下了佩劍。

劍聖一度很迷茫,似乎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身負劍聖的名號,但這輩子,似乎自己唯一能依仗的,也真的就是一把劍罷了。

我只能殺人,我只配殺人,我也只會……用劍殺人了。

有些話,劍聖一直沒對鄭凡說過,那就是他很喜歡在盛樂城當守城卒的那段時光,虞氏落寞已經數代了,雖然姓虞,卻出身自落魄之家。

他是從民間走出來的,卻很久沒有再回煙火中去了。

盛樂的幾個月,他感覺自己又回來了;盛樂城的氛圍,讓他本能地感到不舒服,總覺得將軍府管轄一切的風格,讓人倍感壓抑。

身為江湖中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拘束。

但站在一個普通人的視角來看,至少那裡的少年,可以上私塾,那裡的老人,可以去醫館抓藥,那裡,不至於有人餓死。

即使是寡婦家,也能靠進作坊做工養活自己的婆婆和孩子。

他其實不是很喜歡那個姓鄭的,總覺得他很虛偽;盛樂上下軍民,尤其是那些丘八,對鄭將軍的崇拜,近乎是被烙印在了骨子裡,但他清楚,這完全是兩個鄭將軍。

但不可否認的是,姓鄭的做事,很講究,也很地道。

身為一個靠軍功起家的燕人,能夠牧守一方百姓,無凍餒之患,真的很不容易。

所以,鄭凡說,要自己殺了這個格里木,他就來殺了。

既然,既然,既然自己主動去做什麼,都會引起不好的結果,那麼,就按照他的話去做吧,至少,他已經證明過,他做得,不錯。

耳畔邊,馬蹄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多的野人騎兵正在向這裡湧來,他們企圖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用揮舞的兵刃,將自己給攔住。

但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麼呢,真的不算什麼。

劍聖一直認為自己的劍,是當世第一劍。

他在自己徒弟面前,就曾這般說過。

徒弟問自己,那誰是當世第二劍?劍聖回答:袁振興。

劍婢很高興,她以為是師傅為了哄她高興,才將自己那個死鬼師傅稱為當世第二劍,而不是乾國第二劍。

但事實上,劍聖說的是心裡話。

李良申入軍旅,投身鎮北侯府,受鎮北侯號令,如今更是衛戍燕京,聽燕皇旨意,一如他手中那把沉重的古劍,雕刻著的滿是刻板和規矩;楚國造劍師一生痴迷造劍,但其劍爐金銀玉砌,其人身為楚國世襲貴族,如今更是為皇子奔走忙碌。

據說,這次楚人和野人聯手,望江江畔,也曾出現過他的蹤跡。

其成於劍爐,困於劍爐,受於劍爐,一方天地,人鎖其中,是為“囚”。

百里劍身為乾國太子武師,同姚子詹一起,分潤文武兩道榮光。

燕京城外,護衛藏夫子斬大燕龍脈,未曾出劍;上京城下,無數乾國百姓被李富勝驅使攻城,其人一劍未出,直接退避。

他的劍,再快,也終究如同玉器一般易碎,生怕出現丁點瑕疵。

反倒是那個叫袁振興的,於汴河一側,慷慨赴死,死得窩囊,死得無用,卻詮釋著持劍者,真正的精氣所在。

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鹹崇。

立身正氣,不墮邪道,古往今來,江湖孕育出了不知多少名劍,但劍出江湖後,多半蒙塵,迷失了本心。

姓鄭的那小子曾說過,等此戰之後,他會為自己“包裝”;奉新城下,一劍奪門;雪海關前,斬殺敵酋;江湖故事,酒館茶樓,往後十餘年,都得靠自己的故事佐酒、品茶;然而,姓鄭的那小子不知道的是,這些名氣兒,他已經不看重了。

盛樂城南門,百餘次的日出日落,讓他想了很多事情,也讓他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寡婦門口,她每次下工回來,看著自己的目光,如同水缸裡剛挑上來的水一般,清澈透人。

很多東西,放下了,也就放下了,但唯有一樣,卻始終掛在自己的腰間。

田無鏡,你曾說江湖太小,小到你覺得可笑,誠然,江湖確實小,身處小小江湖的我,如今所能做的,也就是逞一下那匹夫之怒罷了。

江湖人,做江湖事,這三晉大地茫茫湧進的野人,就得靠你靖南侯,給徹底收拾掉了。

頃刻間,劍聖周身氣勢忽然暴增!今日,我,虞化平,為當世持劍者:立命,開鋒,明道!倏然間,恐怖的劍氣宣洩而出,正在亡命奔逃的格里木眼睛猛地睜大,這股強橫的氣息,他從未感受到過,一種絕望的情緒,當即在其心中填滿。

後方,正在向這裡趕來的哈西臉上露出了驚喜和恐懼交加的表情,因為他感知到了,這不是三品劍客的氣息,此時的劍聖,身上所流轉而出的,是超越三品的恐怖劍意!世間諸道、法、術,到最後,都殊途同歸,三品頂尖,卻空出一二以做留白;一品二品者,世間近乎不出,可能記載中曾出現過他們的痕跡,傳說中某家老祖曾達到過那種高度,卻終究未曾真正展示於人間大眾眼前。

西方諸法也是一樣,雖然他們不按照品級來劃分,但其頂尖之上,更有“超”和“聖”,近乎等同於東方“二品”和“一品”。

若是真的沒有,那為何會空留二位?若是真的有,為何百年來未曾得見真容?哈西的心臟,在此時近乎驟停,他見識到了,他見識到了,真的見識到了。

須臾之間,劍聖的身形直接來到了格里木身後,野人騎兵,竟然沒能堵住劍聖的路線,事實上,是這種速度,已經不是他們想堵截就能堵截得了的了。

劍身所行,這是劍在御人,而非人在御劍;人力有窮時,劍則超出了某種桎梏。

恐怖的威壓覆蓋了下來,格里木有些絕望的扭過頭,看著身側的劍聖,他能看見劍聖的眼耳口鼻正在有鮮血正在流出,顯然,這種超出於尋常境界的力量和速度,哪怕是是劍聖,也得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但他居然為了殺自己,在此時強行提境!一時間,格里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驚恐,還是該有些受寵若驚的情緒。

他是武者,高品武者,自然清楚此等境界之大恐怖之大機緣,能死在這一劍下,作為武者,應是一種榮耀。

但很快,他就發出一聲怒吼:“我不想死!”

這張和普通晉人無二的臉龐,因為求生欲而開始扭曲。

他還有很多很多事沒做,他不想死,不想死!然而,劍聖根本就不屑於和他廢話,指尖向下,龍淵瞬間刺入了格里木的後背,武者引以為傲的強橫體魄,在此時脆如薄紙。

劍聖指尖向上,龍淵從格里木腦袋位置刺了出來,頃刻間,格里木的身軀被一分為二!隨即,劍聖的聲音如洪鐘一般炸起:“背離祖宗祠廟者,當誅之!”

————感謝張衛雨最帥成為《魔臨》第八十八位盟主。

莫慌,晚上還有。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零食包福九的新書

零食包福九

勿怨

姬殤

嚐嚐幾分甜

停洱

糟糕!被好朋友給霸佔了!

錢古是個嗑學家

無需盛放,我自有光

煌琦

天生就會跑

喪屍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