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麼……鄭凡認為,自己應該已經死了。

然而,溼潤,溫熱,久違的暖意,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地遊走。

一開始,這種感覺僅僅是淡淡的、輕微的,很難以捕捉,但漸漸的,感官上的刺激,開始越來越清晰。

這是,死去的感覺麼?似乎,也不是那麼的讓人難以接受;甚至,還有一點舒服。

神經的輸入,像是一條幹涸的水渠被重新引入了活水,從滋潤龜裂的土地再到潤溼最後再到蓄水,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伴隨著這一切的展開,鄭凡對外界的感知,開始越來越敏感。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雙手,自己的雙腳,以及,自己胸口位置滴落下來的溫熱液體。

一股怪異的念頭開始自其意識中浮現,鄭凡開始懷疑,自己,真的死了?沒人知道人死後是怎樣的局面,哪怕當初工作室的小夥伴們雖然創作過很多關於鬼怪的恐怖故事,但畢竟只是臆想罷了。

說到底,死去的人,沒辦法像小學生一樣寫一份幾百字的心得體會再傳回來了。

鄭凡開始嘗試去做點什麼,最先做的,是睜開眼。

這時的他,有種在愚公移山的感覺,一邊是身體各個部分的感知正在快速地恢復著一方面則是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睜開。

像是陷入了一種鬼壓床的狀態,想反抗,卻只能剩下徒勞的掙扎。

“哐當!”

響動傳來,隨即是一潑熱浪澆面。

在這一股刺激之下,鄭凡終於睜開了眼。

視線,一開始是模糊的,能感知到些許的光亮,卻無法成像。

緊接著,一片陰影襲來,開始不斷地擦拭自己的臉同時也將自己的視線一次次地阻斷開。

如同是剛醒的人,拿著熱毛巾洗了一把臉,確實是能獲得一段時間的神清氣爽。

鄭凡的視線,開始越來越清晰了。

首先,他看見的是一張臉,一張年紀大概在十四五歲的少女的臉。

少女身上穿著一件樸素的長裙,一隻手提著銅質臉盆另一隻手拿著一條毛巾,正一臉忐忑地看著自己。

所以說,自己剛剛是被這少女失手一下一盆熱水潑醒的?而自己先前感受到的溫熱舒適感是她在給自己擦拭身子?少女很驚恐,因為自己的疏忽將一盆熱水潑在了貴人身上,而這個貴人,是媽媽千叮萬囑要她好好照顧的。

這半年來,她的工作一直是伺候他,哪怕他一直昏迷著沒有甦醒,但她沒敢有絲毫的懈怠,最明顯的證據就是這個男人臥床半年了,身上連褥瘡都沒有一個。

真正照顧過臥床病人的人才清楚,病人身上沒有褥瘡,得意味著多大的付出。

但少女卻一點怨言都沒有,而且還對這份差事很是感激。

換句話來說,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命,要是自己出了什麼差錯,依照媽媽的性子,很可能直接把她一腳踹到勾欄裡的紅帳子裡去,去接待那些身上臭烘烘的客人。

媽媽的脾氣,可不好,而且是非常的不好。

要是讓媽媽知道自己的失誤發現床上的溼漉,自己……少女的失神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因為她忽然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睛,竟然睜開了!少女眨了眨眼,鄭凡眨了眨眼,秒的沉默,“啊!!!”

少女發出了一聲尖叫,這叫聲讓剛剛甦醒的鄭凡腦殼一陣抽搐,近乎要被再叫昏過去,這個少女不去練女高音,真的是可惜了。

“媽媽,他醒了,他醒了!!!”

少女轉身,一邊高聲呼喊一邊向房間外跑去。

房間裡,終於安靜了,只剩下鄭凡一個人。

鄭凡嘗試著催動自己的手腳,一開始還有些麻痺感,但很快就找到了支撐點,有些艱難地從床上爬起,雙手撐著床榻下了床。

雙腿有些軟,好在事先有準備保持住了平衡才沒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就這樣喘了一會兒粗氣,鄭凡才重新釋放自己的雙手,讓自己完全站在了地上,只是背有些彎曲,重心略微下蹲,還在有些小心地維繫著穩定。

整個過程,有點像是新生嬰兒重新學習走路一樣,這身子,似乎有點過度虛弱了,已然是虛汗淋漓。

到了這會兒,鄭凡才有心思打量起這個房間,木質結構,有些陳舊,房間裡的陳設也很復古,角落裡有一個梳妝檯,上面有一面銅鏡。

“我這是…………”根據自己現在所處房間的佈置,如果排除那種自己現在被送到橫店附屬醫院的荒唐可能的話,自己這是,穿越了?作為一名創作者,鄭凡對“穿越”這個詞自然不會陌生,只不過是真的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罷了。

有些踉蹌地移步到了梳妝檯前,目光,看向那面銅鏡。

幾乎沒有人沒聽說過銅鏡,但切切實實地親眼見過和用過的應該不多,畢竟早就是淘汰多少年的東西了,但當鄭凡站在鏡子面前時,也被銅鏡的效果稍稍驚訝到了。

雖然肯定比不過後世的玻璃鏡子,但比自己想象中的效果要好多了。

鄭凡一邊看著鏡子一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鏡子裡的,是自己的臉,唔,看來,不是魂穿……而且,鏡子裡的這張臉,和自己死時有著一些區別,自己在安樂死前,因為疾病的折磨,已經瘦成皮包骨頭了,但現在,似乎臉上多出了一些肉,雖然依舊有些瘦削和蒼白,但已經屬於正常人可接受程度。

低下頭,鄭強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竟然光溜溜的,不光是沒有上衣。

只不過先前醒來時,真的一時沒注意到這個。

人一旦身上沒有衣服,就容易沒有安全感,尤其是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這種不安會更加強烈。

現在想來,那個少女就是在給自己擦著身子?鄭凡不知道的是,這半年來,那個少女幾乎每天都會幫他擦拭身子。

還是少女失手將一盆水潑自己臉上。

梳妝檯右側,有一張椅子,椅子上放著一套衣服。

這套衣服,很熟悉,是一套衛衣,主色調是黑色,其中夾雜著些許暗紅,同時,在椅子下面,還有一雙靴子。

這是鄭凡自殺時身上所穿的衣服,他喜歡這種款式的衣服,曾經自己設計訂做過好多套,因為他覺得,衛衣,能夠給自己帶來安全感,尤其是當自己把衛衣的帽子放下來遮蓋住自己大半張臉時,可以給予自己所需要的安寧。

有些艱難地將衣服和靴子穿上,鄭凡已經累得只能坐在椅子上靠著梳妝檯不停喘氣了,剛甦醒來的身子,確實太虛弱了,但不管怎樣,比自殺時自己那具病軀,已經好了太多太多,最起碼,這具身體再靜養調理一段時間,應該能復原不少。

就在這時,鄭凡忽然察覺到門口出現了一道人影,還在喘息的他馬上抬頭看過去。

一時間,鄭凡整個人如遭電擊,房間門口,站著的是一個婦人,年紀在三十五六的樣子,此時穿著一身藍色的長裙,頭戴鳳簪,唇紅盪漾,媚眼天成,這是一個*****的年紀,且這位婦人,有著氣質上的優雅又兼具身段上恰到好處的豐腴。

當然,這個婦人再怎麼好看再怎麼體格風騷,都不是重點,也不足以讓鄭凡驚訝成這樣,讓鄭凡真正的震驚的一點在於,他,認識這個女人!而且,他曾經親手畫過這個女人!“風…………風四娘?”

鄭凡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難不成,人一旦死了,就會進入一場無休止的夢境之中?那這樣子看來,似乎死亡,也不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了,反而是一種追求自由的解脫。

婦人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鄭凡,嘴巴微張,眼眸裡竟然有晶瑩閃爍,一時間,紅唇輕啟是在笑,淚水滴落是在哭,已然是失態到了極點。

到最後,婦人乾脆雙手放於小腹前,雙膝彎曲,泣聲道:“主上,您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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