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帳篷中，陸弗言單手扶額靠在桌邊。
任憑賬外熙熙攘攘喧鬧不止，但他始終未曾踏出一步。
直到身著一身淺藍色制服的沉馨媛挑開門簾走進篷內，陸某人才從知識的海洋中勉強脫身，疲憊的對前者點頭示意。
“沉隊長是吧？幸會…”
“我們似乎素未謀面吧？”
“趙小姐跟我提起過您。”
被趙曼筠說服之後，陸某人還是透過搜查記憶的方式，瞭解了自家顧問的生平。
而這之中，自然也包括沉馨媛隊長的訊息。
…按照趙小姐的印象，她和麵前這位面若寒霜的沉隊長實際上應該算作閨蜜。
兩人出身相似，都是中心區的普通家庭。
後來兩人加入行動組的時間又幾乎相同，所以在組織內也一直被看做同期入職的年青一代。
而除了工作中互相幫助之外，趙小姐和沉馨媛的私交也相當親密。
以至於剛剛一不小心“眼滑”的陸某人，甚至隱約在記憶之海中看到過一些煙霧繚繞，不足與外人道的香豔畫面…
當然，作為一個脫離了低階趣味的穿越者，老陸沒有被那些毫無意義的脂肪與結締組織干擾心神。
他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吸收神秘學知識，以及瞭解沉隊長的處事風格上面。
“不用套近乎，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本次頭陀嶺解放行動發生了嚴重的安全事故。
除了導致一名重要幹部死亡，若干執行人員受傷之外，混有神力汙染的雨水造成了面積極大的腐化侵蝕！
就算趙曼筠同志生前對你給予充分信任，組織還是需要對所有參與者嚴加調查。”
“明白，這是應有之義…
再者說，趙小姐和吳教練都對我頗多照顧，不管您是不是把我看作組織的一員，哪怕光是為了回報這份人情，我也願意配合工作。”
由於提前知曉沉隊長與趙曼筠之間私交甚篤，因此對於前者冷口冷麵的態度，陸弗言完全表示理解。
好友過世的悲慟混雜著海正製藥留下的爛攤子…
倘若帶入沉馨媛的角色，恐怕老陸自己面對“罪魁禍首”時也不會給什麼好臉！
於是陸弗言提前收好了平日裡那些插科打諢的便宜話，僅以最誠摯的態度，對眼前的遇難者親友釋放善意。
當然…
他之所以敢輕易交出談判的主動權，也是因為根據趙小姐的記憶，沉馨媛隊長並不是那種行事衝動，隨便遷怒於人的角色。
乍聞噩耗時，她或許會對陸某人抱有敵意。
但如今一天一夜過去，以沉隊長的老練，肯定會從趙曼筠隱瞞不報，私下吸納新成員的決策中察覺深意。
以此為前提，陸某人如果主動開口辯解反而顯得心虛…
倒不如暫時保持緘默，等沉隊長主動開口詢問，更容易化解誤會。
而事情的發展，也果然如老陸所料…
來自閨蜜“亡靈”的背刺及時送上助攻！
並最終幫助陸弗言獲得了和平交流的機會。
“廢話少說，你先把此次事件的前因後果彙報一遍，任何細節都不得隱瞞。”
“好的，從我被抓到奴隸店說起嗎？”
“從頭說。”
“明白。”
陸某人調整了一下思路，從自己與趙小姐初遇，到後來與海正製藥的幾次衝突，再到最後襲破地下發電廠的分工，全都交代的明明白白。
除去第一共和國參與的部分，被他以“失控”為藉口對付過去，剩下的內容完全沒有做任何修飾、更改。
…這其中，自然包括趙曼筠提議他倆結伴叛逃的內容。
只是老陸在敘述過程中，沒有把這個話題往刻意甩鍋的方向靠攏，反而著重描述了趙小姐針對避免衝突，減小汙染風險等問題的取捨及考量。
這既避免了沉馨媛隊長出於主觀情感的因素心生不快，也無形中勾起了她對陸弗言本人的好奇…
畢竟趙曼筠在決策過程中表現的越是理智、冷靜，也就意味著陸某人身上潛藏的價值越大！
否則就不能解釋，為什麼身為自救會的重要中層幹部，趙小姐竟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出背叛組織的決定。
“我必須提醒你，有些話要想清楚了再說——不要覺得死無對證就在這裡信口胡言，組織自然有辦法鑑別證詞的真假。”
“當然，我願意為我說得每一句話負責。”
眼看到了關鍵之處，陸某人當然不會因為沉隊長重複確認的操作而產生動搖。
他一方面咬死之前的說法，另一方面，也沒有急著擺出自己身上的特異之處，為先前丟擲的觀點提供左證。
——謎語人的魅力不在於各種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神棍發言，而是借賣關子這種行為，讓對方自己產生聯想。
對於說書先生來說，故事後半段的發展如果出人預料，即可令聽眾在反差中收穫喜悅，大呼過癮；
而對於戴罪之身的陸某人而言，用合適的方法讓沉隊長親自發掘他身上的特殊之處，反而比空口白話更具說服力。
於是老陸把握機會，果斷丟出了“找回傳說結晶”這張“安全牌”。
“意外來得太突然，很多事情我也來不及找她本人確定。
鄙人能做的，也只是竭盡所能，幫助趙曼筠同志儘量控制住中繼站的汙染。”
“可事實上，汙染的面積依然幾乎遍佈整個內城。”
“...我很遺憾，但我們已竭盡所能。
另外，趙曼筠同志英勇捐軀之前，還囑咐我請組織及時回收她遺留的傳說結晶，避免這些重要的超凡物資流落在外。”
“這些事情不勞你費心，我們已經在推進相關工作了。”
“可是按趙小姐所言，如果不能以正確的方式與傳說結晶溝通，回收任務恐怕會遇到不少困難…”
老陸故意裝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她連這些都告訴你了？”
“是…
趙曼筠同志囑咐說，英靈路徑的超凡者會在容納傳說結晶的過程中留下獨特的烙印。
假如暴力破解，不僅可能損壞結晶，還會給繼承者造成諸多不便，所以才委託我把回收的方式向組織報告。”
陸弗言小心遣詞，刻意營造出他與趙曼筠生前交情匪淺的假象。
如此一來，這場發生在頭陀嶺的大事件，就從“半路殺出的超凡者導致趙曼筠喪命”的意外事故，轉化成“趙曼筠為了維護剛加入組織的新人，不惜犧牲自己”的英雄故事。
…前一個版本老陸毫無疑問就是罪魁禍首，元兇巨惡。
而後一個版本，陸弗言則變成了對自救會至關重要的特殊人物，且明顯和沉隊長屬於同一戰線！